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用充满怨念的双眼瞪视鹤孤，咬紧牙关不说话。
“不说也行，但留着你很麻烦耶。”鹤孤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视线似能穿过层层楼板，“我们还要继续往上走，可不能留着你。”
“玩家自相残杀会引来NPC的关注。”那人说。
“你刚才没想杀我吗？”鹤孤问他，何况他们现在受到的NPC的关注也不少了。
见他又沉默了，鹤孤朝身后抬起手，那人见莫丰在楼梯口冒了下头，在其想起了血糊满脸的恐怖感觉，连忙松口：“我说我说！”
鹤孤抓住他身上缠绕的铁链，将他拖进楼梯间里，往地上一甩：“说吧。”
“我不是福成公墓的，是转圣殿的，古凯。”
鹤孤早听苗梦柏科普过游戏里的几大工会，其中转圣殿的规模比福成公墓还高一个档次，疑惑地一眯眼：“我招惹过你们？”
古凯答道：“你们的上一个副本结束，随着献祭本信息泄露的消息传出去，你们在上个副本做了什么也都传出去了，表面上是福成公墓那个废物泄漏的，其实都能猜到是你们干的，你们的画像早就在几大工会里传遍了。”
“这次除了福成公墓，其他公会也有可能因为监督不力被城主追责,上边联合下了追杀令，悬赏你们的人头。”
他说起背后势力，底气又足了起来，嘴角阴恻恻地勾起半分，威胁道：“你们要是敢杀了我……”
鹤孤一脚踢歪他的脑袋，笑道：“杀了你会怎样？反正我们身上已经有追杀令了，还能再多杀我们几遍？”
古凯被他踢掉了几颗牙，呸出口血来，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啧”。
几人转头看去，竟然是泥人出现在了楼梯拐角，胳膊肘支在楼梯扶手上，托着腮，嫌弃地看着狼狈的古凯，眼神像是单纯地讨厌血污。
鹤孤眉头微皱，泥人的出现无声无息，鹤孤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哥你怎么找过来了？”汤力水也是一惊，“不是陪杨茹去找警察了吗？”
“你听说过副本里有警察？”泥人嗤笑一声，“派出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都跟她说了别抱希望，非得去，一进去人都傻了。”
“我把她送回家了，让她门窗锁死，就过来找你们了。”
鹤孤：“她家里应该也很危险。”
二楼，从下面随便扔块石头就能打碎玻璃，从窗户很容易爬上去了。
“她说要出城，等了半天一辆公交都没等到，我就说嘛，只有跑出副本的玩家，哪有跑出副本的NPC。”
鹤孤很不喜欢他这个说法，挑刺道：“你又陪她找警察，又陪她等车，还能这么快来找我们？”
泥人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跑得快嘛，你不信的话回去问她。”
鹤孤撇了撇嘴，决定把眼前的麻烦扔给他，脚尖一挑将古凯踢下楼梯，古凯咕噜噜滚到泥人脚边。
“你看着他，我们继续往上。”鹤孤说。
“还看着他干嘛，弄死得了呗。”泥人轻描淡写地说，同时往边上躲了躲，生怕古凯的血沾到自己的样子。
他抬头看向鹤孤，笑道：“不过你们不能再往上走了。”
鹤孤：“为什么？”
泥人：“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鹤孤虽然抗拒，但也不敢再冒险，带队走出十八号楼。
外面艳阳高照，小区里没什么人，小区大门外倒是有来往的车流，总体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鹤孤朝泥人扬起单边眉毛。
泥人指了指远处的四号楼。
“咋了？”莫丰眯眼盯着四号楼，太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也没看出异常来。
“好像有什么不对。”汤力水说，但她也说不出具体的来。
“矮了一层。”鹤孤皱眉说。
四号楼比旁边的三号楼矮了一层。
他自顾自走近了些，隔壁402有一间卧室应该是给孩子住的，挂着童趣的卡通窗帘，现在这显眼的卡通窗帘却挂在了三楼的一间卧室里。
也就是说，现在四楼变成三楼了。
“对的呢，总算发现了。”泥人在他身后揶揄，“四号楼整体消失了一整层，具体是那层不见了我还没来得及进去看。”
“而且之前咱也没注意，也不知道这层楼是经过了一晚就消失了，还是你们进烂尾楼之后才消失的，反正我去找你们，看到你们上了一层，而四号楼刚好就少了一层，就觉得有点联系。”
“总之嘛，副本里一开始的房间就是安全区，现在有两点咱们需要注意的，一个是如果楼层消失和过去的日子有关系的话，副本的危险程度也会越来越高，咱们需要在安全区消失前通关副本。但如果楼层消失适合探索烂尾楼有关系的话，咱就绝对不能再往上探索了。”
泥人侃侃而谈，说完就发现鹤孤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露出个迷人的笑，问道：“怎么了？”
鹤孤指着四号楼401的窗口：“那是我们的房间。”
泥人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鹤孤：“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房间在哪的？”
泥人一愣，笑着解释道：“我昨晚看见你从那户的窗子里跳下来救人了，后来你又带着杨茹从窗子上去的。”
“你住哪户？”鹤孤问他。
“六号楼401。”
刚好在四号楼的斜对面，泥人的解释很合理，鹤孤虽然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出质疑的话了。
“六号楼……”汤力水闻言看过去，“也少了一层？！”
“你刚才没上楼。”鹤孤说。
泥人朝莫丰拖着的古凯扬扬下巴：“他上楼了呀，你问问他是不是六号楼的。”
“就是很巧嘛。”泥人摊摊手，“所以我才说分不清楼层消失究竟是和探索烂尾楼有关还是和过去的日子有关。”
“保险起见，我们需要告诉所有玩家不能探索烂尾楼，至少今天不能，过了今天就知道楼层消失是因为什么了。”莫丰想到了住在五楼的那两个玩家，说。
他们原本想去五楼看看这两个玩家在不在家，还没走到楼门口，汤力水莫名感到心有些惴惴的，抬头瞅了一眼，刚好看到四号楼楼顶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很显眼的校服，爬上了楼顶边的女儿墙，汤力水才指着他“哎”了一声，他便决绝地跳了下来。
泥人双臂一伸，拢住几人扑出去很远，紧接着便听砰的一声巨响，学生从二十几层楼的高度掉到水泥地面上，刚好落在他们附近，横飞的血肉被泥人的身体挡住了大半，但几人身上多少都溅上了点。
泥人最先爬起来，观察周围的情况，汤力水捂住脸根本不敢看，男孩变成被校服包裹的一包碎肉了。
附近传来几声尖叫，是住在周围几栋楼的居民听到声响走到窗边看热闹，看到了四号楼下的惨状。
楼里跑出来两个人，正是五楼的那两名玩家，见到楼门口惨烈的场面都是一惊，随后绕过尸体，和鹤孤他们凑到一起。
实在是因为泥人的一身冷酷打扮在副本里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玩家。
“哥们，这咋回事啊？”周浩问泥人，泥人板着脸，摇摇头沉默不语。
之后，有居民拨通了报警电话，杨茹没能找到的警察这次却很快便来到了现场，几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着血，作为当时的目击者，被带去警局做笔录。
有一名老警察，指着被锁链五花大绑的古凯问：“怎么还捆着个人？”
“他精神不太好。”泥人抬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自残，不绑起来，自己拿脸往地上撞，你看他这脸，都撞成这样了。”
古凯深知现在只能顺着他们的话说，配合地嚷嚷道：“放开我！让我死！”
泥人摊手：“您看看这，现在又受刺激了。”
老警察点点头，不在理会古凯。
小区里没有监控，但周围有不少的目击者能证明男孩是自己跳下楼的，几人配合做完笔录便被放走，时间已经到下午了，回到小区，杨茹正等在小区门口，看到他们出现，立刻迎了上来。
她原本在自己家里躲着，听到外面乱糟糟的才知道又死了人，看到自己没能找到的警察现在竟然出现了，更觉得是闹鬼，而且鬼针对她，宁可出来找人也不敢再自己待着。
男孩的父母正在楼下哭嚎自己苦命的儿子，邻居们围在周围指指点点，嘀嘀咕咕，都在说他们家每天晚上都会打孩子，孩子的哭声隔着几栋楼都能听见，跳了反倒是解脱。
沉重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小区，一行人绕过堵在楼下的男孩父母，上了楼，刚上三层汤力水便拿出钥匙开门，周浩哎了一声问她：“你们不是住四楼吗？”
泥人指了指楼上，说道：“建议您先上去看看自己现在住几楼了。”
周浩和张乐萱跑上去，没一会又跑下来，之前男孩跳楼的时候他们下楼太着急，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一层消失了。
“所以你们都是玩家啊。”周浩看着鹤孤三人说，不过隐瞒身份在副本里是常有的事，他们也不责怪三人一开始骗了自己。
杨茹问什么玩家，周浩二人便知道她是NPC，顺便完成了认识邻居的系统任务。
楼下的家长还在哭，很快亲属也来了，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也许是给孩子筹办丧事去了，之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
汤力水去厨房准备弄点吃的，她知道别人可能没胃口，鹤孤是一定要吃东西的。
她装了米准备焖饭，听到一下下敲击玻璃的声音，一抬头，楼上悬下来一根绳子，绳子绑着一个空水瓶，瓶子里装着一张纸条，正随着晃动敲在玻璃上。
不用把瓶子取下来就能看见纸条上的字：看电视，本地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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