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昼,倾泄满庭。
祈乐知信步往庭中随意走着,转头看了眼沉默的秦陌轻笑道:“秦陌,方才聊金召德的案子时,我发现你出神了好几回,是有心事吗?不要瞒着我,我们是朋友。”
秦陌握紧了手里的长刀点头道:“下午赶去金府的时候,我被人跟踪了,我一路追过去,失去了那人踪影。”
祈乐知眉头微蹙环抱手臂问道:“是金府的人?”
秦陌摇头,“不是,那人身法和那日我遇到的人很相似,她应该是饶容寨垌的人。”
祈乐知眉头深深拧成一团,她前头听钱无忧和她聊过饶容寨垌,相较于藤石寨垌擅巫术,它则更擅蛊术。
两个寨子的历史悠长,家族势力根基深厚,背后各自站了不少没有归化的生苗。他们对于朝堂的招抚,是中立的态度;对三州之地的四大家族招揽也是观望的意思。
这些年有两大寨垌坐镇,那些彪悍的生苗也没闹出多大的乱子,县城和寨垌处在微妙的平衡中,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不相扰,万家在县城作威作福,他们则隐居山林称王称霸。
“他们怎么要跟踪你?”祈乐知很是不理解。
秦陌摇头,“我也不清楚,那日我擒住了跟踪我的少女,她说是将我错认了失踪多年的兄长,我见她言语不假,说明白后,于是放了她,没曾想,她背地里竟然又来窥视跟踪我。”
祈乐知明白了过来道:“你是说那日她撒了谎,用认错人的借口掩盖了她真实的目的。”
秦陌深吸一口气,思绪飘远了去幽幽道:“她那日没有撒谎,她眼里的情绪不似有假。”
祈乐知笑了道:“那她究竟是想做什么?你都说明白了,她难不成还以为你是她失踪了兄长,非要查个明白?秦陌,你难不成真的和苗疆有关系?”
她后面的一句话是调侃了来说的,没想到秦陌竟然没有反驳,他眉眼低垂,像是在回忆。
“我,少年时候确实流落过苗疆,也确实有个妹妹,但我知道,我的妹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不是她。”秦陌苦涩道。
竟然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一个兄长失踪,一个妹妹没有了,她好奇地看向秦陌,等他的下文。
秦陌眼圈微红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刀,“那一年我刚满十三,大雪满苗疆,非常冷。我和妹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妹妹情况更糟,她害了病高烧不退,我求了一路的药铺,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直到那个贵人来找我。”
“他要我替他做了一个任务,事成后,会给我一笔银子,事情进展的很不顺利,我九死一生的回来,看到的是她的尸体,她死了,没有等到我救她。”秦陌的声线颤抖着几乎说不完整。
祈乐知眼神黯然,“她是病死的?做任务前,那人不给你钱先救活你的妹妹吗?”
秦陌茫然地抬头道:“我,记不起来了。”
祈乐知倏然一惊道:“什么?”
秦陌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哑声道:“我体内被那贵人植了蛊,吞噬了我见那贵人后的所有记忆,连他的样子我也记不起,想问个明白,都,做不到。”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苗疆的蛊术确实独步江湖,过去她也是半信半疑,没想到能在秦陌这里,见识到如此神奇的蛊虫。
“那日你其实也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吧?”祈乐知问他。
秦陌没有说话,沉默地了点了下头。
一样的铃铛衣饰,相仿的年纪,怎能不恍惚。
“但我知道她不是,若是她想要伤害你们,我的刀绝不留情,我绝对会保护好你们。”秦陌坚定道。
祈乐知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我们也会保护你。”
“就是,别看我只会跑,但我跑得天下无敌啊。”江元风笑嘻嘻地晃荡跑出来,一把揽住秦陌肩头笑道。
井见紧随其后跟了出来,她方才默默地听着,看到秦陌神伤,她也是说不出的难受,眼角的残红还没完全褪去。
秦陌闻言也轻轻笑了,重重地点头。
月色温柔,照得少年恣意身影缭乱一地。
翌日一大早,天光灼灼,是个好时候。
祈乐知收拾后来到讲堂,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了。
钱无忧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眯眯道:“祈教谕,你是不是要去县衙大牢?把苗强也带去成不成?他很想见苗瑶。”
苗强生得魁梧一身的腱子肉,面相却很憨厚忠实,眼里都是小心翼翼地期盼,等着她的答复。
“王典史,有没有问题?”祈乐知看向书院门口问道。
王明远怔了会后温和笑道:“自然是行的。”
祈乐知点头道:“那我们就走吧。”
“江兄他们呢?”王明远左右环顾开口问道。
祈乐知迈着长腿往门口走去,“他们去金府了。”
时间紧迫,自然要分头行动。
“哎,祈教谕,等等我,等等我。”钱无忧追上来。
祈乐知让他们两人先走,抱着剑等在石阶下,抬眼问道:“你也想去?大牢又不是好地方。”
钱无忧左右看了看忽然凑近,给她手里塞了一把银票。
祈乐知纳闷地笑了,“你这是做什么?”
钱无忧半眯着笑道:“衙门是最要钱的地方,我懂的,你给那些狱卒还有狱头都上下打点一遍,要他们善待一下苗瑶,余下的就当是我给祈教谕的辛苦费了。”
没想到钱无忧还挺重情义,对自家商行的长工都愿意广撒银票,她笑了笑答应了下来,又抽出几张银票还给了他。
“我也是心甘情愿替苗姑娘翻案,谈不上辛苦,钱无忧,有钱也要有规划的用,心意我领了,走了。”祈乐知挥手笑道。
钱无忧感动的眼泪汪汪,袖子抹了抹眼泪感慨道:“祈教谕真是真是个大善人......”
县衙的大牢离书院不近,三人策马过去也用了两刻钟。
“吁——”王明远勒住缰绳翻身下了马。
祈乐知也跟着下了马,稍稍一抬眼,便看到了王明远指的县衙大牢,门口散漫的几个衙役狱卒瞥到这边,连忙抖擞了精神,挺起胸膛,站好门口的岗。
“王典史,这两位是?”狱卒例行问道。
王明远道:“这位祈姑娘是书院的教谕,那位是苗瑶的胞兄,是前来探监的,可以放行了吗?”
那狱卒摩挲着下巴为难笑道:“王典史,大人说过,苗瑶是重犯,一般不让亲人探监。”
王明远皱眉道:“律法哪有这一条?”
狱卒笑笑,“律法是律法,万法是万法......”
王明远气急还想训斥两句,祈乐知拦下了他。
她走到狱卒身旁,不着痕迹的给了张银票,“兄妹情深,人之常情,律法不外乎人情,这也是能通融的。”
狱卒笑开了花,“祈教谕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在理,来,兄弟们打开牢门,带祈教谕进去。”
王明远说不出的气闷,特别是看着谄媚带路的狱卒,说不上的来气,冷冷地拂袖往前走去。
“祈教谕,到了,这里便是关押苗瑶的牢房了,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小的替您望风。”狱卒热情地招呼着。
祈教谕笑了,又给了他几张银票,侧身低声道:“苗瑶在牢狱中,尽可能的避免重刑,几位也帮着多照看一点。”
狱卒两眼冒光忙不地笑着点头,“祈教谕放心,兄弟们一定照顾好苗姑娘,让她在牢房中好吃好喝的待着!”
祈乐知目送着狱卒乐颠颠的跑开。
一转头,迎上王明远黯然不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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