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主动把医生送走,留下几个关键人物面面相觑。
贺澜澄不是很情愿,却也到了不得不妥协的地步,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地试探了一句:“现在天色太晚,你们要不然在这睡一晚上,明早再出发?”
“不用了,我们自己走。”周江月语气淡淡,分辨不出她的情绪。
可贺澜澄哪敢让母女俩自己离开,他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周遭没有任何公共交通,甚至出租车也很难叫到,一旦两人离开后出事,往后余生他都将活在悔恨之中。
“别!”他伸手拉住周江月手腕,与此同时,余光看到周令宜的眼神从空洞茫然中立马聚焦到自己的手上,又火速松开。
只见他倏地把两只手高高举起,动作快得像闪电,只是那动作里分明没有顺从,只有连续受惊后的无奈让步。
待女儿视线移走,双臂才缓慢地、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般放了下来,像是一种疲惫到极致后的放松。
他望向双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稍等片刻,我去拿车钥匙。”他转身大步上楼,两步并三步很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妈妈~”周令宜的情绪虽恢复了大半,仍旧神色恹恹紧紧靠着身边的母亲。
“没事啊宝宝,我们一会儿就回家,明天妈妈向幼儿园请假,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周江月颠了颠怀里的女儿,逗弄道。
她自己心绪激荡起伏,连带着身体也早已疲惫,那抱着女儿的胳膊和肩膀酸麻,如同千万只蚂蚁在上面爬行啃噬,需要她用时不时的动作来纾解其中的不适。
其实她可以暂时把孩子放在地上牵着,可是她不敢,一旦放下,她不仅怕女儿再次情绪失控,更怕自己失去站立的勇气。
两人紧紧相拥几乎融为一体,如同怀孕时共享着同一份呼吸,同一场悲喜,连接着两个独立灵魂最紧密的共生。
楼上很快又传来了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贺澜澄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楼梯间,短短的时间内,他把扯坏的衬衫换成一件黑色短袖,大概穿的比较着急,衣服上还有几道不明显的褶皱,头发还依旧叛逆地翘着,受伤的左手握了把车钥匙,右手拿了两条灰色的围巾。
“飞机安排好了,把孩子给我,我送你们去机场。”贺澜澄站到母女两人面前,张开双臂想要接过女儿。
“妈妈,我下来走。”周令宜在妈妈怀里扭了扭,从妈妈怀里滑下来。
她不愿意和男主接触,也不想让妈妈受累。
贺澜澄敞开的胳膊缓缓放下。
“走吧。”他率先转过身,留下一个骤然沉默的背影,肩线微微下沉,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男人在前面默默地走,一大一小在后面默默地跟,一直到上车,都没有再交流。
车应该是男主特意选的,空间很大,还有贴着粉色库洛米的安全座椅。
他把后车门打开后又善解人意地站到一旁,待周令宜被妈妈放到儿童座椅上坐好后,他随即打开副驾车门,看了一眼周江月,然后偏头示意:“上车。”
“谢谢,我坐后面就好。”周江月主动钻进后排,牵住了女儿的手。
贺澜澄见状也不再强求,将围巾往副驾一扔,关上门绕到驾驶位坐了进来。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
此时已接近凌晨,街道像一条沉睡的巨兽,宽阔而沉默,路灯像一双双守夜的眼睛,从车窗上重重叠叠的映过。
“叮——”
四周寂静,唯有微不可察的汽车行驶带来的摩擦声,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格外引人注目。
“哧——”
刹车带来的推背感让困意十足的周江月清醒了几分,她莫名地望向坐在驾驶位上的人。
“稍等一下,胎压突然有点问题,我下车看看。”贺澜澄将车停稳,扭身看了眼后座的两人。
只是几分钟的车程,女儿就已经在宝宝椅上睡得四仰八叉,舒展着四肢歪着头靠在座椅上,肉肉的脸蛋透着粉红,嘴角还带着一丝晶莹。
至于江月,或许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此刻也萦绕着些许困意,眼角的残妆晕成朦胧的雾霭,混着眼中的水汽,仿佛从光年之外远远地望向他。
下车跟着指示检查,竟是有几根长钉扎进了轮胎里。
“笃笃。”
周江月顺着贺澜澄的敲窗声放下车窗,抬头的瞬间和撑门斜靠的男人对上了眼神。
“怎么……”她偏移视线,望向那路边花坛后的黑暗,干巴巴地问。
“到了吗?到了吗?到了吗?”周令宜的意识从老祖宗周公身边一个猛子扎回来,摇晃着脑袋左右瞧着。
贺澜澄无奈轻叹一声,回女儿:“没到,车坏了。”
“车坏了?”小姑娘坐直身子,狐疑地盯着窗外的人怪腔怪调地反问。
“嗯。”
“让我看看。”周令宜在周江月拦自己之前,火速解开束缚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往下一跳。
周江月也连忙跟着下了车。
周令宜下车后先扫量了下贺澜澄,矮矮的小人儿伸着脖子仰着头,只能看见男人冒着胡茬的下巴。
见男主只顾盯着妈妈,她心中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就蹲在地上找钉子。
“别看了,小心被扎到。”周江月担忧地跟在后面。
这句话倒是让贺澜澄理智回笼意识到了风险,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女儿捞起来。
“别找了,在这。”贺澜澄打开手机手电筒,往被扎的地方照过去,注意到女儿看清后,又打开车门把闺女塞了回去。
“你也上车,马上就有人过来换辆车。”他冲着跟在女儿后面的周江月叮嘱道。
三人回到车上,贺澜澄递转身给两人打开储物盒,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零食点心。
“吃点,嗯?” 他从中拿出一盒儿童牛奶递给女儿,眼睛却紧紧追着周江月。
周令宜倒是不客气。
事到如今是因为谁啊!
秉承“多吃一点少亏一点”的原则,她插上吸管就开始啜啜地喝起来。
虽然嘴巴和手被占满了,但是眼睛还可以站岗。
她从儿童椅上挪下来,往妈妈身边挤了挤,圆溜溜的杏眼对上了男主那欲溺死人般深情的双眼。
你再瞅一下试试。
这是贺澜澄从女儿眼中读出来的意思。
此刻耳边适时响起“咕噜噜”的吹气声,令他瞬间回忆起上次他看着女儿喝奶时发生的事。
“咳。”贺澜澄掩饰地咳嗽一声,转过身摸索着打开了车里的星空顶。
刹那间,车内被笼罩在银蓝色的光海中,星星骤然出现在车顶,璀璨闪烁如同颗颗钻石,带着梦幻的光辉,企图吸引两位美丽的女士为它沉迷。
差不多了,贺澜澄边思索边缓慢扭头,只是视线刚后到后视镜——
只见右肩斜后,女儿手里握了块点心,机械地咀嚼着,和镜子中的他再次对上了视线。
猛然回正,心脏狂跳。
助理及时出现救了略显尴尬的他。
“我们换辆车。”贺澜澄下车的动作格外麻利,神情中也透露着轻松和迫不及待。
再次起步,这次倒是顺利。
周令宜无力反抗,再次被绑回到安全座椅里,只是这次她没有睡,而是捧着怀里一箱零食,眼神灼灼盯着前面僵直开车的男主。
“仿佛怕我做点什么似的。”贺澜澄郁闷地撇了一眼后视镜想。
身为父亲,他丧失了在女儿喝奶时坐在一起勇气,他怕看见女儿狡黠的眼睛,女儿的眼睛是他作为父亲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
同样,女儿的称赞是他眼下最渴望的东西。
快行驶到市中心时,灯光开始零零散散分布在大楼四处,接着连成链,结成团,男男女女也从稀疏四散逐渐成帮结队,此刻都在朝一个方向走去。
“滴滴~”道路被堵的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的催促着前面的行人。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竟堵得后面的车辆无法挪动半分。
贺澜澄一行首当其冲,以至于他也不得不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人潮外缘挤进中央并不难,待他走进,只见路面陷下去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坑底七倒八歪着一些建筑器械和几辆工程车。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当前的情况,总结下来就是——
白天正在施工的路面,不知为何突然塌陷,幸亏此时没什么车辆从旁边路过,引起其他连带损伤。
救援的车队从远处匆匆赶来。
贺澜澄不做停留,回到车上掉头换了条路线。
“发生什么了?”周令宜在掉头后,仍频频回头,好奇地望着后面的情况。
“地面塌陷,我们换条路走。”
周令宜又安静地坐回安全椅,一张小脸皱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望着窗外的妈妈和专心开车的霸总。
一滴水花,两滴水花……
一场大雨就这样伴着电闪雷鸣声,让人猝不及防地兜头浇下来。
车的前窗看到的是一片折射着霓虹灯光的银灰雨帘,车的后窗是刚刚聚众的人群,被老天淋了个正着,正火急火燎鸦雀四散。
整个世界像是被巨大的欧根纱遮住,朦朦胧胧地映入车内三人的眼中。
开车视线极其模糊,贺澜澄只好打开双闪,将车停靠在路边,从储物盒中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烦躁的揉搓着烟蒂。
车内沉默沉重得像是压在人身上的一座山,莫名让周令宜有点喘不过来气。
她向身侧看去,只见妈妈低着头,头发遮住大半面庞,看不清神色,手机被紧紧握在两手中,指节泛白,指甲微微陷进肉里压出红痕,却并未被本人察觉。
周令宜尝试揪着手机的一个角往外拽。
无果。
“妈妈。”她轻声试图唤回妈妈的注意力。
“怎么了,宝宝?”
两道声音响起。
周令宜并没有搭理男主,而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妈妈身上。
她清楚地看见妈妈脸上那转瞬即逝的一丝焦虑和惊恐,被温柔的笑容重新覆盖,像是又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样子。
“可能是正在焦虑没法回家,又被我吓到了吧。”周令宜没有多想,只是从妈妈手里抽走了那个小小的折叠手机。
没办法,儿童手表功能太少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