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香槟色墙壁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晕，熟醉蟹黄、葱烧海参的浓郁香气，还有红酒在高脚杯中晃荡的醇厚气息弥漫在包厢里。爸爸妈妈正笑逐颜开地和几位同样眉飞色舞的叔叔阿姨聊得热火朝天，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不时爆发的、关于「我家那小子/丫头这次真争气」的感叹交织在一起。高分带来的狂喜正在化作一场盛大的、觥筹交错的社交盛宴。
「……我们家雨柔啊，能进那所美院我们真是谢天谢地了……」妈妈带着点微醺、自豪又感慨的声音透过包厢厚重的门缝传来。
我坐在圆桌旁，听着重复了无数遍的夸奖和客套的祝福，眼前精致的菜肴似乎都失了味道。心像是悬在喧嚣之外的另一个空间，嘈杂声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只剩下嗡嗡的背景音。高考结束后的狂喜褪去，分数尘埃落定带来的满足感，也被这过度的热情和应酬冲淡了不少。只觉得包厢里的暖气开得太足，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借口去洗手间，逃也似地推开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门外是一条铺着深红色织金地毯的长长走廊，壁灯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顿时清凉不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
走廊尽头，靠近观景窗的地方，有一小片布置成吸烟区的安静角落。深棕色的单人皮沙发和绿植盆栽隔出相对私密的空间。我走过去想透透气，却被临窗而立的、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定在了原地。
陈澈。
他侧对着我，身形比以前似乎更挺拔了一些，穿着简单的白色细棉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了小臂中间，露出一截干净有力的手腕。他手里也端着一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水，身体微微前倾，俯瞰落地窗外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霓虹的光带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流动的、静谧的明暗光影。他整个人像是从喧闹包厢里剥离出来的一小块沉默的暗礁，隔绝了所有的喜庆喧腾。
他也出来了？和我一样？
心脏漏跳了一拍。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要不要悄悄退开？上次天台「定向爆破」的阴影还盘桓在心头。刚考完试，实在不想再用任何意外来玷污这份难得的……结束。
正当我犹豫不决、脚步踟蹰的时候，他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侧过脸看了过来。
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或审视。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璀璨的光点，平静得像沉静的湖。只停驻了短暂的一瞬，便没什么波澜地移开了，重新望向窗外。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但这短暂的、平静的对视，却像一根无形的线，轻轻地将我钉在了原地。没有赶人的意思，也没有旧事重提的窘迫。
我鼓起一点勇气，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在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另一扇落地窗边停下。倚着冰凉的玻璃墙，窗外万家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而包厢里溢出的喧闹像是隔着遥远的水层。
我们没有交谈，各自沉默地看着玻璃上彼此模糊的倒影和外面流动的光河。
「……你也……受不了里面了？」终于，还是我先小声地开了口，打破沉默。
陈澈似乎顿了一下，视线没有离开窗外，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解释。
又是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粘稠，反而带上了一丝默契感？同是天涯逃离宴席人。
「我妈……高兴疯了。」我试着找话题，目光落在自己玻璃倒影中被窗外霓虹映照得有些虚幻的脸上，「我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侧过头，目光认真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审视这句话的真实性。眼底平静的冰面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一丝极浅、带着疲惫也带着一点感同身受的认同？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都一样。」他的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还是那么简洁，但没有了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像跑了很久，突然停下来，还有点晃。」他用了一种很形象的比喻。
跑了很久？是啊，绷紧弦、榨干所有精力、目标单一到近乎盲目的冲刺感。骤然放松，反而像是踩在虚空中，失去了锚点。没想到学霸也会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微妙的平等共鸣悄然滋生。
气氛轻松自然了一点，我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之前尴尬的「事故」，也没刻意聊具体的分数或学校，只是在喧嚣边缘的安静地带，借窗外遥远的星光灯火，像两个疲惫归来的旅人，进行断断续续、偶尔才蹦出一两句的、关于「结束之后」的零碎感想。话题跳跃着，从父母夸张的庆功方式，到对漫长假期的茫然，再到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最模糊的想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小半个钟头，包厢里传来隐隐的呼唤声，大概是找我们。
「……得回去了。」我轻声说，有些不舍这片突如其来的宁静。
陈澈也点了下头，站直了身体。
我们几乎同时转身，朝各自包厢的方向走去。隔着几步的距离，默契地保持份安静的并行。
就在走到靠近我包厢的走廊拐角处时。
「借过！小心小心！新鲜的鲜榨果汁！」
穿马甲、系着领结的服务生小哥，手里端着个的圆形托盘，上面并排放着五六杯色泽鲜艳、堆满了果肉和碎冰的混合果汁，脚步生风地从斜前方冲了出来！他似乎急着往某个包间送，没有仔细看路！
我的位置正好在拐角内侧，他的脚步又太快！
眼看他装着果汁杯的托盘侧面，带着强大的惯性，就要撞在我的手臂上，几杯晃荡的液体一旦倾倒，绝对是一场灾难。
时间再次被压缩，杯壁即将撞上我手臂皮肤的前一刹那！
「小心！」
一道比思维更快的身影猛然横插过来，熟悉的干净气息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澈！
他一步跨到我身前，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和失控的托盘之间！
「呃！」一声吃痛的闷哼几乎立刻响起！是托盘沉重的底座边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左手臂外侧！力道不轻！
碰撞发生，托盘的惯性加上外力冲击，导致最靠近外侧的鲜红色的西柚芒果汁晃动了，杯子里满满的鲜嫩果肉和晶莹碎冰块的液体，再也承受不住冲击。
哗啦！！！冰凉、甜腻、色彩鲜艳的混合果汁，混合果肉冰渣，华丽地泼洒了出来！
但目标不是我。
是陈澈质料柔软挺括的、刚刚在包厢外沉默看风景的……白色细棉衬衫！
鲜艳的红色混合着芒果的明黄，在他左臂外侧靠近肩膀的位置，晕染开一大片汁水淋漓的「新地图」！果汁顺着布料纹理迅速向下蔓延、渗透。
服务生小哥傻了，托盘差点脱手，脸色煞白：「对…对不起先生！真的对不起！我没看路！」
我觉得世界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染得一片狼藉的白衬衫，和它主人猝然绷紧的侧脸线条。
陈澈抬起右手，面无表情地拂去一点溅到下巴上的冰凉果汁。
动作冷静得可怕。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吓坏了的服务生，目光扫过自己衬衫上流淌着果汁的红黄污渍。布料被彻底浸透，颜色艳丽得近乎嘲讽。几秒钟前它还是干净的。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已经完全呆滞的我。
这一次，没有皱眉，没有质问，更没有说出任何冷硬的自嘲。眼神深处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也许是震惊？也许是叹息？但最终，那抹情绪沉淀下去，化为近乎平静的陈述。
「没事了。」
[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乔雨柔视角-包厢外的偶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