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海第一课，去海边！
今天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天蓝得不可思议。
白云舒拧着三轮车，苏曲礼和苏树坐后面，颠着往海边去。
“注意注意，前方转过这个山头，就能看见海了！”
苏曲礼本来还在和苏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听见白云舒的话，下意识往外面看去。
他看到了海。
海是碧蓝的，从岸边到天边、一望无际，像一块巨大的蓝布，遮住一半陆地。和蓝布接壤的地方是一块金灿灿的黄布，海浪打在黄布上，会有一道白色的痕迹，再褪去，仿佛有人在海里拉它似的。
苏曲礼的所有话堵在嘴里，只说了一句：“这就是海。”
“这就是海！”白云舒把车停在岸边公路，脱了鞋子丢到后车厢，踩上沙滩，往海边走去。
苏树照做，很快追上去。
苏曲礼却在踩到沙滩时惊了一下，沙非常软，像有生命一样，瞬间包裹了他整个脚掌。
“怕啥，”白云舒转身笑他，“要不要我来扶你？”
苏曲礼适应了这种感觉，慢慢跟上白云舒和苏树的脚步。
工作日，海边没几个人。
白云舒一手叉腰，一手遮阳，望着海中远处一个小点：“这时还有人捕鱼呢？小树不用说，但你肯定没捕过鱼吧阿礼？”
没有回答，白云舒转头一看，苏曲礼站在五米外。
从沙滩上看到的海和从山坡上有些不一样，更近了，可也没那么巨大了，蓝布像被撕了一半。
“干啥呢，过来啊！”白云舒说。
苏曲礼不是很情愿地走了过去。
一个浪打来，苏曲礼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树和白云舒都懵了，白云舒笑说：“浪不吃人，你看我。”
说着往海边又走几步，大浪打来，给白云舒的短裤都打湿了。他开心地喊了一声，“呼！快点过来阿礼！”
苏曲礼也不是怕浪，只是第一次见，就像海洋张开大口要吞没自己一样。
苏树直接上手，把苏曲礼推到浪边。
又一个浪打来，只到苏曲礼脚踝，很清爽很凉快。
谁知下一秒，背后又被人踹了一脚，苏曲礼整个人倒在海水里。
他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身后的白云舒和苏树快笑背过气去了。
他也笑，把海水往白云舒和苏树身上泼。
“嚯！还学会泼水了！”白云舒反泼回去，结果误伤苏树。
“舒哥！”苏树干脆闭起眼睛，两手插在海水里，开始疯狂乱泼。
苏曲礼和白云舒也学着他，不管三七二一地泼其他人。
半小时后，两个裸着上半身的青年躺在沙滩上，衣服被晾晒在一边。
白云舒短袖里还有个老头衫，也不知道怎么耐得住热的，所以穿着老头衫和苏曲礼苏树躺在一起。
苏曲礼背靠热乎乎的沙滩，脚下是清凉的海水，头顶是蔚蓝的天空，身边是最好的朋友。
他似乎懂了海的好。
白云舒翻了个身，瞟到苏曲礼精壮好看的腹肌，手贱兮兮地就摸上去了，“我记得大一没那么明显啊。”
白云舒摸得很轻，他没意识到，这几乎是在**。苏曲礼瞬间有了反应，一把抓住他的手，“干嘛。”
白云舒努努嘴：“小气死了，你有我也有，我还比你明显呢。”
苏曲礼丢开他的手，笑起来，“我才不信。”
“五块钱给你看一次，看不看？”
“不看。”
白云舒不说话了，只淡淡注视着苏曲礼。
苏曲礼拿他没招，只好说：“我看，我看行吗？”
“好兄弟，”白云舒眼睛弯弯，拍拍他的肩，又问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转身背对他们的苏树，“苏树，你看不看？”
苏树只想缩进沙里，隐身在这个世界——自己为什么要跟来啊！
“苏树要看，”白云舒不知道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然后快速掀了下老头衫，“好了，你五块苏树五块，一共十块，下学期食堂支付。”
苏曲礼无奈道：“我啥都没看到。”
“你可以选择再支付五元。”
“滚，你是不是根本没有？”
白云舒听见这质问，耳朵红了些，恶狠狠地锤了下苏曲礼的肩，起身往公路走。
苏曲礼捂住肩，“你知不知道自己打人有多疼？”
白云舒再也憋不住，放肆地大笑起来，跑到三轮车上，说：“我走了，你们今晚在海边过夜吧！”
苏曲礼好端端地躺在沙滩上，招了招手，“慢走不送。”
白云舒“啧”了一声，念叨着“怎么不上当”，又走回岸边。
苏树无语，觉得多和爸妈待一秒都要尴尬死了，于是果断决定投身海水，跑到海里游起泳来。
苏曲礼看着像只小鸭子漂浮在海上的苏树，问白云舒：“你不游？”
白云舒撅了撅嘴，脸色不太自然，但嘴硬说：“游啊，怎么不游。”
说着，走到海边，随着浪游进海里。
苏树想起小时候两人在游泳馆比赛，那时自己太小，游不过老妈。现在他们一样的年纪，是时候好好比试一次了。
没想到，听见苏树的比赛邀请，白云舒直接拒绝，“往回游吧，海里深。”
苏树不干，这才离岸边十米都不到，怎么能回去呢？又往外游了几米，眼睛一转，想出个损招。
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里。
“苏树！”岸边的苏曲礼最先发现苏树不见了，急得往海里冲了好几步。
白云舒还漂浮在水上，转头一看，海面平静，没有人影。
他脑子“嗡”地一响，叫住要下海的苏曲礼：“你别过来！我去找！”
才往前游了没几米，脚下忽然被一拉，整个人淹进水里。
……
大海在下雨，很大很大的雨，乌云压在头顶，巨大的浪花一次次朝自己打来。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白云舒漂浮在水面上。
“阿茶！！”白云舒放声大喊，可稚嫩的声音很快被埋没在雷声中。
白云舒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头发贴在小小的脑袋上。
“阿茶！！！！”他再次用尽全身力气呼喊。
只有雷鸣闪电回答他。
白云舒急得快窒息了，他无助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有人溺水了！救命啊……”
荒山野岭外的大海上，没有人听见他的呼喊。
白云舒只能抹了把泪，扯着嗓子，一声接一声地喊着“阿茶”。
……
“他真的需要人工呼吸！阿礼哥你快做啊！！”
“人工呼吸是什么？”
“你按照我说的做，捏住舒哥的鼻子……”
“你怎么不做？”
苏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跺跺脚说：“你做不做！不做舒哥真死了！”
苏曲礼说：“他脸色很好，很红，嘴唇也饱满，不会死的。”
苏树发现他爹在某些时候是真的犟。他当然知道他妈只是呛了几口水死不掉，但他，就是，想看爸妈亲嘴啊！
下一秒，白云舒吐出口水，醒了。
苏曲礼才准备损他几句，却发现白云舒表情很不对劲，嘴角的笑也慢慢落了下来。
……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云舒只吃了几口，就焉嗒嗒地放下筷子，离开家门。
苏曲礼向白爸白妈说了下午海边游泳的事情，问：“白云心里是不是有什么……”
“心结。”苏树接道。
白爸白妈听后，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阿茶以前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是云舒第一个朋友，从小一起玩儿的那种。阿茶比云舒大了两岁，但因为身份证的原因晚上了学，幼儿园、小学都是一起上下学。阿茶父母在外面打工，每次放学，阿茶就来我家吃饭、写作业、和云舒出去玩。
云舒小学时喜欢弹钢琴，但家里买不起嘛，阿茶就带他去别墅区弹琴。每次云舒弹琴，阿茶就在外面放风。后来被发现，阿茶又给云舒摸到了学校钢琴教室的钥匙，让云舒有机会继续弹琴。”
白妈说到这里，眼里有了泪花，“阿茶这孩子虽然皮，但确实是听话懂事。直到……”
白爸拍了拍白妈，接着说：“有一次，他们俩约着去海边游泳，没想到那天有台风，下大暴雨。阿茶游得比云舒快，游到海深处，被浪卷走了。”
一阵沉默，一时间没人说话。
苏树从来不知道这个事情。老妈很少说不愉快的事。
吃完饭，苏树陪白爸白妈看电视，苏曲礼则一个人出门找白云舒。
按照白爸白妈的指引，苏曲礼果然在山坡上找到了白云舒。
他一个人坐在草坪上，抱着膝盖，默默看着山下翻腾的海水。小雨打在他身上，把白衬衫打湿。
苏曲礼撑起伞，走到他身边，说：“回家吧。”
……
“苏树，苏树！”
苏树在睡梦中，听见有人急促地喊他，“嗯”了一声。
“苏树！”
身体被人推了推，苏树懵懵懂懂地醒过来。
月光铺在苏曲礼身上，他眉头死死锁在一起，脸色灰白，比一年前老妈死了那次还要绝望。
苏树清醒过来，坐直身体，“怎么了爸？发生什么了？！”
苏曲礼撇开脸，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的表情。可紧皱的眉、压下的嘴角、紧咬的后槽牙暴露了他。
苏树摇了摇他爸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早饭，苏树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神呆滞地盯着盘子，最好吃的肉包在嘴里索然无味。
白云舒看了苏树和苏曲礼一眼，说：“啥情况啊你们？我昨晚还听见苏树讲话的声音呢。”
苏曲礼笑了笑，说：“苏树，你不会讲梦话吧？”
苏树没答，只呆呆吃包子。
白云舒和苏曲礼对视一眼，白云舒说：“一会儿去我初中，陪我找我的音乐老师杨老师吧。”
苏树摇头，说：“我想睡一下。”
白云舒问：“你没事吧小树树？要不要去医院？”
苏树又摇头，“我没事，爸妈，不是，阿礼哥、舒哥，你们去吧。”
临走时，白云舒给苏树烧了热水，准备了些感冒药，放在茶几上。
来到初中，杨老师刚巧上完课，把他们带到办公室里，眉飞色舞地和同事吹赞白云舒：“这可是肖赛第三名！”
又拍拍一旁的苏曲礼：“这可是参加过青歌赛的名人！”
等其他老师去上课，杨老师找了凳子给他们坐，聊起天来。
杨老师几乎像白云舒舅舅似的，问他有没有认真练琴、有没有好好上课，又让他和苏曲礼学学，作点曲子出来。
白云舒拍了下苏曲礼，笑说：“阿礼他不教我！”
苏曲礼微微笑说：“你学不会。”
说着，两人又闹起来。
杨老师看着他们，笑容更浓，说：“云舒，你交到新朋友了，真好。”
白云舒一愣，瞬间想到阿茶。
杨老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推了推眼镜，站起身说：“忘记给你们倒水了。”
白云舒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杨老师给他们端来两杯水，安慰道：“云舒，你也别太自责。海里的事谁能说清？逝者已逝，活好当下才重要。”
白云舒垂眸，说：“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他不一定是死了呢。”
杨老师无奈地叹气。
苏曲礼轻声问杨老师，“没找到？可不是说他已经……”
杨老师说：“后来是从海里捞上来一具尸体，身形什么的都符合。只是阿茶后腰有个红胎记，在那具尸体上没有。但泡了那么长时间，人形都看不出来了，哪里还……唉。”
白云舒执拗地说：“他肯定没死。尸体后腰没有胎记，他肯定没死。”
杨老师也不再和他纠结，笑笑，换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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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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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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