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夜色若泼墨一般,零散的星子缀于苍穹上,街面上早已没了行人走动,白日里的热闹酒肆也都闭了上门。
苏泉擦拭着手里的酒壶,时不时地往角落的桌面投上漫不经心的一眼,都要打烊了,还找上门要了她新酿的桃云春,上回的欠账都没平账呢,她想着提着酒壶找了过去。
“荀庆之你怎么不带那个有钱的小姑娘来啊?准备喝霸王酒了?那我等下把你扔出去可不会客气。”苏泉晃着酒壶往嘴里送了口烈酒懒散地笑道。
荀庆之笑了笑往怀里摸出个钱袋子,拍在了桌面上,“说的什么话?我堂堂的书院山主,还要教谕给我出钱买酒,喏,清点清点,不够再和我说。”
苏泉拎起钱袋子在掌心掂了掂忽然笑道:“荀庆之你家底还蛮丰厚啊,是准备接下来三年的酒钱都一次性付给我了?”
荀庆之带着醉意笑道:“来年的酒钱该赊欠的还是要赊欠,这里面的钱是给今天的酒钱的。”
苏泉哦了声托腮笑意盈盈道:“可我的桃云春用不了这么些呢,荀庆之,你喝醉了不成?”
荀庆之笑了笑摇头道:“除了这一桌的酒,余下的是想请你给我炼蛊毒的解药。”
苏泉笑容僵硬了须臾把钱袋子丢还给了他,自己往椅背后面靠了靠,眼神散漫道:“你知道的,我已经很多年不炼蛊了,另请高明吧,我的酒肆也要关门了。”
“对付自己心魔的最好方法不是逃避,而是斩却心魔,苏泉,权当是看在十年前我的援手之恩,替我救人吧。”荀庆之的醉意已经全然消退正色道。
苏泉咬牙怒道:“这算什么?挟恩图报吗?我让你救我了?我不干!姑奶奶我不干!”
荀庆之拂袖起身平静地看向苏泉,“那孩子不过十七,和你那时候年岁相仿,也是个苦命人。君子确不该挟恩图报,所以,你那时候同我说的,我应允了。”
苏泉怒气尽数消下她惊讶道:“你真的答应?”
“君子一诺,绝无反悔。”荀庆之道。
苏泉忽然笑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着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荀庆之,你果真是儒道圣人呢,行吧,朝阳升起前,我一定给你炼出解药来。”
荀庆之轻笑道:“那便有劳了。”
酒肆的桃云春味道极好,入喉绵柔,回味甘甜,完全不像是苗疆的烈酒那样辛辣刺激,反而像江南的清酒。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这样的酒了。
就像是,很多年没有见过江南的杏花烟雨了。
最后一壶桃云春喝完时,苏泉也出来了。
她神色疲倦地走到桌前,重重地放下手里的小银瓶,“以后不要来烦我了,太耗损元气了。”
荀庆之接过瓷瓶起身笑道:“不会有下回,走了。”
天光微明,薄雾轻绕。
荀庆之青衣儒衫,漫入雾色中。
苏泉想到多年前,她第一眼见到的荀庆之,也是这般。
青衣飘然,神色温和,手里的纸伞往她身上倾了倾。
“活下去吧,人总要活着,才会有希望。”
她轻笑了声,转身往酒肆中走去。
太累了,掌柜今天不开张了!
书院中,打盹醒来的祈乐知,急忙往天色看了眼,曙光微现,再过半刻钟就要天明了。
她提着剑往书院门口走去,要下长阶时,恰好碰见回来的荀庆之,他温和地笑笑将手里的银瓶给了过去,“还算及时,赶快带着解药去救人吧。”
祈乐知没想到荀庆之真的要来了解药,她来不及多问其中细节,转头跑到门口,喊来了井见。
“上回你们是怎么进去的?”祈乐知边走边问道。
井见提着裙裾追上,“那狱卒偷偷带我们进去的,说是祈姐姐给了不少好处,他拿钱办事。”
祈乐知笑了,没想到还挺实诚。
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策马跑到衙门大牢那里,已经快要辰时了。
祈乐知急忙往大牢那里跑去,守门的狱卒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刀准备拦下,定睛一看是祈乐知,急忙让开了路。
“祈教谕,你怎么这个节骨点来啊,要是被大人知晓了,我的小命都难保。”狱卒头子一路追着小跑道。
祈乐知往他手里丢了一包银子,“替我守着。”
狱卒头子见钱眼开笑嘻嘻道:“放心,放心,就是大人来了,你没出来,我也给拦下!”
有钱真的是能使鬼推磨,凡是能用钱办到的事,都不是难事,最怕的是有钱也办不到的事情,那就是登天难了。
拐过一道弯,便是关押王明远和苗瑶的牢房了。
祈乐知急匆匆的脚步忽然放缓,“阿见,你带着药去救苗瑶,给我一些伤药,我去拿给王典史。”
井见极快地解下手里的布包给了祈乐知,自己小跑着进去了对面的牢房,瞧着被铁链锁住的苗瑶,眼里尽是不忍。
“都是怕她又给我们放蛊。”旁边的狱卒解释着。
井见蹲下身来,小心地扶住她的血水浸透的肩膀,将手里的丹药喂到她的嘴边,慢慢地用竹筒里面的水帮她咽下去。
温暖和煦的阳光透过牢房的小窗口,洒在潮湿肮脏的稻草上,给不见天日的牢房带来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井见紧张地盯着苗瑶,生怕出了差错。
“阿见,怎样了?”祈乐知走了进来。
井见轻轻地摇头,“药已经喂进去了,但是,她还没反应,祈姐姐,会不会起不了作用......”
“咳咳咳——”苗瑶痛苦地睁开了眼。
祈乐知急忙凑过去,“苗瑶,你认得我吗?”
苗瑶茫然了须臾点头,“你是祈教谕......”
“太好了,太好了,苗姑娘没事了——嘶——”王明远激动起来牵引了才上药的伤口,疼得眉头皱在了一起。
祈乐知回身去看他,“王典史,你现在的伤势也不轻,这里有我们,你先躺回去。”
井见这才注意到被严刑拷打的王明远,分明几日前还是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被折磨的形销骨立,完全不成人样了,“等下我去给他施针,那些药收效甚微。”
“王典史怎么会......在这里......祈教谕是不是已经升过堂了......”苗瑶虚弱的问道。
祈乐知轻声安抚道:“你先好好休养,不要想太多,你的案子交给我们便是。”
苗瑶想要起身道谢,谁料一动,又疼得跌回去。
那些官府的狱卒怕她又使用蛊术,竟然用铁链穿了她的琵琶骨,又用酷刑鞭挞了多处,现在完全就是一口气吊着。
她冷眼看向门口的狱卒,眉眼带怒。
狱卒急忙道:“这都是万大人吩咐的啊,那日,祈教谕你也看见了,她,她会蛊术啊,我们也不想的......”
苗瑶茫然地问道:“蛊术......祈教谕,这到底怎么了?”
祈乐知重新蹲下来道:“我说了,不要多想,好好养伤。你要是还有余力,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苗瑶轻轻地点着头,“祈教谕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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