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和伊安在工作室的时光实在是太过岁月静好,曦有点害怕打破它。他们去温跃岛收回了监测仪,开始导入和分析数据。早上他们在餐厅碰面,一起吃早餐,然后一起去工作室。曦准备水样和试剂,放进仪器测试记录,伊安看之前的样本基因报告,思考,书写他的著作。
他们会冲一壶咖啡,拿几块脆饼干,坐在高脚凳上讨论。傍晚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附近的巨藻林散步,或者抽出一个整个下午攀登后山的矮峰。他们一起出海去附近的浮岛观察节点风暴后的情况,曦找到了之前熟悉的舰背鳐伙伴,很是开心。他又想是不是可以用气球藻膜来制作水下呼吸面罩,得到了伊安的支持。夜晚他们在露台上观星,睡前他们互道晚安。
一切就像梦一样好。
对双方来说都是。
这天伊安要去水下取样,曦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宜深潜,就在工作室里边干活儿边等他。等机器运行的时间,曦觉得有点困,就去躺椅上打了个盹。他身体已无大恙,晚上便自己开小灶补些专业课,昨晚有点用力过猛不小心迟了入睡。
迷糊中似乎感觉到有什么笼罩在上方,曦睁开眼睛,是伊安,带着深海的气息。他双臂撑在躺椅扶手上,脸凑的非常近,皮肤上辐射出海的潮气与寒冷,通透的红眸子凝视着他。他也许是想观察曦是不是睡着了,但曦觉得他想要一个吻。于是他迅速抬起一点脖颈,一个一触而过的误会就发生了。他的嘴唇冰冷湿润,但柔软,曦喜欢。
然而伊安迅速的别过头去,站起身来。
“我以为你睡着了。”他尴尬的说,一边走向桌子。
“我喜欢你,伊安。”曦拉住他的手,鼓起勇气。他对他是有意思的,不然不会这样。虽然他曾毫无芥蒂的帮自己洗过最**的部位,但恰恰说明他的正直与情感,如果自己没理解错。
“……对不起。”伊安的肌肉绷紧了,却是一句道歉。
“不能试试接受我吗?”天啊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所有的这些信号是他理解错了?此刻已经被他塞在犄角旮旯里很久的心仪对象慢慢浮了出来。
“对不起。”伊安挣脱他的手,躲到实体书前去了。
“你喜欢的人,是老板吗?”曦站起来,脱口而出。如果是那个混蛋,他做的坏事非通通给他倒出来不可。
“不是!”伊安闪电般的否定了。“我不喜欢鱼渊。”他再次澄清,语气冷硬而有着不明显的嫌恶。
此刻的曦当然无法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与苦恼,只是从他微蹙的眉头看出不必用自己受过的伤害再给他增添烦恼。但不是老板的话……争取的立场就土崩瓦解了。
“她在偏星?你们在一起了?”他只能弱弱的问。
伊安低下头,算是回答。
他可能就是回去见她的,他可能和她正在约会,却因为要救自己的命而赶回来。天啊这是什么该死的折磨人的爱情。
“对不起……”曦只能道歉,毕竟他不应该带给他困扰的。现在已经不是泛性恋会被歧视被同性伤害的时代,但和偏星的那个她相比,他是不应该被选择的那一个。
“对不起。对不起。”伊安翻来覆去就三个字,让人无法理解他道歉的涵义,是无法应答的愧疚,是引人误会的内疚,还是什么别的。
“那我们还可以做普通朋友吗?”
他终究是打破了它。梦一样美好的一切估计是无法恢复如前的。
“……嗯。”伊安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以预见的是,伊安完成了他的著作,就会回偏星结婚生活。到时候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孤独星球上,曦悲哀的想。他宁愿他们永远是朋友,对方只是一个工作狂而长久的留在这里。这是一个一年只有两班货船来的地方,他将永远孤身一人了。
曦跟恫啸分享了这个痛苦消息,对方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
“欢迎加入永久单身俱乐部——”那头的时延只有几秒。这种星际旅行的大船不仅配备护卫舰还租有提前发射的量子信号增幅卫星,以加速与目的地的通讯。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做多了才会腰疼——”
“别跟我开玩笑。”
“啊,好吧,我只是希望你别那么伤感。我能理解,但一个人这真的没什么——”
“你理解个屁!你只是不想结婚,你有大把的同居伴侣!”曦刻薄的批评脱口而出,平时他不会这样,但今天他心情真的超差。可以承受愤怒的,只有真正的朋友和家人而已。
“啊这可真遗憾,事情并不是那样的——不过,你那还有老板不是吗——”恫啸并没有生气或者道歉,而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板那是人吗?!那是怪物!”真是气死人了。
“我也是怪物呀,我们不是相处愉快嘛——”
“什么?”对话神展开到了曦摸不着头脑的阶段,他什么意思?
这时恫啸发出了视频邀请。
曦突然感到紧张。他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恫啸,屏幕上会不会出现一张……烧伤或者毁容严重的脸?毕竟对方应该不会穿着人外套装星际旅行吧。虽然恫啸看上去不差整容的钱,但……事情的细枝末节有谁知道呢。比如有些人的体质对麻醉剂过敏,恫啸那个奇奇怪怪的长身子装束难道……
曦忐忑的接受了邀请,古怪又可笑的昆虫头盔出现在屏幕里,庞大的身躯和十条腿在飞船狭窄的房间里略显拥挤。一整个的毫无改变。他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哭是因为好久不见,笑是因为觉得自己过份敏感。
“这是我真正的模样——”
恫啸缓缓抬起下颚,他头盔两侧的角状物没动,脸和下巴处的假法老胡子分离出一条越来越大的裂缝,脸一直后仰,就像是把一张面具翻上去了那样。只是裂缝下面没有什么受伤的脸,露出来的是一张血盆大口,周围一圈布满锋利的獠牙。
哦么,什么情况?曦感觉自己正置身一部建模优秀剧情稀烂的恐怖游戏中,马上恫啸就要走出房间,带他看一船的尸体。
但没有,对方恢复了有高挺鼻梁和英俊下颚的脸。
“我是蜂虫,隐藏在人群里的怪物——”
曦的脑子还是懵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尖叫还是点个赞。
但恫啸给了他缓冲的时间,“啊,午餐到了,一会再聊——”对方切断了视频通讯。
曦的内心世界开始出现湍流,接着沸腾起来。
天呐,恫啸一直在骗他。搞得自己像个刻薄自私的人类至上主义者一样,一直在他面前吐槽老板。自己还当他是最好的朋友!!告诉他自己的所有事情!把后事托付给他!对他感激的要命!而他从头到脚没有半句真话!
看着自己在他面前傻乎乎的跳脚丑态,恫啸到底是何种心态。觉得很好玩,还是很可怜?
曦越想越气,他很想跟谁讲讲这个事。他是个冲动的喜欢分享的人,话多了在心里憋不住。但他不能告诉妹妹,他的朋友是那么可怕的家伙,以后她碰到他露馅了怎么办。也不能和通讯列表上的任何人说,因为恫啸有可能在监听,毕竟他是能黑掉何尔泊海关检测系统的怪物。
人类是情绪的奴隶。再坚强的人也会偶尔丧失战力。
双重打击让曦陷入低落中,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工作。看他心不在焉的试图把包装放到托盘上而把试剂扔到垃圾桶里,伊安说话了:“曦?那个是试剂。”
他走过来,接过试剂,低声下气的说:“对不起。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回去休息的。”
“啊……抱歉。我没有不舒服。”曦回过神来,“我只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恫啸,我才知道他一直在欺骗我。”
“怎么回事?”
“我们在地球上的时候是变装酒吧的同事,他是个打扮特别怪异的……角色。”
“怪异?”
“也不重要啦……噢老天爷,他真的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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