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
沈晨晔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多想冲出去,将水中嬉戏的人拥入怀中,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在楚袂问跟来做什么时,沈晨晔想告诉他:“因为你看起来不高兴,有心事不愿说,看着这样失落的你,四下无人,只想带你趁夜色私逃。”
可是他不能。
上一世,某次任务中,沈晨晔同样救下了柳婉仪,看她孤苦无依,出于怜悯,他将人带回了清风山。
有一天,安喻和沈晨晔交谈楚袂身世时,被柳婉仪偷听了去。那段时间柳婉仪主动示爱沈晨晔无果,很快就要主动离开清风山。
偷听到楚袂异族的身份后便以此要挟沈晨晔和她成亲,否则便要将消息散播出去。
可是大婚之日,柳婉仪离奇死亡,现场出现了楚袂随身佩戴的玉坠。迎接她的喜轿中的人也成了楚袂。种种迹象都显示楚袂是凶手。
虽然楚袂在顾芳兮的帮助下山后,但他异族身份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
到底是谁传播出去的,彻底成了谜团。
安喻说过,悠悠众生,因果循环,万事万物都有其的自然发展规律。
楚袂肆意逆转时间,有悖天道。在一切回归正规前,插手的一切反噬,都会让楚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柳婉仪再次出现,越紧要的关键他越不能做任何改变。
不能对自己爱了两次的人坦白。
沈晨晔只能躲在光影里,不插手世事的发展......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楚袂站在一片虚无中,脚下没有实地,四周没有边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远传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那声音不紧不慢,却让他脊背发凉,更诡异的是,黑暗中时不时闪过婴儿的啼哭声。
“谁在哪里?”楚袂喊道,声音却被黑暗吞噬。
脚步声越来越近,婴儿哭声也越来越清晰。楚袂不自主选了个方向奔跑。很快,视野中出现了那扇门:高耸入云,刻满古老符文的石门。
楚袂莫名觉得熟悉,浑身发抖,双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按在了石门上。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刺目的白光从门缝中迸射而出。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垠的平原在脚下延伸,头顶是没有日月星辰的诡异夜空。远处,一颗参天古木孤独矗立,远远的望着楚袂都觉得自己渺小。树枝间盛开着五彩斑斓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散发着微光。
更奇异的是,地上铺满了鲜红的冥花,如血如焰,一直蔓延到古木附近。
楚袂刚一只脚迈出,冥花的花枝突然活了过来,蛇一般缠绕住他的脚踝、四肢、腰身,拖着他向古木方向移动。
花海在身下分开又合拢,楚袂惊恐发现自己无法调动一丝灵力。
“你终于来了...”
古木突然发出低沉的回响,整片花海随之摇曳。
缠绕楚袂的花枝突然收紧,将他拉到距离古木跟前。
透过层层叠得的树叶,楚袂突然看到一抹淡蓝色光晕,在整体漆黑偏绿的树冠中,那一抹蓝让他很是惊讶。
“它居然在动?”
楚袂心跳骤然加速,那团幽蓝的光晕中,蜷缩着一个赤身**的人影,双臂抱膝,如同母体中的婴儿。古木的许多藤蔓缠绕在侧,像保护,也像禁锢。
“我们都很想你。”
古木再次开口,刺目的白光出现,树干前多处一道人影,缓缓朝被禁锢的楚袂走去。
光影中的身影逐渐放大,楚袂的瞳孔骤然收缩,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醒醒,仙师!”
现实的声音突然穿透梦境,楚袂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冷汗靠着树干,许笺一正抓着自己的肩膀摇晃,脸上写满担忧。
“你做噩梦了。”许笺一轻声道,指尖想要拂去他额头的冷汗,却被轻轻挡下。
“我...怎么了。”楚袂一开口,就听到自己的声音闷得不行。
他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时,除了声音还有些虚弱,看起来已经像个没事人,“其他人呢?”他环顾四周,只有许笺一。
“其他人已经启程了。”
“走了?”楚袂站起身,“我们也跟上去。”
许笺一担忧的看着他,沉默跟上。
迷雾境中心的雾之塔也叫锁妖塔,雾气缭绕。
沈晨晔将普通人安置在附近的安全地带,带着人赶到锁妖塔时,血雨阁的众人已经在塔前严阵以待。
那座高耸入云的黑塔巍然矗立,塔身刻满封印符文,是试炼的最终目的地,也是出去的关键。
“大师兄,情况不对。”顾芳兮低声道,手已按在剑柄上。
确实不对。如今迷雾境内剩下的人已经自然分成两个阵营。近百名血雨阁弟子呈扇形排开,为首的是三日前,宣布规则是站在戚世荣身旁的青年,此刻负手而立,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晨晔淡定从容,“无妨,且看他们如何出招。”
“诸位来得真慢。”戚元站了出来,“按规矩,想要入塔需交出一半在山中所得的灵药。”
沈朝若冷哼一声,“哪来的规矩。”
顾芳兮凑到沈晨晔身旁问:“要打吗?”
沈晨晔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和斜对面那道锐利的视线直勾勾接触。
戚时戎上前一步,下颚微抬,目光似箭,眼神里满是轻蔑的看着密语的沈晨晔和顾芳兮。
视线交错两秒,沈晨晔扭头,看着顾芳兮浅笑道:“肯定要的。”
“怎么说?”戚时戎语气充满挑衅,如同他难以被衣物掩盖的挺拔强健的身子,给听着施加无形的威压。
这句话的矛头,俨然对准了沈晨晔。
沈晨晔嗤笑一声,语气平淡却不容质疑,“戚少主召集这么多人在此等候,心中既有打算何必询问沈某。”
“有魄力。”戚时戎拍手称赞,随即有弟子抬着四具冰冷的尸体走出,皆是被一剑封喉,“清风派的,请给个解释。”
“要什么解释?你想得到什么答案?”顾芳兮怒喝,长剑出鞘。
“伤口平而长,是利剑划过留下的痕迹。”戚元道。
言外之意,在场能有如此剑法和修为的,除了清风派再无别人。
沈晨晔眼神一凛,尸体上的剑伤确实干净利落。但他了解清风派的人,“戚少主请节哀。”
“节哀?你在和我说笑?”戚时戎神色倨傲,“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交出令牌和灵药,第二,死。”
“戚少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在下愿意担保和我清风派无关,若戚少主不信,离开迷雾山后可将此事上禀,我等愿意配合调查。”
“可笑。”戚时戎冷笑,“如今发生这种事你们别想平安离开。”
“唉。”沈晨晔轻叹,眼看说不通,他长剑出鞘,“要战便战。”
就在此时,剑拔弩张,顾芳兮突然暴起,一剑挑飞血雨阁弟子的包裹,抛向沈朝若。
原来,血雨阁的部分弟子担心令牌被抢,集中到一起保管。顾芳兮和沈朝若发现后悄然退出人群,里应外合。
成功拿到包裹后,沈朝若立刻冲向锁妖塔内。
意外突如其来,戚时戎气急,怒喝道:“拦住她。”
混战一触即发。
锁妖塔前,刀光剑影交织成网。
楚袂听着激烈的打斗声,带着许笺一到那群普通人的避难的树荫下。
仿佛知晓他要扔下自己,许笺一问:“你要去帮忙吗?”
“肯定要的。”楚袂毫不犹豫地点头,拔出随身长剑。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剑身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笺一的目光从锋利的剑刃移到楚袂握剑的手上。他觉得,楚袂的手看起来纤细又无力,天生就不适合握剑,更适合执笔抚琴。此刻因为用力微微发白,像是一截白玉雕琢的工艺品被强行摁在了凶器上。
许笺一的喉结忍不住动了一下。
“可以不去吗?”他声音低沉,江遇给的消息中,许幽若已经准备动手,出于私心,不想楚袂卷进去。
楚袂却误会了这份担忧,以为他是害怕了。他将剑收入剑鞘,横在许笺一胸前。
许笺一不明所以,还是接下,“这是?”
“不是怕吗?”楚袂轻声道,“拿着防身。”
楚袂转身要走,许笺一突然喊住他:“剑给了我,你用什么。”
他停下脚步,小弧度的扭头,眼眸向后淡淡一瞥,“抢一柄就好了,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说完,散步般迈着轻盈的脚步远去。
塔内六层,沈朝若捂着受伤的左臂向上疾奔。三道身影穷追不舍,赫然和她有过冲突的戚元等人。
很快,她的右肩被划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三人再次即将围攻,致命的刀尖就在眼前。
“嘭。”一声巨响,沈朝若大吃一惊,睁开眼。
“戚向言?楚袂!”
她又惊又喜,惊的是血雨阁又来了帮手,喜则是因为楚袂。
但他不知,刚刚的致命一击是两人同时挡下的。
“沈师姐可还撑得住?”
沈朝若被搀扶起来,无视掉他的关心,“替我报仇,刚刚他们下死手。”
闻言,楚袂的目光冷了几分。
戚向言叹息一声,他深知血雨阁内部的肮脏,却因为出身不能独善其身。
楚袂让沈朝若去找沈晨晔。戚元三人还想去追,他挡在出口处眯了眯眼,冷声道:“来。”
“关乎门派声誉,得罪了。”昨日并肩斩杀妖兽的画面历历在目,戚向言感到抱歉,毅然出手......
随着时间流逝,塔外的人全部涌入,塔内的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锁妖塔第十七层。剑气纵横。
沈晨晔划出一道剑气将三名血雨阁弟子逼退。在他们身后,古老的封印符文已经有多出破损,丝丝黑气从裂缝中渗出。
“都给我住手!”
一声暴喝震得塔内嗡嗡作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戚向言有些狼狈的站在楼梯口,素来温润的脸上罕见带着怒容,他身后跟着戚元三人,各有不同程度的外伤。
而楚袂,也从他们身后走出来到沈晨晔身旁。
“锁妖塔镇压许多暴虐妖兽,再打下去,只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戚向言按着戚时戎持剑的手腕,附和道:“少主,沈公子说的不错,这些封印一旦破损,就难以收场了。”
“你少在这假惺惺。”戚时戎冷笑打断他,剑仍指着沈晨晔,“他们必须为四名惨死的弟子血债血偿。”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是畏惧就让开。”戚时戎猛地甩开戚向言,浑身灵力开始暴涨。
戚向言不再多说,垂着头黯然退到一旁。
戚时戎使用血雨阁秘法,一道蕴藏浓郁杀意的招式已然发出。
“都散开。”沈晨晔大喊一声,揽住楚袂的腰急速侧闪,那道凌厉的攻击擦着两人衣角掠过,重重轰在后方的墙壁上。
“咔擦。”
一道裂痕在封印符文上蔓延开来,整座锁妖塔突然剧烈摇晃,或者说是整片迷雾山在剧烈摇晃。
砖石簌簌掉落,持续了两分钟才停下。
塔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妖兽嘶吼声,依稀能看见远处树木大片倾倒,一片嘶吼声正朝着锁妖塔而来,越来越清晰。
“不好,外面还有百姓。”沈晨晔脸色骤变,“赶快救人,直接御剑出去,先保护百姓。”
他转向楚袂,“师弟,一起。”
“好。”
楚袂点头,沈晨晔毫不犹豫的纵身从窗户跃出,脚踏飞剑直冲而下。
血雨阁弟子也意识到情况紧急,纷纷御剑跟随,很快,塔内只剩下两个人。
那一击不知道摧毁多少符文,眼前的人影一道接一道消失,戚时戎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他呆立原地,脸上的桀骜已经被无措和惊恐取代,这位平日一呼百应的血雨阁少阁主此刻像个闯祸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看向戚向言,“我该怎么办?”
“现在知道怕了?”戚向言道。
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戚时戎走上前去,颓苦的张开双臂抱住戚向言,脑袋埋在他的颈间,顺势用唇瓣蹭了蹭,“向言,帮帮我。”
“你!”戚向言想推开,又有些无奈,如今错误已经发生,再去指责也是徒劳,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想要推开的手抬到一半变成了无奈的轻拍。
当无数妖兽的嚎啸声传入,戚向言又突然把人推开。
“向言?”戚时戎像个泄气的皮球,看着空出来的怀抱,声音发颤:“连你也要抛弃我,离我而去吗?”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许为虎作伥,增添戚元等人的气焰。”戚向言声音冷冷的,做出严肃模样。
“我答应你。”戚时戎重新把人拉进怀里,蹭着他的脸,求助的问,“眼下该如何?”
“事已至此,先去帮大家抵御妖兽收拾残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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