有人在躺椅上,安详地睡着。
在所有人都缺觉的时候,谁在这睡得这么香?
鹤孤控制不住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朝身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同伴们撤离。
这是他们一早约好的信号,代表着“我要开始行动了,不保证安全,你们最好躲远点”。
汤力水和莫丰见状对视一眼,拉上桓游撤离,鹤孤取出刀来握在手中,脚步再度放轻朝那人走去。
那人身上盖着毛毯,上半身完全藏在黑暗里,鹤孤走进黑暗,走到躺椅旁边,突然感觉脚上一重,他好像被垂到地面上堆叠起来的毛毯绊住了。
但是又好像不对,借着门外的光,其实是能隐约看到一点失事物的轮廓的,鹤孤选择落脚点时十分谨慎,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来,也就是说,他现在踩的位置,是他仔细看过的,根本不应该有毛毯挡路。
鹤孤不由得俯下身,试图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得近了,他看见盖在自己脚背上的毛毯突然动了动。
那根本不是什么毛毯!那是一条蛇,或许几条蛇?盘绕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堆叠的毛毯。
紧接着,鹤孤意识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仅仅这一点是蛇吗?还是说他一路进来绕过的毛毯其实都是蛇呢,不然毛毯怎么会拖到地上?或者那人身上盖的根本就是一团团蛇,蛇的花纹被他看成了毛毯的花纹。
又或者,在他难以看清的黑暗里,躲藏者更多的蛇,他彻底进了蛇窝。
也许躺椅上睡觉的也不是人,而是一条巨大的,大到呼吸声都可以被人听见的蛇。
怪不得汤力水会忘记在观察室里的经历,根本就是被吓傻了吧!
鹤孤正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很久才发现躺椅上熟睡的呼吸声停了。
他抬起头,黑暗里,看到了一双闪着光的眼睛。
“孩子,怎么还提刀来打扰别人睡觉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问道。
鹤孤只能看清那双眼睛,或者说,瞳孔,只有瞳孔反射出一点外面照进来的光,他看不清男人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想起了公爵,也是这样的看不清脸。
甚至不由得因此对这个陌生男人升起了几分好感。
男人语气里也丝毫没有被扰了美梦的恼怒,比那些病人们不知礼貌了多少,柔声说道:“把刀收起来吧,别伤到了这些小东西。”
他管蛇叫小东西。
鹤孤见他态度友好,以为也是043那样的友好型NPC,听话收起了刀。男人从另一边滑下躺椅,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男人打开了观察室里的灯。
鹤孤眯起眼缓解光线带来的不适感,男人带上了口罩,遮挡住大半张脸,还带上了一副眼镜,玻璃片很厚,使他的双眼扭曲了。
鹤孤发现他给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像公爵,很亲切,而且真的看不出样貌。
男人弯腰托起地面上的蛇,并非鹤孤想象的那样,实际上房间里只有一条蛇,那是条暗红色的,小臂粗细的蛇,男人像回收绳索一样将它在自己手臂上挂了两圈,即使这样鹤孤也没能找到蛇的头和尾巴,这条蛇显然比寻常的蛇长出不少。
男人把蛇往墙角拖了拖,使它远离鹤孤,然后随地扔下。
他去墙边的桌上倒了杯热水,鹤孤眼见看到他还往杯子里加了两勺蜂蜜,搅匀。
男人走回来,在鹤孤期待的目光中将蜂蜜水递到他手里,笑道:“你可以叫我钱德勒医生,或者直接叫我医生,你叫什么呢,孩子?”
“鹤孤。”鹤孤小口抿着蜂蜜水,想了想补充道:“但有别人在的时候你要叫我北雁。”
“好的。”男人说,“那你的名字就成为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了。”
鹤孤:“好的。”
这里的人都好好啊,在这里就跟回家了一样。
雁四:是的,因为你遇见的又是我。
就在鹤孤即将进入观察室之前,将程土带去关禁闭的途中还在分出一缕心神注视着鹤孤的雁四,紧急扔了个切片载入到观察室里的钱德勒医生身上。
鹤孤双手捧着水杯,热气把脸熏得微红,看上去乖乖的,就像跑出来玩被邻居招待的小孩,雁四真想再多留他待一会,可是043即将到达禁闭室,把程土关进去后马上就要往回走,鹤孤必须在043回来之前回到病房。
于是雁四操控着钱德勒说:“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这里呢。”
“我迷路了。”鹤孤垂眸,小声说:“照顾我的姐姐有别的活儿要干,我找不到房间了。”
装的是楚楚可怜,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提刀闯入的事情。
“那我送你回去吧。”钱德勒医生伸手去牵鹤孤,却没想到鹤孤手一缩躲开了。
好吧,看来还是在给公爵守身如玉。
雁四轻叹一声,放弃牵鹤孤手的想法,朝门口走去:“跟着我。”
“医生。”鹤孤在身后喊他:“房间里有坏人,吵得我睡不着觉,你有办法吗?”
“病房里怎么可能会有坏人。”医生回头笑道:“都是病人。”
都是病人。鹤孤一直想着这句话。
医生将他送回到病房门口便离开了,病房里,除了桓游,汤力水和莫丰也在,都在闭目养神。
“你回来了!怎么样!”看见鹤孤,两个同伴都松了口气,只有桓游急切地问。
“你们发现什么了?”鹤孤反问道。
“什么都没发现,我们往观察室楼上走了两层,每个房间的门都锁死了,估摸着护士送人去禁闭室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回来了。”汤力水遗憾地说。
“嗯。”鹤孤点点头,上前拽起汤力水和莫丰,把他们都推出房门:“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情要做。”
将二人推出去后,他关上房门转身,看向桓游:“你说,晚上会出现的那个人,我能打得过吗?”
“啊?”桓游呆傻地看着他。
“你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吗?”鹤孤去洗手间里接了盆凉水,放在床头柜上。
桓游:“不知道……”
鹤孤:“躺下,睡觉。”
“啊?”
“我打晕你也行。”
“不儿,”见鹤孤二话不说就举起手刀,桓游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赶紧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我睡还不行吗!”
鹤孤坐在自己的床边等。
难得的躺在床上的休息机会,桓游虽然不解,但几乎是沾枕头就着了。
鹤孤看见黑影从桓游身上显现,像腾起的浓烟,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凝实,逐渐汇聚到一起,形成一个站立的人的形状。
果然如鹤孤所料,病人中只有他和苗梦柏身后没有隐约可见的黑影,也只有他们睡觉后病房里不会出现新的人,就是黑影在他们睡觉后变成了人。
最终桓游的黑影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很高,戴着眼镜,头发向后梳的整齐,很斯文的样子。
它睁开眼,看到鹤孤,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自己出现的时候房间里还能有人醒着。
鹤孤上下打量这个人,身上没什么肌肉,对鹤孤来说,称得上弱不禁风。
和他猜测的一样,如果是很厉害的人,肯定不遗余力地搞破坏,不可能只会躲进卫生间让镜子里的鬼折腾一晚上。
“你看什么看!”男人恶声恶气地说,鹤孤的打量他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让它觉得很不舒服。
“说你呢!艹!”鹤孤的眼神毫不避让,一错不错地盯着它,像是丝毫不在乎它的情绪,男人突然就破了防,言语和表情与斯文的样子相差甚远。
它绕过桓游的床,鹤孤看得好笑,它竟然连直接跳过来都做不到,作为一个怪物未免太弱了,鹤孤嘴边嘲讽的笑让它暴怒了,嘴里不干净地怒骂着,高高扬起右手,竟然朝鹤孤脸上扇来。
鹤孤冷眼看着他,后仰半分轻松躲过,男人用力过猛但打了个空,还被惯性带的脚下一个踉跄,狼狈的样子让鹤孤笑出了声。
“噗嗤——”
“我@#¥%*&——!”
确认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鹤孤也懒得在逗它了,轻飘飘的一抬手,掀翻了床头柜上的水盆,盆连带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冷水整个扣在了桓游脸上,桓游一下子就被泼醒了。
那个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桓游一醒过来,瞬间就消散了。
“噗哈——”桓游坐起来,抹了把脸,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怎么。”鹤孤淡淡地说,仿佛他不是桓游被一盆水浇了个透彻的罪魁祸首。
“你认识一个瘦高瘦高的男的吗?”趁着桓游用床单擦脸,鹤孤问道。
“瘦高瘦高的?有具体点的信息吗?”
“比你岁数大,头发往后梳,脸上戴东西。”鹤孤用拇指和食指圈出两个圆,放在脸上模仿眼镜的形状。
桓游拧眉回想,想了很久,似乎是想到了谁,口中喃喃自语:“他?不可能吧,他早死了……”
“你刚才睡着后,你说的和我们共享病房的那个人就出现了,就长那个样子。”鹤孤说。
桓游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法形容。
一时间过多的念头涌入脑海,既劝慰自己不可能是那个人,又知道和自己有关的长成那个样子的只有那个人,又因为意识到自己竟然每晚都和那个人共处一室而感觉毛骨悚然。
鹤孤:“看你的表情,你认得他,好像还很怕他。”
桓游的身躯颓下来,靠在床头,丝毫不在意半张床的水迹,抱住双腿,脸埋进去。
像回想起深埋的,不愿面对的记忆。
“你怕他的话,今晚我们就杀掉他。”鹤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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