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这句倒是真心实意。
商场门口,江似摸口袋时触到那颗血珠子。安遇今看过来:“这样拿着容易丢,我帮你系上?”
江似摇头。她感觉珠子似乎小了一圈,便又塞回口袋,掏出智能手环递给他:“绑了我的支付宝,限额五千。”
她在休息区长椅坐下:“我就不陪你了,买好回来找我。”连日的困倦和食不知味让她提不起劲逛街。
安遇今看出她的疲惫:“我很快回来。”
“不急。”她不喜欢别人因她妥协。
他走后,江似无聊地刷着手机,视频、购物、小说……最后打开文档,勉强码了二百多个字就放弃了。
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
无意间又摸到那颗血珠子,圆润冰凉的触感竟奇异地抚平了几分焦躁。她将珠子置于掌心,仔细端详。
血珠子触手温润,光滑细腻,泛着一层幽微的光泽。
真美。
江似一向抗拒不了这种晶莹剔透的小东西。
她的目光滑过系着珠子的丝线,那绳结繁复奇特,隐隐也流动着微光。就试戴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理智在尖叫拒绝,来历不明的东西总伴随着未知的危险。可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伊甸园的蛇,缠绕不休,诱人沉沦。
它太美了。为美冒险一次,又何妨?
鬼使神差地,她将红绳系上手腕。血色的珠子衬着冷白皮肤,有种诡异又夺目的美感。
下一秒,灼痛骤起!江似猛地清醒,手忙脚乱去解绳子——却只见那珠子活了过来般,化作一道流窜的血光,瞬间没入她的皮肤!
只留下一颗朱砂似的红点,灼灼发烫。
她用力扯开绳子,腕间被勒出一道血痕。拎着空荡荡的绳结,她心头发凉——方才竟像中了邪,想都没想就把这邪门东西往身上戴!
无论在哪个传说里,血,总与最深的咒缚相连。
珠子不见了,连声响都无。
惊恐过后,焦虑慢慢浮起,连同方才被忽略的感官——手腕火辣辣地疼,是刚才被绳子擦破的皮。
鱼果然危险,活着会咬人,死了还要用骨头卡人喉咙。
成了精的,更甚!
给的报酬不知怎么用,也不知是福是祸。想保持距离,它却会诱惑人,强买强卖!
江似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巾,想擦掉腕间的血珠,却见那血滴违背常理地逆流而上,尽数汇向那点朱砂——血珠子消失的地方!
肌肤之下,仿佛有血光隐隐流动……
她下意识用纸巾猛擦,试图阻止那诡异的汇聚,却是徒劳。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心太大,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只想闭眼。
彻底失去意识前,脑海里飘过鱼精那句低语——“以血珠子为诺,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
盛夏午后,野草疯长,蝉鸣聒噪。
“哇!好漂亮!”一个穿橘黄色吊带裙的小女孩指着她手里的瓶子,“你抓的小鱼吗?”
小江似低头看着胖手里捧的塑料瓶。混浊的水里,一条蓝色的小鱼缓缓游动,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莹光,纱一样的鱼尾如梦似幻。
“捡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沙子硌得皮肤生疼。说完便做贼似的,一手捂住瓶口,一手托着瓶身,歪歪扭扭地跑开了。
“我还有事,明天找你玩!”
她一头钻进灌木后僻静的草丛,七手八脚扯下些叶子铺在地上,顶上的枝叶茂密,恰好遮住烈日,形成一个秘密基地。
她把瓶子放稳,把手上的水渍蹭在衣服上,这才趴下来,对着瓶子压低声音:“我看见了。”
“我看见你变成人的样子了。”
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瓶里的小蓝鱼。
小鱼吓得猛地一甩尾,躲到瓶子角落。
没得到回应,小江似转了转眼珠,左右看看,拍拍膝盖上的泥站起来,作势要走。
没跑出几步,又噔噔噔跑回来,抓起瓶子就跑。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菜园子,踮脚摘了一把最红的辣椒,直奔厨房。
鱼:“?!”
幸好,她暂时没想吃他。毕竟他变过人,算是同类。
但这不代表他能逃过一劫。
江似把瓶子放在灶台上,辛辣的气味刺得她皱了皱鼻子。她掰开一个辣椒。
猩红的断面,辣味冲出来。小江似咧嘴笑了,露出缺了几颗的乳牙,眼睛滴溜圆,显得无比纯真无辜。
往往最纯真的,带着最不自知的残忍。
她把半截辣椒断口朝下,猛地塞进瓶子里!
小蓝鱼瞬间缩紧身体,拼命跃出水面!
溅起的水花混着辣味,有几滴扎进小江似眼里。她吃痛,猛地闭上眼,辣意蔓延,又痛又涩,根本睁不开!
她皱紧脸,鼻子发酸,刚要哭,就听“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一个同样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呜……你、你怎么这样!好辣啊!”
有人先哭了,她反而不想哭了。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眼泪模糊了视线,只隐约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轮廓,正蹲在地上揉着眼睛哭。
“别揉眼睛!”尽管自己也看不清,她却不忘指挥别人,完全忘了谁是罪魁祸首,“水变成辣椒水了,越揉越辣!”
“呜…我不揉了…那不揉就不痛了吗?”小男孩抽抽搭搭地问,“可是我的手也好热,脖子、肚子……哪里都热!呜呜呜……”
“过一会儿自己就好啦!”小江似勉强睁着眼,眼泪哗哗地流。
她再次看清了小鱼精的模样。头发微卷,长睫毛被眼泪打湿了,瞳孔里好像有点蓝色,像头顶的天空。
“你怎么知道?”他吸着鼻子,注意力被带跑了。
“因为我经验丰富!”小江似扬起脸,很是自豪。她常用辣椒捉弄人,十里八乡连隔壁的大黄狗都没能幸免。粗心弄到眼里、手上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
安遇今看着她,竟生出点崇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就觉得她很厉害。
“走,我带你去洗洗,很快就不辣了。”小江似伸手拉他。
“去哪洗?”他脸上还挂着泪,痒痒的,但听她的话,不敢擦。
“嗯……去捡到你的那条小溪吧。”确定他不会跑,小江似松开了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泪汪汪、眼睛红肿的滑稽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莫名默契地一齐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能变成鱼?”笑完了,小江似问出憋了半天的问题,“你是美人鱼吗?可美人鱼不是在海里吗?”
“我就是鱼。不是美人鱼,是鱼。”安遇今很认真地说,想了想又补充,“但族长是美人鱼,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也都是。我最特别,族长说,我既是鱼也是人。我们以前都住在海里。”
“那你到底是鱼还是人?你有尾巴,美人鱼也有尾巴;你的脸是人,美人鱼的脸也是人。你为什么不是美人鱼?”小江似被绕晕了。
安遇今摇头:“我也不知道。族长说我是鱼也是人,但不是美人鱼。”
“好奇怪。那你的族长为什么是美人鱼?不该和你一样吗?”
“不知道。”安遇今觉得脑袋要炸了,“你别问啦!”
“为什……”小江似话没说完,嘴就被捂住了。
安遇今两只手堵着她的嘴:“因为我也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能知道?”小江似扒开他的手,不太喜欢被碰。
“我不知道。”安遇今困惑地摇头。
“你知道以后要第一个告诉我!”小江似站到他面前,逼得他停下脚步认真听。
安遇今咧嘴笑:“好!我知道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安遇今。”他拉住小江似的手,像模像样地握了握,“你呢?”
“我叫江似。”他被这正式举动逗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握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也在附近吗?可我从来没见过你。”小江似的问题总是很多。
“我也不知道。”安遇今低头看自己的影子,“今天族长不在,我去他书房玩,不小心碰倒了书架…收拾卷轴的时候,就到这里来了。”
“哇,像动画片一样!”小江似听得入迷,“你最好别太快回去。”
“为什么?”
“因为你闯祸了呀!回去早要挨骂的。晚点回去,他们光顾着担心你,就忘了你闯祸的事了!”小江似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安遇今像发现了新大陆。
“你回去了,我是不是就找不到你了?”小江似忽然有点失落。她没什么玩伴,别人都觉得电视更有趣。她平时只能和小猫小狗玩,猫不爱理她,狗又跑得太快。
“嗯…”安遇今也难过了,“因为我属于另一个世界。”
“哦。”小江似对“另一个世界”没什么概念,只沉浸在又要一个人的孤独里。
安遇今看她这样,绞尽脑汁,最后从胸口摸出一颗血红的珠子。圆润饱满,光滑细腻,透着莹莹光泽。
珠子掏出来的瞬间,小江似的目光立刻被吸住了:“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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