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头顶泼下,刺着绽裂外翻的伤口皮肉,曲临危打了个激灵,瞬时清醒过来。
他的四肢被牢牢绑在木架上动弹不得,身旁围着三个看好戏的街头混混。
光头摇摇头,目光略带惋惜,伸手拍了拍曲临危满是血污的脸,“小孩儿,没办法,谁叫我向来公平,三百刀的鱼鳞刑,受着吧。”
曲临危脸色苍白,缓过气刚想说什么,脏厚的毛巾便塞进喉管。两个混混拿着张硕大渔网从前到后将曲临危层层包住。
然后,从水盆里拿出把尖白小刀。
混混们敛了笑,严肃起来。
从前在壮年男人身上划一百刀,怎么划都行,不怕找不着好肉。如今要在这瘦弱小孩身上划三百刀,还不能伤到要害。
比划半天,才商量好如何在胸腹、后背、胳膊、大腿细细地割密密地割才刚好凑齐三百刀。
光头坐在一旁的精致木椅上,跷着二郎腿,端起茶杯喝了口,气定神闲眯眼笑道:“商量好了,鱼鳞刑,就开始吧。”
娇嫩皮肉被渔网勒得片片鼓起,小刀泛着寒光,轻轻一划便鲜血外涌,皮肉翻飞。
三人围在曲临危身边,熟练地分工合作,两人划肉,一人往伤口下撒草木灰。
曲临危痛的青筋暴起喊也喊不出来,嘴里毛巾漫出鲜血,牙齿几近咬断。
忽然,不知哪来的神力,曲临危挣开脚上绳索一脚踹翻了身前之人,趁着三人没缓过来的片刻功夫,泥鳅般钻出渔网跑下木架。
通往大门的夹道被光头臃肿的身体死死堵着,看到曲临危挣脱,光头只是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曲临危只好往回跑,他临行前不知有这一遭,没带多少毒针毒粉,当下口袋空空,一点防身之物也没用。
曲临危心跳飞速,地穴左右四望,急欲找个兵器防身。
跑到擂台前,想拔出栅栏上绑着的剑,可曲临危的力气太小,最小最短的剑都拔不出。
回头望,三个混混撸着袖子就快走到跟前。
混混们虽瘦却有曲临危两个高,就算没受伤,单打独斗,曲临危也不是任何一人的对手。
曲临危飞跑冲上前,拿起地上捡的刀剑碎片便要往人胸窝里扎。
可惜曲临危太矮了,力气也太小了,碎片还没扎进混混胸口,便被踹飞在地,滑出数尺远。
曲临危重重摔倒在排排木架之下,抬眼一望,木架上绑着皮肤片片翻卷,腐烂恶臭眼眶生蛆的尸体。
这些人受完鱼鳞刑后,丢在这里无人问津,疼痛中死去。
曲临危捂着肋骨折断的胸口坐起身来,身旁火焰跳跃明烈,眼前伥鬼迈步索命。
曲临危拖着疼痛不堪的身躯躲到高大的石架火盆后,如果再高一点再强一点,他就会拿出盆中炭火甩到混混脸上,让他们不敢上前。
再不济,推翻石架让火盆烧光整个地穴,哪怕同归于尽也比受尽折磨好一万倍。
曲临危眼中是极致的恨意,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推着沉重的石架火盆,手掌烫出水泡,石架也未挪动一寸。
混混们笑着上前,纷纷加油鼓劲道:“来,多使点力多使点力,就快推动了,用不用帮你?”
从始至终,会灵法的光头都在静静抿茶,看着曲临危如同受困的小兽挣扎反抗,精疲力竭后又绑回原位继续受刑,不过是另一种消遣。
毕竟,桌上的客人不会在意待宰羔羊的绝望。
渔网勒出为数不多的好肉,混混划累了便把刀传给另一个人。如此轮流往返,鲜血倒了一盆又一盆,直至天色大白,鱼鳞刑总算结束。
光头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到木架前,伸手摸摸遍布肉躯翻卷的“鱼鳞” ,情不自禁满意一笑。
地穴暗无天日,曲临危绑在木架上,丢在排排尸体中,看起来与其他尸体并无任何区别。
曲临危甚至没有勇气低头看一眼自己畸形残缺的肉躯,总觉着活着还不如死去,或许只有死亡那刻才算解脱。
可他又实在不甘,不甘这条命就这样窝囊狼狈地结束在这肮脏之地。
凭什么无辜之人受尽折磨,作恶之人逍遥世间。
这点不甘撑着曲临危活下来,哪怕被绑了数日,久到看守的人都以为曲临危已经死了。
直到有一天,夜深人静,看守酒喝多了草席上呼呼大睡。曲临危咬着牙,扭扯着紧绑的手,皮肉生生剥离也没吭一声。
曲临危取了看守腰间钥匙,开了锁钻出大门,凭借模糊的记忆以及天助的运气,拐拐绕绕,终于爬出这所无间地狱。
原野曙光将明,仿佛身后豺狼追赶,曲临危一路狂奔不止,片刻不停。
曲临危心中发誓,他要活下来,他一定要活下来,他受过的罪,那帮人一定要承受百倍!
曲临危一路跑到集市上,大清早,赶集的人并不多。
他衣衫褴褛、皮肉片片翻卷,又咬着牙双眼通红,看起来恐怖又怪异。
路人见了心下骇然纷纷避让,不知是哪头怪物跑了出来,甚至有人悄悄报了修士前来捉拿。
曲临危几日几夜没吃饭,跑了一个时辰终于精疲力竭倒在巷口拐角。
他苟延残喘着,连手指都动弹不了,从未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让曲临危觉得自己活得不如路边一条死狗。
街边吵吵嚷嚷,似乎没人在意有个小孩快要死去。偶尔有人路过瞧着了,只懊恼着出门没看黄历,碰上这等晦气事,捂着鼻嘴嫌恶躲避。
曲临危甚至没有力气还个白眼,心中悲凉又愤懑,从小到大受过的罪还没回去,凭什么就这样狼狈死了,难道活这一遭就是供人戏弄消遣吗!
曲临危尝试站起来,走到一家医馆去,可是好累好累,连呼吸都好累,心跳也越来越慢。
不知何时,身边蹲下来一道身影,曲临危斜眼一瞧,原是个长着八字胡的道士。
拂尘柄掀开曲临危血肉粘连的衣衫,道士瘪嘴啧啧道:“真是够可怜的。”
“做什么瞪我?六七岁的小孩,不在家中识字念书,被人伤成这样,难道不可怜?”
曲临危呸了口血,他只能瞪着道士,哪怕是死也要无声反击回去!
道士轻笑一声,“还瞪?”说着拂尘柄顶着皮开肉绽的伤口,狠狠一旋。
曲临危连声尖叫,道士松了拂尘嗤笑一声,“一点皮毛灵法便把你伤成这样。你落难如此,难道不想报仇?”
道士捏了捏曲临危的腕骨,感知一阵,点头道:“是块修灵的好料子。你现在磕头拜我为师,我勉强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只要你能学出点东西来,我就带你亲手了解他们,如何?”
曲临危抿着嘴,黑亮的眼珠警惕打量着这四五十岁的灰袍粗衣道士。
道士抬起曲临危的手腕,一股金光灵力顺着道士手掌传进曲临危的手心。
片刻,曲临危身上的“鱼鳞”全部消失不见,曲临危甚至感到全身上下充满力量。
道士一松手,“鱼鳞”全都长回来,曲临危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道士拍拍衣袖站起身,无所谓道:“你弱你小,人就逮着欺负你作践你,谁都能来踩一脚,这世道本就如此。”
“人只有强大,强大到让别人畏惧害怕,才能在这万恶世间周全自己。小孩儿,你难道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罢了,言尽于此,我数十个数,你若不愿拜我为师,那就自求多福吧。”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
曲临危伏下身,在道士布鞋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三月之后,地穴里又是一番吵闹,光头好不容易凑齐了五十个赌鬼,沏了壶好茶,坐在擂台前尽情欣赏。
擂台上只剩三两人在殊死搏杀,血肉撕扯满天乱飞。
光头看入了迷,茶快凉了才想起喝一口。捏起圆圆盖钮,陶瓷茶盖莫名悉数碎裂掉进杯中。
光头顿了片刻,一抬眸,两道寒光射往地穴铁门。
曲临危从暗光中走出来,他面色红润身形健壮,冲光头礼貌微笑道:“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
“你个死小子!敢趁我喝醉跑出去,你还敢回来?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活活打死你!!!”
守卫冲了出来,面红耳赤勃然大怒,疾步跑上前要抓曲临危,大手抓到曲临危的那一刻,曲临危的□□忽然消失了。
凌空一脚踹在守卫屁股上,守卫扑倒在地,回头一望,曲临危正抱着胳膊,嘴角挂着阴森的笑。
“臭小子,敢踹我,瞧我不啊——!”话未说完,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火已塞进守卫嘴里。
曲临危左手掐着守卫的脸,右手一使劲,整根炭火悉数捅进守卫的喉咙里。
拍了拍手上炭火黑渣,看着守卫尖叫中死去,曲临危方感到一丝畅快。
曲临危转过身,扭了扭手腕,对上光头阴沉的目光。
光头挑眉笑道:“你学会了灵法?”话音刚落,擂台前的刀剑纷纷拔出,往曲临危身上刺去。
曲临危站在原地毫不避躲,随意捡起地上麻绳,剑快碰身时,手上麻绳灵活如蛇般飞咬住道道白光。
阵阵灵光刺目飞闪,不过片刻,数百剑刃化作粉末,地穴里漫天散落。
曲临危圆脸温和地笑着,一步步走近光头,“应该没忘对我做过的事吧,没关系,就算你忘了,我也能帮你想起。”
光头嘴唇颤抖两下,两掌一并,一个硕大金色虚幻的手掌包攥住整个曲临危,力度之大,足以捏碎一头野牛。
光头咬着牙继续加**力,不会儿,一声巨响下,金色手掌爆开断裂,光头也飞撞墙上,头顶的血染红了全身。
受困时,曲临危往手掌里下了毒,以灵冲灵,彻底废了光头的灵法。
站在光头身前,曲临危摇摇头,目光略带惋惜,伸手拍了拍光头满是血污的脸,“光头,没办法,谁叫我向来有仇翻倍报,是死是活,受着吧。”
这话从前从嘴里轻飘飘说出,如今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光头瞪着鲜红惊恐的眼,不敢相信仅仅过去了三个月,这小子便能废了他三十年的灵法。
曲临危抓着光头的衣领,轻而易举将光头拎起来,往墙上重重一甩,手上挥着刀剑,把光头牢牢钉在墙上。
有了灵法的帮助,一千刀完美收工,曲临危正要下死手往光头心窝捅去,却被道士挥着拂尘拦住。
曲临危瞪着被恨意染红的眼,“师父!”
道士哼笑一声,“我还真以为你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折磨人手段,话说的倒是解气,事儿嘛啧啧……
记住,这世界上,死,是最轻松便宜的事儿,难的是每日痛不欲生,死都死不了地活下来。你想报仇解气,就要找准人最害怕最伤心的事,让他生不如死。”
“就比如,你看,你都废了他的灵法,割了他一千多刀,为什么不继续砍断他的小腿胳膊,打弯他的脊柱,往他脖上栓条链子,让他一辈子看门狗样的活着。”
曲临危眸光闪动,随即勾唇一笑,“多谢师父教诲。”
乱葬岗里,大强捂着鼻子,正翻开一个个尸体。
自从有回从乱葬岗尸体上捡着个玉石宝贝换了一个月的口粮,大强小强每晚轮流来乱葬岗翻查尸体。
今夜,大强心里闷的慌,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盯着。
听说今早赌场前栓着四条不辨人样的“狗”,大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曲临危还没死,迟早有天找他索命,加倍索命。
正想着,大强忽觉小腿一紧,一尸体猝然睁目,抓着他的腿咯咯发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谁与共孤光07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