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城是清风派、血雨阁和静安寺三个大门派的势力交汇处。中秋举办盛会，会吸引无数的人，热闹非常。这些都是楚袂从店小二口中问来的。
人多，应该会有江遇的下落。
中秋前夕，三派交汇的枫林城张灯结彩，朱红枫叶铺满长街。虽夜幕降临，但街市繁华，人烟阜盛，丝毫不被天色所影响。
“这里好热闹，人真多。”许笺一惊叹。
“热闹就对了。”楚袂叮嘱身后的人，“跟紧点，别走丢了。”
街市太吵，一向轻声细语的他扯着嗓子说话。
“好的仙师。”许笺一并未听清，但要事事有回应。
恰巧城门入口处有个无人问津的小摊，楚袂上前，问：“老伯您好，这枫林城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会这么多人。”
卖糖人的老伯抬头笑呵呵开口：“小哥外地人吧？明天是中秋，枫林城将举办祭月大典，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
或许是看楚袂眉眼整齐，细皮嫩肉，轻声细语的温和模样，老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小哥若是有意留下来看歌舞表演，不如避开下午那段时间。”
“为何？”楚袂疑惑，“难道傍晚人就少了？”
老伯开怀大笑，居然敢质疑他，“小哥这就不懂了，相对于上午和傍晚，午后炎热还拥挤，也没啥特别的表演。要到太阳落山，人们才开始出门，从城头到城尾，赏花赏月，戏台子，猜灯谜，美轮美奂精彩绝伦。独具一方特色的活动才开始。虽然拥挤，却也值得。待到更晚些，城外河边还能借花灯寄相思，何其有趣，不比午后出来流汗强？”
楚袂如有所思的听完，“那请问，城内有没有比较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
什么叫特别？老伯忍不住打量楚袂，思考起来。
楚袂耐心等待，只见卖糖人的老伯表情突变，露出了然的神色，眼里也多了几分戏谑，“也许小哥说的是春丽楼？”
“春丽楼？”
“这春丽楼每逢中秋便举行花魁大赛，诸多美女，专门吸引你这样的小年轻前往。”
老伯一副我懂得的眼神，年轻人血气方刚能理解。只是没想到眼前清秀老实的小哥也......真是人不可貌相。
“多谢老伯。”楚袂有些汗颜，在心里暗暗记下春丽楼这个名字，“许——”
话音戛然而止，他想要招呼身后的人，却发现空空如也。看着空出来的位置，楚袂微微皱眉。
“另一位小哥在你我交谈时，往前面去了。”老伯依旧热心肠指了个方向。
“多谢。”
涌入人流，穿梭在拥挤的人海。待他艰难来到正在表演的戏台上。只一眼，就发现人群中长身玉立，对台上表演看得入迷的身影。
走近后发现令一群人挪不动脚，饶有兴趣的节目是西门官人和潘美人的故事。楚袂汗颜，虽然没直接接触过，但听过师弟们巡山时讨论过。
“抱歉，借过，借过一下。”顶着路人不满的白眼，他硬是从人群外围挤到了人群前端。
“嗯？仙师您来了，我跟你说...”许笺一笑着就要给他介绍。
楚袂才不管这人要说什么，这时候也不避嫌了，拉着人就要走。
“诶诶，还没看完呢，仙师您不看看吗，可好看了。”
“干什么，有毛病？”
“还看不看啊？”
“就是就是，一会进一会出，不看赶紧滚，别捣乱。”
“不看了，快点走了。”怕他学坏，楚袂顶着路人的怒意，头也不回地把人拽出人群。
“仙师真的不要看吗？好想知道后面的发展！”许笺一意犹未尽，在人群外围拉着楚袂的袖子央求。
“不行，坚决不行。”楚袂也不坚持，见眼前的人还想要争取，他说：“那你想看就自己去看吧，我先走了。”
“其实也没有很好奇，累了一天，不如找间客栈休息。”
许笺一心口不一，嘴上说不感兴趣，眼神却流连在戏台的方向。楚袂神情淡淡跟在身后，肩膀却轻轻抖动起来。
憋笑憋的...
别看他面上一本正经，但其实已经摸清，许笺一就吃这套。
楚袂早就身无分文，住客栈的银子依旧是许笺一的...
或许是昨日骑马受累，许笺一今日并没有因为各种原因早早敲响楚袂的房门。
醒来后，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思考人生。
逃避了近一个月，倘若今日成功找到江遇，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回清风山？那消失的这些时日要如何向师兄解释。不回去？又该往哪走。
真是让人发愁...
脑海里又浮现近日都极力不去想念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惆怅。楚袂心里清楚，师兄待他极好。十几年来，每每犯错，对方总会将罪责揽下，替他受罚，或是一切承担。越是这样，他才会对自己的任性妄为感到自责。
沈晨晔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毛病，还是那句话，师兄待他好，是因为师兄好。他茫然的想着，心脏又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
又郁闷了。
他想扯被子完全蒙住自己，被子刚盖到眼睛下，窗户突然被打开。
楚云舒错愕的站在床边，看着诡异的一幕，问：“很冷？”
楚袂刚准备否认，窗扇适时被风吹得又动了动，一缕新鲜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无奈点点头，“有点...”
缓缓掀开被子，楚袂坐在床边穿好鞋袜，看向桌边喝茶的人，问：“有何进展？”
“这次的几个地方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楚云舒摇摇头，准备继续说时，房门突然被“咚咚”敲响。
“仙师，起床了吗？”
“先撤。”楚袂吩咐道，起身走向门边，“怎么了？”门外依旧是熟悉挺拔身影，笑得灿烂。
许笺一委婉提醒，“往日这个时候我们早饭都吃完了。”
楚袂看了眼窗外景象，明媚爽朗，下楼用餐。想到昨夜卖糖人老伯的话，不想在烈日下和人挤来挤去，也需要时间和楚云舒聊聊。他便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许笺一便说自己去找戏台子看戏，晚些时候回来。
时间很快过去。
夕阳的余辉挥洒天空，云层被肆意勾勒成一幅美轮美奂的油画。
金红色的霞光透光窗户照进屋内打在镜子上，俊秀的脸庞一分为二，一般清晰，一般朦胧，如梦似幻，恍若泡影。
楚袂束着发髻，散着几缕发丝，随性的坐在镜子前。
手里捧着崭新的衣袍，一件素雅的水蓝色长衫，袖口绣着暗纹枫叶，点缀美艳花瓣。是许笺一看戏回来给的，那人还敛着嗓子对他说：“今日中秋，斗胆请仙师穿华丽些。”
俊朗灿烂的笑容历历在目。
虽然表面看着孤僻，但楚袂内心深处不讨厌交朋友，只是不喜欢麻烦。清风派的人总会被他冷漠的外表和态度吓退缩。
这么多年，也就沈晨晔，顾芳兮和隔壁房间那位......
始终这段时间，受到许笺一不少照顾。或许，今日一别，以后就难再见。
他犹豫片刻，还是换上了，意外地合身舒适。许笺一嘴上总是嫌弃他穿的太素，自己挑选的虽然华丽却也是同样素雅。
等许笺一打扮得像只富贵花蝴蝶来到客栈楼下，人来人往的客栈门口，站着一个鲜明，抓人眼球的身影。
“仙师。”
听到呼唤，那人光影中转身，夕阳的橙红光映照在他的面颊，温暖亮眼，柔和万分。
额边的青丝被他捋在耳后，儒雅随性。与许笺一腰间的琳琅满目不同，楚袂腰间只有一枚玉坠，非说隆重，也就头顶那根蓝玉簪，色泽不凡，在夕阳下闪着温润的光。
“真好看。”许笺一拿着折扇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楚袂面前，面带微笑，嗓音温柔清朗：“这位小公子，不知是否有约。”
“......”楚袂颔首，额角隐隐抽动。
“既然公子独身一人，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邀请您一同赴与这场盛会。”
楚袂轻“哼”一声，拍掉那只手后脚步轻快地走向人群。
不是习以为常的拒绝，许笺一眼底眉梢是藏不住的开心，呆傻的笑着跟上。
整条长街挂满了千盏花灯，朱红色的灯盏在暮色中渐次亮起，宛如一条流动的长河。街上行人如织，有小贩吆喝声、孩童嬉笑声、远处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也许是节日氛围浓郁，抵不住许笺一的热情，楚袂被带着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参与不少小游戏。一路由玩下来，许笺一不亦乐乎，楚袂也被挤得出了些汗，让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白了。
许笺一递出锦绣手帕，关心道：“仙师擦擦汗，我们走慢一些。”
“谢谢。”
“赛半仙赛半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位公子面向不凡，不如算上一卦？”许笺一在一个算命摊前突然停下，别的摊子或多或少都有人停留，只有这，无人问津。
算命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亮得不似老人。
楚袂摇头，“江湖术士，不足为信。”
许笺一只想让楚袂休息片刻，便兴致勃勃的坐下，“试试又何妨。”
“这位公子，想算什么？”
许笺一掏出银子排在桌上，“算面向，老先生就这样看，看到什么说什么，随意一些。”
算命老者见钱，笑而不语，开始仔细端详眼前人的容貌，揣摩片刻后才开口：“看这位公子的面相，应是地位不凡，是大富大贵之人。无论是财气还是士气，都是一片光明不会有太多阻碍。”
老者拾起桌上的银子，继续玄妙的说：“况且，无论什么阻碍在公子眼中都不是大问题，基本都能迎刃而解。”
“基本上？”许笺一眼神暗了暗，“那就不是全部的意思。”
“呵呵。”老者抚着胡须轻笑，“公子需要明白，有些事并不能靠财力、势力这些外在条件解决，某些特别之物，得之不易，才会珍贵。”
许笺一表情有些凝固。有些东西不便多问，他也许明白这话中所指。
片刻，他换上笑容扭头，“仙师你也来试试。”
边说已经起身让位，把看戏的人摁坐下，算命老者似乎是为了配合许笺一，不等人同意，已经抓起一只右手细看掌纹。
凳子上还有来不及消散的余温，楚袂被烫了一下，两人一通操作，莫名其妙间就突然被强买强卖了。
老者看完就开始冥想。楚袂甚至觉得时间太久，扭头对青年开口，“要不还是算了吧。”
看到老者眉头微皱，许笺一充满了好奇，耐心的劝解：“再等一会看看。”
只见老者抬起头来，缓缓道：“公子掌纹奇特，生命线中途有断，应是幼年遭遇大劫。”
听老者这么说，楚袂呼吸微滞。大劫，是云舒那次吗？他想抽回手，却被老者握的更紧。
“至于其他，或许是老朽学艺不精，不能进一步参透。”
楚袂生怕被看穿更多，听到这么说默默松了一口气，准备把手抽回来时，又听老者再次开口。
“公子虽是修仙之人，能够避免许多普通人的困难。老朽依然有几句话要送给公子。人生无常，珍惜当下，命运常常半点不由人，人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钟生命的轨迹会如何走向。所以任何时候，心有所想就要大胆去做，不要因纠结心中的困惑若即若离。心多过虑，何异杞人忧天。敞开自己，遇事解事，这人啊，多数时候何尝不是以寻找答案的方式来作逃避的解开。殊不知，畏首畏尾，恐伤恐离，终将错失。”
楚袂胸口如被重击。畏首畏尾？他想起自己对沈晨晔若即若离的态度，渴望又胆怯，面对关怀时潜意识的退缩......还是不太明白。
“老先生可否说得详细些。”
“人生漫长又转瞬即逝，不会总是这么幸运能够重来。”
楚袂指尖轻颤，困惑了。他不信这些江湖术士。此时虽是玩乐一场，却在心里实实在在勾起了一道口子。
“唉，时候不早了，老头子也要回去陪家人了。两位公子，有缘再见。”说罢不管怔愣的楚袂，开始收拾。“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什么意识？”楚袂急问，抬头时却见老者背着行囊消失在人群，只剩余留的尾音在风中轻轻消散。
楚袂：想他。
沈晨晔：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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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中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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