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盯着他的脸,语气有点不愿意又不得不如此的无奈:“先不回飘雪宗,你刚到人世,还是得先习惯习惯,不然回去了你也是给我惹麻烦。”
她以为二狗会高兴一下,最起码眼睛也会亮一亮,结果他毫无反应,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二狗斜睨了阿慈一眼,微微蹙眉地冒出一句:“麻、烦?”手还很配合地指了指自己。
阿慈顿生一股无名火,跟喝了三两烈酒含在嘴里咽不下去一样,憋闷得厉害。
她冷着脸,没接这话。
二狗发梢翘起又落下,嘴角上扬含着逗弄。
他走到阿慈面前,弯身凑近去看她脸,脑袋竟往右一歪。
分明就是挑衅。
怎么瞧怎么欠揍。
阿慈见状转身就走:“你有本事别跟着,只要你跟着,你就承认你是个麻烦。”
二狗掏了掏耳朵,当没听见,走到她身侧同行。
半晌,他道:“你、小气。”
阿慈怒得发笑,没在口舌上非要和他分个高低。
小张村过了村口不远,前头就是市集,正值宗门选拔,想来到此做生意的商贩肯定不少。
二狗这厮别看是个妖怪,却很爱打扮自己,还喜好晶莹之物。他虽不用再食五谷,但也有口腹之欲,爱啃肉。
可惜他没银子,也没灵石。
也不懂何为“买卖”。
阿慈瞪了他一眼,打定主意要让他先学会为人基本,别整天就知道摆个二五八万的姿态,跟谁欠他的一样。
又行了三里地,宽阔的土道渐渐变窄,不少屋舍依着田地而建,错落有致。
过往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乏衣着华贵之人,或佩戴兵器,或骑着坐骑,亦或三两成群有说有笑。
二狗这会儿已感不适。
再往深处走,人就更多。
二狗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这么多他理解不了的东西。
他鼻子灵敏,此刻大量的汗味、食物味、说不清的香味、兽类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嗅觉;再加上周遭过于丰富的声音、嘈杂的人声,更是扰得他极度窒闷。
二狗肌肉紧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发梢僵直低垂,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喉间发出微不可闻的威慑性吼声。
明明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偏偏他姿容过盛,发如墨锻,颜又若玉。
在这连镇子都算不上的村子里,他的存在实在太过出挑,教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过于惊艳的美貌冲淡了他身上的危险气息,破旧寒酸的衣着也消解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因此迎面走来个村妇,瞥了他好几眼后,便含蓄羞涩地擦着他胳膊走过。
结果此举霎时让二狗汗毛竖起。
他指尖微动,右手瞬间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掐住了对方脖子,将其硬生生拎离地面,悬至半空。
村妇双脚在虚空中徒劳地蹬踢,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呜咽,脸涨得青紫。
二狗眼神冰冷无波,下巴微抬,如看蝼蚁般盯着手里的“东西”,只要他稍稍用力,她的脖子就会断。
就在他五指即将紧扣之际,一株银绒草凑到了他鼻尖。
二狗神情立马变得怔愣,还有些懵懂地顿了顿。下意识松开手后,他全然不在意村妇的惊恐,只管侧头去嗅银绒草的香气。
村妇摔在地上呛出半口气,喉部淤紫剧痛难忍,爬起来时膝盖还在打颤,却连回头骂一句的胆子都无。
阿慈满脸尴尬,她一边摇着草茎安抚二狗,一边又冲那村妇解释:“他是个傻子来的,见到生人就发慌,你伤哪了?”
村妇惊惧不减,手忙脚乱地拖着沾了泥的粗布裙起身。她嘴角的血都顾不得擦,慌不择路地疯跑,嘴里狂喊着 “杀人啦!要杀人啦!”,路过菜摊时还撞翻了老汉的竹筐,萝卜滚得满地都是。
惹了一阵骚动。
围观的人里有人啐了口:“看着这么俊,原来是个愣头青!”
“万一是被那婶子吓到了也说不准。”
还有人咂嘴:“那姑娘看着斯文漂亮,怎么跟个疯子混在一处?”
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
阿慈注意到人群里有两个配戴兵器的少年,像是准备参与宗门选拔的人。她怕二狗炸毛惹到他们,赶紧塞了一把银绒草到二狗手里。
此草普通,随处可见。估摸是叶片上总凝结着夜露,散发的气味清冽,二狗才格外喜欢。
反正阿慈是拿这草当哄他的玩意儿,见着就摘,随身放了许多。
草香隔绝了外界气息,让二狗舒坦不少。
阿慈拽着他胳膊要拉他走,他没反抗。
围观的大部分人都怕被“傻子”盯上忙不迭让了路,唯独那两个少年一动不动。
哪怕阿慈已特地绕开他们,还是被拦住。
她也燥得很,下山到现在才进这么一个村子,二狗就惹了两波麻烦,虽说都是自找,但她就是不爽。
“麻烦让让。”阿慈没抬头,见面前少年没动的意思,拉着二狗就打算换左边走。
“将人打成那样,一句傻子就想算了?你瞧他哪里像个傻子。”穿着月白色如意纹,长得白净的少年先开了口。他盯着二狗手里的银绒草,语气倨傲:“我看你们行止蹊跷得很。”
“没错,飘雪宗脚下还敢惹事,你们到底什么来路!”另外一名穿着青色的高个子附和。
阿慈心里那团被二狗惹起来的火还没下去,又被这句戳中忌讳。眼见着二狗都安静下来,还被找茬儿,她不爽更甚,脑袋一扬,不耐道:“那你想怎么样?你还想打一架是不是?”
她之嚣张让周围哗然。
那被村妇撞翻了萝卜的老汉,抱着竹篓在人后喊了句:“总得赔点银子!”
阿慈偏头瞥了眼二狗,见他正低头用指腹捻着银绒草的绒毛。她不想惹出更大的乱子,哪怕身上也就一点碎银,还是掏了出来,没舍得全给,只取了一角:“只能给这么多,我日子也不容易。”
月白衣裳的少年嗤笑一声:“既赔不起,当该给人家好生道了歉意,人穷更不该失了教养。”
阿慈耐心也就比二狗多一点,闻言将银子往兜里一揣,再不理会,脚步一挪就要越过他们走人。
“不许走!”
随此话落地,是两柄剑拦住了去路。
阿慈刚想骂娘,二狗已是右腿一抬,一脚一个,将人踹出了三丈远。
那两少年不甘示弱,身形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靠着护身法器毫发无伤地正了身子。他二人看了彼此一眼,拔剑就冲了上来。
阿慈晓得,二狗刚才那一脚压根没出力,少年不依不饶,搞得她是烦得要死,骂了句:“你们就非得多事?打不过把结界术当狗屁吗?快他娘的用啊!”
少年还真听话。
她又扭头去骂罪魁祸首:“还有你!不打架不成?你要敢杀人我跟你没完!”
二狗根本不听,一把甩开阿慈扯着他胳膊的手,身法诡谲地掠至半空,转瞬闪至两少年背后。在人家还没看清之时,又是一脚一个将人踹飞了出去。
少年身躯撞到远处槐树,两声闷响带着不知多少片槐叶,就这么统统落到了地上。
二狗当没瞧见人吐血模样,右手一张,那两柄剑便到了他手里。
阿慈心头一跳,蹦着朝半空喊:“快走啊!不走等着被人算账吗!”
二狗还是不理。
他低头望着剑刃在烈日下浮现出金光,心生欢喜。
这是他第一次摸到剑。
长剑在手。
几乎是本能,剑光随他手腕翻转泼洒开来,带着破风锐响,将周遭蝉鸣劈得个支离破碎。
集市上所有人都瞧见这一幕,面对威压,纷纷被吓得钳口不言。
安静。
舒服。
痛快。
二狗发梢翘起,两剑择其优,随即手腕猛地一沉,其中一柄便以箭羽离弦的破空之势,在众人眼中化成一道残影。
随着长剑刺入远处的老槐树,没柄而入的刹那,是二狗右脚猛地抬起、踩中树干的动作。
树身在摇晃。
槐叶簌簌而落。
二狗俯首,冲着瘫坐的两个少年露了一抹讥讽笑意,喉间还发出一低低吼声,像在炫耀,又像在警告。
两个少年抚着心口,怒不敢言,只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二狗冷哼,起身离开。
阿慈受不了他那嘚瑟样儿,一张小脸纠着,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只心里万分庆幸,还好她没着急回飘雪宗。
她再不敢瞧周围人,一门心思喊二狗:“快带我走啊!你他娘的真烦人!非得出这个风头是吧!你个狗东西!”
二狗被吵到,抬手掏了掏耳朵,几个碎影间已掠至阿慈面前。
他又弯身去盯她脸,歪着脑袋,微笑指着自己:“麻、烦?”
阿慈羞恼,要去拽他马尾。
二狗却将她往肩膀一扛,飞到了半空。
破地方吵死了。
他一点都不乐意呆。
离去之时他眼尾余光又扫到一些摊上的布料,手指一勾,十几匹布便跟在他身后。
“你还抢老百姓东西,你要死啊!”
二狗发梢翘得更厉害。
阿慈非说过日子得有银子。
他没银子照样要什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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