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修很会找话题,从画廊墙上那幅印象派睡莲说起,讲到老面馆的辣椒油有多呛人,又绕回林远画油画时总爱哼跑调的老歌,句句都带着烟火气的幽默。
“你是没见过林远调色,” 他学着林远歪着头眯眼的样子,手指在空中胡乱划着,“明明要调深海蓝,最后能调出个像打翻了酱油瓶的色,还嘴硬说‘这叫高级灰,你不懂’。”
程中玉被逗得 “噗嗤” 笑出声,眼泪还没干的眼角都弯起来。
沈宁修又指着自己衬衫上的颜料印:“刚才搬画时蹭的,林远说这叫‘行为艺术’,我看就是‘帮倒忙实录’。”
程中玉的紧张不知不觉散了,连带着刚才的委屈也淡了不少。
沈宁修身上的温和随和像温水,裹着生活琐事的烟火气,不像画廊里那些人总端着架子,也不像郑砚深那样浑身是刺。
他忍不住开口,“我小时候其实也碰过跟艺术沾边的东西,就是…… 家里条件不允许,后来就自己放弃了。”
沈宁修正转着手里的铅笔,闻言挑了挑眉,“听你这语气,不像是美术。” 他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让我猜猜 —— 是声乐一类的?比如唱歌?”
程中玉方才的拘谨一扫而空,“你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惊喜,连肩膀都微微前倾,“是唱歌!我小时候参加过学校的合唱团,老师说我嗓子条件还行。”
说起这个,他的话匣子像是被打开了,嘴角忍不住往上扬,“那时候天天偷偷练,放学躲在操场后面的槐树下唱,觉得自己能唱到天上去。后来家里欠债,练声乐要花不少钱,我就跟老师说不去了……”
沈宁修看着程中玉眼里未褪的光,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柔和了,“光听你说话就觉得声音好听,清清爽爽的,唱歌肯定更动人。下次有机会,真想听听。”
他说着,自然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映出他带笑的眉眼,“加个联系方式吧?等林远这边忙完了,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知道有家清吧,周末有驻唱,氛围特别好,也可以…… 听你唱两句。”
“什么是清吧?” 程中玉眨了眨眼,眼里带着点茫然。
沈宁修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怕他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解释,“就是…… 比较安静的小酒吧,没有吵得人头疼的音乐,也没有蹦迪的地方。大家一般就是点杯酒,或者喝点果汁、苏打水,坐着聊聊天,有时候会有驻唱歌手安安静静地弹吉他唱歌。”
程中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小声 “哦” 了一声,脸颊悄悄泛起一点红。原来是这样,他刚才还在瞎猜,怕是什么复杂的地方。
沈宁修看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好感又浓了几分,这男生连脸红都透着股干净,像刚洗过的苹果,带着点怯生生的甜,他忍不住打趣:“没去过?”
程中玉老实点头。
“那儿的驻唱都挺随和的,就算唱得有点生涩,大家也都是安安静静听着,没人会笑话。要是唱得好,老板还会给点驻唱费呢,不多,但够买几顿饭的。”
他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微信二维码,头像是只叼着画笔的卡通猫,和他身上那股温和的气质很像,“你感兴趣的话,先加我个联系方式,下次我带你去。”
程中玉愣了一下,看着那亮着的屏幕,心里莫名有点慌,又有点说不出的期待。他很少加陌生人的微信,更别说是这样主动递来的善意。
慢慢摸出自己那部旧手机,屏幕边角磕裂了块,和沈宁修的手机放在一起,显得有些寒酸。
沈宁修的目光在他手机上扫过,没露半分异样,反而笑着往后退了退,“不急,慢慢弄。” 他注意到程中玉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大概是解锁密码输错了,眼里是满满的局促。
刚要触到 “发送好友请求” 的按钮,门口突然飘进来一道带着笑的声音,“程帅哥,加完了吗?也给我一个呗?”
是陈屿。
意识到这点,程中玉的头 “唰” 地低下去,肩膀瞬间绷紧。他能感觉到陈屿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顶,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上次这种感受,还是在菜市场里,有人拿着他卖的鞋垫说 “这针脚也太糙了”。
沈宁修回头时,陈屿正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手机,嘴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看了眼被吓到的程中玉,眉头微微蹙起,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刚好挡在程中玉身前,“陈屿,这里是休息室,你有事?”
他不喜欢陈屿这副打量货物的眼神,尤其对象是程中玉这样看着就容易受欺负的男生。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陈屿直起身,视线越过沈宁修落在程中玉身上,“况且,我和程帅哥早就认识了,对吧?”
程中玉咬着下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个 “嗯” 字,他怕陈屿说出更难听的话,比如那些藏在 “认识” 背后的轻蔑。
陈屿笑了,没等程中玉反应,就伸手夺过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微信页面,他飞快地点开自己的二维码,怼到程中玉手机摄像头前,“嘀” 的一声,好友添加成功,又把手机塞回程中玉手里。
“陈屿!” 沈宁修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不想加,你这是干什么?” 他看到程中玉的手指在发抖。
“哎呀,朋友间加个联系方式怎么了?” 陈屿挑眉,语气里的轻佻压都压不住,“倒是宁修哥你,听说你喜欢男生,今天一看,还真是对这种款情有独钟啊。”
他故意把 “这种款” 四个字咬得很重,像在给程中玉贴标签。
“你闭嘴!少拿你龌龊的想法猜测我!” 沈宁修的怒气再也藏不住,他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轻佻的语气谈论感情,尤其对方还是程中玉这样干净的人。
“不要生气……” 程中玉连忙拉住沈宁修的胳膊。他怕事情闹大,更怕郑砚深知道,他要是发起火来,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陈屿看着两人的互动,笑得更得意了,突然扬声朝门外喊:“阿砚!小玉在这儿呢!”
程中玉的脸 “腾” 地白了。休息室的门没关严,能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郑砚深进屋,看到程中玉抓着沈宁修的胳膊,眉头瞬间拧紧。“程中玉,还不过来?”
程中玉的手猛地松开,指尖像被烫到般缩回,慌忙低头跟沈宁修说了句 “我先走了”,脚步踉跄着往郑砚深那边挪,小腿差点撞到茶几角。
陈屿靠在墙上,把这出戏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噙着笑,还冲沈宁修挑了挑眉,眼神里明晃晃写着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门被郑砚深带着程中玉甩上的瞬间,休息室里的空气仍带着未散的紧绷。沈宁修看着紧闭的门板,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尖。
“怎么?看上了?” 陈屿晃了晃手机,屏幕上 “程中玉” 三个字还亮着,语气里满是戏谑,“劝你别白费功夫。”
沈宁修转过身,脸色沉了沉,“他们是什么关系?”
陈屿往沙发上一靠,长腿交叠着搭在茶几边缘,笑得不怀好意,“你说呢?”
他凑近沈宁修,被对方嫌弃地躲开也不在意,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窥探**的兴奋:“吃他的,穿他的,住他的,你觉得,能是什么关系?”
沈宁修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那样干净又带着点倔强的人,怎么会……
“吃穿住?” 沈宁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照你这么说,谁拿了别人的东西,就得把自己卖了?”
“不然呢?” 陈屿挑眉,摊开手一脸理所当然,“天下哪有白来的饭?郑砚深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他看上的东西,从来只有‘归他’,没有‘借过’的道理。”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调子,“那程中玉要是真有骨气,能心安理得住着人安排的房子,花着人给的钱?”
“我只看到他不得已的苦衷。” 沈宁修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层冰,目光直直看向陈屿,“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像你我这样,不用为生计低头。他若不是走投无路,不会……”
“不会什么?” 陈屿突然笑出声,身子往沈宁修跟前凑得更近,“不会乖乖躺郑砚深床上?”
沈宁修的脸色瞬间沉如墨色,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却只是冷冷看着他,没动怒,只吐出三个字:“你很脏。”
“脏?” 陈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起身拍了拍衣襟,笑得更恶劣了,“沈大少就是这点好,永远揣着你的清高,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都觉得配不上你的德行。”
他上下扫了沈宁修一眼,语气轻佻,“真是不知道,你爸是怎么生出你这种性子的儿子的。”
“闭嘴。” 沈宁修的声音终于带了点破音,却依旧绷着,没失态,只是攥紧的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
陈屿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占了上风,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眼底满是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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