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祟林封印被破,以及犼面玄牛与缚尘链的离去,鲛人盘踞的碧海城、无人之地的骷岛、魔物扎堆的荫州也同时发生暴动。
瘴气齐齐破印而出,引落万道紫电,直劈四地。
天雷如狱,致众生皆惶,生灵逃散。
民不聊生。
转眼过去四年。
在这长达一千四百多天的日子里,海啸山崩不停,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层出不穷。
天地失序。
显得延绵五百多里的囚魂山脉出现雷劫碎裂之象都稀松平常,甚至宗门也只是派出了炼气期的修士前去瞧了瞧。
见没什么大事,便没再对此过问。
七日后,小张村。
这个村子是距离飘雪宗最近的一个村落。
从村子最前头的牌楼朝高望去,可以瞧见常年积雪的山顶上漂浮着一座巨大门府。
霞光环绕间灵气缥缈,教人心生仰望。
“飘雪宗虽然是九大宗门最末,但宗门人好啊。这两年日子太难过,交不出供奉,可我们村子仍被庇护,还经常有修士下山来看看我们日子过得如何。所以别瞧比不上其他宗门的势力,可不少百姓费尽千辛万苦也要往我们飘雪宗辖地搬咧。”
张小梨说罢,捞起两碗馄饨,撒上点葱花,笑眯眯地给人送到了桌子上。
“二位可也是趁着这回宗门选拔,去碰个运气的?”张小梨之所以说是碰运气,是因为面前这一男一女年纪都不算小,还衣衫破旧。
好在干净,齐整。
更好看。
好看到这两人刚过来那一会儿,她瞳孔都有些涣散,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落魄神仙。
阿慈四年没见过活人,嘴巴都有些打结,也是饿得厉害,嗯了一声没解释。
说是饿,她倒还不忘掏出个帕子,将瓷碗边缘处的汤汁擦了擦,这才拿起调羹舀了。
张小梨见状,有点不好意思,堆了笑模样去问一旁的男子:“公子怎的不用?可要我也给你擦擦碗边?”
“不用管他。”阿慈回道。
张小梨当她客气,刚弯身想将那馄饨碗往男子跟前推一推,却忽然发觉自己竟被无形之物挡住,手脚还不受控制地往摊外走;想说话,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阿慈瞪了眼身旁的人,边吃边道:“你差不多得了,别逼我扇你。”
二狗头扬着,双手环胸,并不做声。
“今晚还想不想我给你梳毛了?”
这威胁管用,二狗半晌冒出个字:“梳。”
阿慈朝张小梨那边扫了一眼,二狗才板着脸不情不愿地解开了禁制。
可人家已被吓到,再不敢往这两人跟前凑,搞得阿慈还想吃第三碗都没脸说。
她心里憋着火,起身时候,一脚就踹翻二狗坐的凳子。
当然这招对二狗没用,他避开不说,高马尾的发梢尾端还翘了翘。
见状,阿慈冷笑着切了一声,越过他,继续往飘雪宗方向走。
二狗则在她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路上她也难免想,将这妖怪带到人世间,到底是对是错?可每回想到这事儿,她都觉得二狗是自己必须带着走的麻烦。
四年前她被尸鸾掳走,昏死后再醒来已不知过去了几日。总之一睁眼,她身边就只有一个二狗。
彼时他还是一只刚化人形、连手脚都不太会用的狼妖。
而两人身处之地,是位于悬崖峭壁里的一个山洞。
如果想平安逃出光凭她是不可能的。
阿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狼妖身上。
一开始她满脑子都是驯服他的念头。琢磨着总归是畜生,谁把他养熟了,他自然会护着谁帮着谁。
于是第一年,她铆足了劲要让他认主。
先给他起了个 “二狗” 的名字,再一点点教他怎么做个人:从用手抓吃食而不是用爪子刨,到躺下睡觉而非蜷成一团,再到学着说人话、行走、穿衣裳…单是让他分清 “爪子” 和 “手” 用法不同,就废了老大劲。
期间千方百计哄骗,不过效用不大。
除了基本食物所需以及护她安危这两件事,他愿意被差遣之外;其他事儿上,这狗东西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
而且让他张嘴说话跟要他命一样。
反正头一年里,他只愿意整天 “嗷呜” 叫。
哪怕到如今,他也不大愿意言语,基本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第二年,阿慈放弃了让他认主,转而利用他帮自己寻灵草,想着自己长出灵根或许就能从这个不知道为何会有结界的山里逃出去。
结果...她见到了二狗的原形,传说中的天级凶兽 “月狼”。
此兽因额间嵌着一弯银月似的纹路,故得此名。麻子以前还感慨过若是亲眼得见,那美丽不知会何等震撼。
搞得她只记得外貌,全然想不起来月狼有何本事。
后来慢慢也都瞧见了。
比如有回她差点被石猩踩死,二狗现了原形,身躯眨眼间变至山岳大小。一张嘴开合间似能吞吐百里云雾,四脚往地上一踩,整座山都要跟着晃动。
石猩虽被他咬死,但他用完这招就陷入数日昏迷,期间妖力枯竭如凡人,连抬手都费劲。
全靠她当个老妈子照顾。
又比如,她攒了许久粗麻,呕心沥血终于缝了件衣裳出来,因不是给他的,气得他全身冒黑气。
那黑气蔓延吞噬掉了方圆千里的生气,所过之处,万物皆被吸干,化为死物。
要不是连带着把她都差点弄死,阿慈觉得这项本领还是挺厉害的。
好在二狗就用过那一次。
再比如,每当有月亮的晚上,他便能操控月华。据她所见,可以凝实月光进行攻击、防御、淬体,千里传送、控制潮汐,还貌似可以让生灵短暂失智,听命于他。
而若过度,天一亮他就会被冻成冰碴子,得把烤热的石头塞进他怀里他才能缓过来。
还有,他回回受伤,伤口虽会马上愈合,疼痛却只增不减。阿慈后来发现,用幽草汁能减轻痛苦;可惜这草不好找,于是她就自己种了一大堆,还攒了许多瓶。
这年灵根虽没长出来,好在总算能拿捏住他了。
第三年,阿慈对自己能否长出灵根已不抱什么希望,是以大多日子都在和二狗修炼体术。
她在飘雪宗内虽是外门弟子,但托从小到大都被人欺负的 “福气”,她体术很强。强到只要不用法宝和灵力,和大部分普通人对招,她都不会输。
可显然二狗不是那大部分。
输了太多次,气得阿慈“离家出走”,结果去悬崖上摘灵草,被一生了智的毒藤缠上。
如果不是二狗及时出现救了她,她大概就死了。
那次二狗将她身上的毒引到了自己身上,以致于他的一双手被毒烧了半月,愈合后再裂,裂开后再愈合。
前头几天阿慈没管他,某天她看不下去那燎泡,准备出去找草药给他治一治,刚准备出山洞就被二狗拽住。
那是二狗第一次开口说话。
一句“别走”,她就没落忍。
后彻底放弃灵根之事,专心练起体术。
第四年,阿慈感受到山外动荡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知道外面不太平,即便山中岁月静好,可不搞清楚自己被带到这里来的原因,不找三苦宗宗主和那只凶兽报仇的话。
她死不瞑目。
总之,她要出山。
她想着自己注定是个凡人没能耐打破结界,不如一门心思帮二狗提升修为,便依旧在山里找灵草,还把找到的全喂给了他。
八天前,她意外得到一株颜草,那是一种能让人变美的灵草。可食用之后,她却被痛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全身依旧剧痛难忍,不过脸上的胎记,倒是真的消失了。
就连那道结界也跟着不见。
直到临走,她见到界碑,才知晓那山唤做囚魂山。
说来这一切连带着山名都很蹊跷,不过她暂时不纠结。
答案以后可以慢慢找,可以出去就行。
那要走肯定得带着二狗一起。
一来,她是**凡胎,需要二狗的本事替麻子报仇,替自己查清楚真相;二来,二狗这种嚣张的妖怪放到外面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三来,她若不让他跟着,还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阿慈怕他不通人情,到了俗世里会闯祸,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二狗向往自由,自然是喜闻乐见;可一听她要回飘雪宗,还给他念叨了一大堆规矩,就不乐意了。
于是这一路都在跟她闹别扭。
搞得她一路都走的山林野道,生怕遇见活人。
刚那卖馄饨的姑娘那般和善,二狗都看不顺眼,那其他人他还有能看顺眼的了?
阿慈想及此烦躁地挠了挠眉心。
她不能让人察觉二狗是妖怪,这四年经历都得现编,包括他凭什么这么嚣张都得编圆了。
关键是二狗能不能靠得住?
他虽比以前多听些她的话,但不代表其他人他也愿意忍。
万一不爽闹出人命怎么办?
阿慈回头,见二狗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的拽样,决定其他事儿缓缓,得先让他晓得在人世不是他最厉害,他也不能随心所欲才行。
二狗漫不经心地回望着她,一副你又想干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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