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聒噪,排练室里女孩因解放天性课窘迫得手足无措,是她主动拉起对方的手成为搭档。
雷雨突袭的傍晚,女孩站在教学楼门口望天,被她不由分说拉回宿舍,两人挤在窄小的上铺,她抱着女孩的手臂睡得香甜。
什刹海的波光,胡同巷口老婆婆稻草垛上花花绿绿的糖葫芦,女孩总是沉默地买下一串塞进她手里。
深秋的宿舍,鹿书林蒙住女孩的眼睛,打开门是满地的气球和一个小小的蛋糕:“生日快乐!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接着,她送上那本夹杂着心事秘密玫瑰书签的礼物。
还有那次,鹿书林毫无芥蒂地从对方碗里舀走一颗馄饨,女孩愣住,最终也舀起一颗送进嘴里,嘴角泛起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从夏末到深秋,两条平行线因一次公交投币意外相交,滋生出无数细密的藤蔓。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在不经意间。
杭澈因《山茶花》一举成名,光芒万丈,鹿书林作为科班生却三年无戏可拍,几个月前,暑假在上海鹿书林家中,鹿书林兴奋地拿出《蝶》电视剧的演员招募书,分享这从天而降的复试机会。
临时对戏片段,选在了电影里六国饭店鸿门宴的重头戏。
杭澈瞬间化身黎淑雯,虚弱中带着玩味的笑:“裴记者见到我很吃惊?”
鹿书林努力稳住心神:“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地下党。”
杭澈猛地抬眼,恨意与孤注一掷的挑衅喷薄而出,一字一句砸向鹿书林:“你是后悔没有早点识破我的真面目,还是后悔一次又一次,让我在你父亲眼皮子底下传递了情报?”
这截然不同于电影中邓子衿的演绎方式,带着杭澈独有的、近乎碾压式的天赋和洞悉力。
鹿书林被钉在原地,巨大的差距像冰水兜头浇下,手中的招募书掉落在地,她脸色煞白,看着杭澈弯身捡起。
“杭澈。”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嗯?”对方依旧温柔。
“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永远追不上你?”她抬眸,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被碾碎的自尊和长久积压的自卑。
那一刻,少女时代所有的仰望、陪伴、隐秘的悸动,在巨大的、无法逾越的专业鸿沟前,都化作了尖锐的刺痛。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忮忌,这太可怕了。
抽回被杭澈握住的手,她终于崩溃:“为什么你做什么都不费吹灰之力?出道就拿影后,第二部就成了经典...再试几次,结果都一样吧?”
不欢而散后,她们隔阂深种。
不久,鹿书林站在安逸面前接受了合约,第二天,杭澈爆出恋情与罢演风波,她发出那条决绝的信息,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所有的美好与悸动,如同那张枚玫瑰书签,被她仓促地夹进书页深处,定格在时光里,徒留余香与遗憾。
鹿书林看着镜中自己通红的眼,不甘、羞愧和破釜沉舟的狠劲在胸腔点燃,把她炸的血肉模糊。
模仿杭澈?成为杭澈的裴苒?
不,不要!
永远不要!
杭澈,这一次,我们就连记忆...也不要了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将那些和那个人有关的所有,扔进了垃圾桶。
摊开剧本,像第一次阅读那样,第一次真正地、独自地,走进了裴苒的世界。
酒店的灯亮到凌晨。
昨日拍摄的,是裴苒与昔日心上人黎淑雯猝然重逢的戏码。
前几次,杭澈那含蓄内敛、欲语还休的经典演绎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每一次的尝试都沦为拙劣的模仿,被阚姗导演毫不留情地连连喊停。
此刻,站在片场清冷的晨光里,鹿书林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是焚烧过往后的空荡,奇异的清明。
她走到正在看分镜脚本的阚姗身边。
“导演,”声音不大,却很沉静,“我…想重拍昨天的重逢戏。”
阚姗从脚本上抬起眼,挑眉看她。
“我回去重新理解了剧本,”鹿书林的眼神亮晶晶的,里面盛满被雨水洗过的星辰,“裴苒等了那么久,乍然见到她,第一反应不该是悲伤和自怜。那一刻,压过所有复杂情绪的,应该是巨大的、几乎冲破胸膛的喜悦!像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空气。我之前的处理…太片面了,太…被别人的影子困住了。”
昨晚,在焚烧记忆的灰烬里,她想起的大学表演课老师杨溶月说过老师的话,表演不能一览无余,要给观众回味的空间。
而这份回味,必须源于角色真实、复杂、多层次的内心。
源于演员自身生命体验的灌注,而非任何形式的模仿。
阚姗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因熬夜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燃烧的火光。
她嘴角慢慢勾起,拿起对讲机:“各部门注意!准备重拍第37场!演员就位!”
镜头再次冰冷地对准鹿书林。
场记板清脆落下。
当杨舒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时间仿佛凝固,下一秒,鹿书林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星辰坠落其中,笑容不再是任何精心设计过的温婉,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几乎有些傻气的灿烂。
嘴角高高扬起,眼睛弯成月牙。
晨光一瞬,就在这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长久等待和委屈浸泡过的水光,极其迅速地在她眼底闪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精准地传递出那份深埋心底的复杂。
“黎...”
她本能地向前急切迈出一步,身体语言是失而复得般、不顾一切的亲近渴望。
可就在脚尖落地的刹那,停滞的脚步带着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妙的迟疑,硬生生顿住。
谁都能感受到,前方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灼人的火焰,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Cut!”阚姗兴奋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好!非常好!就是这个感觉!层次全出来了!喜悦是喷薄的主调,但底下有暗流!有东西!太棒了!保持住!准备下一条!”
这声“Cut”如同解开了封印。
接下来的拍摄,鹿书林仿佛彻底挣脱了枷锁,抛开了所有阴影,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裴苒”在镜头前真正鲜活地呼吸、行走、哭笑。
她不再扮演谁,她成为了裴苒本身。
尤其是几场重头哭戏,摒弃了嚎啕大哭的套路,泪水无声汹涌滑落,伴随着身体细微的颤抖,压抑到极致的哽咽,将裴苒内心的痛楚与坚韧诠释得淋漓尽致,感染力极强,连在场的工作人员都看得眼眶发热。
阚姗不再愁眉紧锁,总是对她露出了赞赏的笑:“不错!真不错!有灵气,一点就透!你这演技,这悟性,怎么才出来演戏?埋没了啊!”
鹿书林不好意思:“之前运气一直不太好,试镜的角色都不怎么合适,就...”
“没关系,”阚姗大手一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那么早扎进名利场,反而能沉下心好好打磨沉淀演技,现在不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灵气是天生的,她有股子沉得下来的劲儿,这份没有过早被市场污染反而让演技更扎实。
“谢谢导演。”
“谢我做什么?”阚姗点燃一支烟,烟雾袅袅中,意味深长,“你可要好好谢谢你的伯乐,没有安总慧眼识珠,力排众议把你签下来,非把这个角色交到你手上,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吐出一个烟圈:“安逸这次啊,总算没看错人。”
似乎想起了之前拍《非常职场人》时被梁琪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日子,阚姗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
安逸。
鹿书林心中微动,这个名字好久没想起过了,那些关于这个女人的冰冷传言、签约时的威逼利诱,明总生日会上的解围..
哦,不只是名字,人都两个月没见过...
借着难得的氛围,她状似无意地轻声探问:“导演…您和安总,很熟吗?”
“当然,”阚姗深吸一口烟,目光投向远处忙碌的片场,“《非常职场人》就是我拍的,那可是她和梁琪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的关键一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鹿书林抿了抿唇,犹豫后还是将心里的疑问和盘托出:“我…听很多人说她…”
阚姗闻言,嗤笑一声:“锱铢必较,冷血无情?”
鹿书林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抿着唇点了点头。
悠然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阚姗的表情:“小鹿,你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拿下《非常职场人》那个烫手山芋项目的?”
鹿书林想起那次项目会,投影仪上是精美的提案。
“天花乱坠、炫酷无比的....PPT?”
“屁!”阚姗斩钉截铁,“是因为她的坚持!那股子不要命的韧劲儿!”
“那时候她还是个刚入行没多久的小制片,跟个拼命三郎似的。别的制片人顶多隔三差五来盯一下进度,她倒好,恨不得在片场安家。”阚姗别说边笑,“我第一次见她,她抱着个大工具箱,灰头土脸的,我还以为是新来的场务小妹!”
鹿书林下意识地往前靠了靠,被这个陌生的安逸所吸引,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却实在无法将阚姗口中那个灰头土脸抱着工具箱的女孩,与如今那个穿着矜贵完美、气势迫人,在会议室里掌控一切的女人重合起来。
迷雾下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感慨:“我那天被梁琪...呃,被主演折腾得够呛,看她抱着箱子吭哧吭哧过来,累得连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就没好气地问,怎么又是你啊?天天来,烦不烦?”
她停顿一下,目光转向鹿书林,带着点考究:“你猜她怎么说?”
鹿书林屏息凝神:“怎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安逸:写我的糗事就不短了,是吧?(杀意腾腾)
作者:我...我这不是为了让阿林了解你吗!
安逸:不能了解其他的?这么狼狈!
阿林:我喜欢听。
安逸:好,阿林喜欢就好,你继续写吧。
作者:.......我滚吧。(翻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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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玫瑰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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