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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喻和知道江莱说的是什么鸟。程羡好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嘴巴,他稍微把话题往那个方向带了带,程羡好就芝麻倒豆子全说了。

程羡好也是竞赛班的,他跟喻和说竞赛班本来就没几个女生,江莱来了之后占了唯一一个女赛的名额,班上几乎没人跟她说话。说到周听晨的时候程羡好有点小小的别扭,喻和没有放过他那一刻的不自然,故意顺着周听晨的事说。

“温欣宜你知道吧,就那边那个把头发盘起来的,之前搞竞赛的女生就只有周听晨和她。别看她柔柔静静的,成绩可好了。”程羡好喋喋不休,“还挺讲义气的,当时最后公布参赛的是江莱,她帮周听晨打抱不平了好久呢。”

“那周听晨自己没什么表示吗?”喻和问。

程羡好撇了撇嘴:“她倒是没说什么就准备国赛去了,但她是啥态度都没用啊,人家——”他冲江莱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可是校长亲自从外省请过来的,金贵着呢。”

喻和小幅度地皱了皱眉头,故意语气轻快地打断他:“好像她实力相当强?没准儿就是被专门请过来拿女赛金牌的呢。”

后来喻和知道了他们中间盛传的那个现代版“渚清沙白鸟飞回”的故事,他们在班上每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用普通话说得很大声,江莱一定是听到了不少次,才会来问他。

正常来说喻和应该直接回答说看不见,或者干脆说自己没留意过那个故事,然后很无聊但是很礼貌地鼓励一下江莱好好准备比赛,不必东想西想。但他看着路灯下她的眼睛,莫名地脑子一抽,如实说:“我没有在这里见过。”

她反应很快,立刻问:“那你在别的地方见过?”

喻和难得卡了壳想不到措辞,含糊道:“那是我之前的事了。”

这个回答真是不漂亮,但江莱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

喻和回到家的时候许文斐正戴着手套把盛满汤的大碗从厨房端出来。

许文斐很积极地入乡随俗,今晚亲自下厨做了木棉花煲猪骨汤。正是木棉花快要落尽的时节,这里的人喜欢拿木棉花入菜,掉到地上的每一朵都会被人捡走。可以用木棉花炒腊肉,也可以混着猪肉碎剁成肉酱拌饭,或者在豆生里面放一点点切成小段的花蕊,拿来煲汤更是美味。木棉花、生姜和被敲裂的猪脊骨一起下瓦煲,武火滚沸后上文火煨,许文斐还在里面加了蜜枣、陈皮和一些炒扁豆,说是本地人的吃法,这样做才正宗。

租来的房子里香气四溢,喻和却没什么胃口。

“回来了?去洗个手,来尝尝妈妈给你煲的汤。”许文斐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厨房去拿碗筷。

喻和不想扫她的兴,只得去洗了手出来坐在餐桌边,看许文斐给他盛了一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汤。

“明天就要去上竞赛课,你温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喻和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汤,许文斐盛得太满,他得很小心才能不让油汤漫到桌子上。

“还行还行,”许文斐有些不乐意了,“什么都是还行,你跟你爸怎么一个德行!”

喻和眯起眼感受着陶瓷碗中扑面而来的热气,没有吭声。

就这样慢慢地喝了半碗,喻和实在喝不下,拿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剩下的汤:“妈,这汤好喝,就是太晚了,我真有点儿喝不完了,我......”许文斐闻言柳眉倒竖:“喝不完?我看你就是当时作出来的毛病,瘦的跟什么一样,不吃好哪能学得好?跟你爸和那狐狸精待一起两个月什么也没学到,尽学些烂习惯,汤喝一半留一半像什么样子!给我把这碗喝完再爱干嘛干嘛去。”

喻和知道再说下去许文斐一定会牵扯出喻先煦和沈澜奕,接着必然要提到喻扬。没办法,他只能强忍着恶心尽量拂开汤上漂浮的油末,屏着呼吸喝完了剩下半碗,去厨房洗完碗放回碗柜,已经隐隐有些反胃。

喻扬是喻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小他三个月,本来比他矮一级,现在喻和休了一年学,就跟他同级了。当时喻和拿省一等奖的时候喻扬六科全挂,还因为打架挨了学校处分,家里赔了不少钱。那个十月是喻和跟许文斐最扬眉吐气的一段时间,许文斐是自己做生意,每次出去应酬都神采飞扬,兴致高涨。喻先煦带着厚礼找到他们说当作喻和的学费,许文斐当着一整条街的人的面一把撕开礼袋,把里面的一万块钱狠狠甩到喻先煦脸上。袋子里有一盒六千多的米歇尔柯兹巧克力,包装被她摔破了,平均十五块钱才拇指大一颗的昂贵的巧克力散落一地。许文斐像是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战,趾高气扬地扯着喻和离开,喻和想回头看一眼,被许文斐厉声呵止。

那个时候喻和在省一的排名非常靠前,毫无疑问地进入省队准备参加CMO,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冲击国赛金牌前60,如愿以偿保送清北,说不定还可以通过国家集训队的层层选拔,最后在IMO的参赛名单中占得一席之地。

他的前途看上去一片光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只有喻和自己知道那仅仅是“看上去”。

他在省一等奖排名第四时已经隐隐觉得摸到了自己的上限,但当时许文斐特别高兴,他又颇有些不服输的心气,把怀疑的种子死死地摁在心里,指望着这样就能抑止它生根发芽。

省队集训所在的学校很大,光从教室走回宿舍就要十五分钟。集训队里有不想继续前进的,也有由于各种原因想努力拼一把的,喻和处于二者中间摇摆不定,就这么放空脑袋地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在凌晨和在深夜的十五分钟。集训队确实是一个可以给人以巨大心理冲击的地方。和他同班的都是精英,不管喻和之前擅长什么,在这里都可以找到比他做得更好的人。

看不见的压力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喻和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整夜整夜地失眠。跟着睡意消失的还有食欲,有些时候他一天连一顿都吃不完。刚开始上课的时候心想老师讲得怎么这么简单,甚至觉得有些无聊,忽然不知道哪个点没有跟上,从此以后就听不懂了。他保持着同级高三的作息,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半睡觉,而这除了让他更加疲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书上的数论题快被翻烂了,还是想不明白。省上的专家来给他们开讲座,喻和坐在最后一排,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专家把问题提出来,喻和还没听清楚题目,第一排的学生已经唰地举起手。

那所学校的秋风是喻和经历过的最冷的秋风,他穿上厚厚的羊毛衫也顶不住,晚上走在路上禁不住地打哆嗦。一路上灯光也是惨白惨白的,照在人身上,带来针刺般细密而冰冷的温度。

高一的时候喻和的数学老师很喜欢他,经常喊他上黑板解题。那位老师本科只是一个中流211,后来才考到北大去读硕士,喻和心里还有点瞧不上他,每次都写得飞快,刻意把字迹弄得潦草。数学老师特别爱站在讲台上给他们灌鸡汤,一遍又一遍地讲类似于“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故事,说学生学习就像唱戏的练声,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师傅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现在喻和觉得这种说法不但假,而且虚伪。他明明每天都在练,为什么还是唱不上去?跟他一起练的人早就粉墨登场出将入相,花腔一耍能飙三个自然七声音阶,而他这边京胡拉到一半弦就断了,留他一人在后台急赤白脸。反复核实剧本,才发现明明标题都是《皆大欢喜》,他这一本的作者却不是莎士比亚而是贾伟南。

喻和现在都还记得他们集训的时候每天都发士力架,他刚开始是想留着当夜宵吃,后来是单纯地吃不下,到最后攒了一大把。某刻喻和突然觉得看着那一大堆士力架格外烦,干脆拿给同寝室的队友分了,分剩下的他抄起来砸进了最近的垃圾桶。

省队结束集训的前一天晚上,喻和坐在操场草坪上发呆。跑道上有很多人夜跑,广播里在放歌,开始女声只是轻轻地哼唱,后来吉他和鼓点一起把情绪烘上去,就多了些声嘶力竭的感觉:

‘What makes you tick on and on 是什么在驱使你前行

What makes you fall是什么令你坠入深渊

And bring tears in your eyes是什么让你眼中含泪

In despair身处绝望’

从他身边跑过很多人,他们手腕上的荧光手环在夜色里跳跃、前进,他们挥汗如雨,他们步履不停,他们每一个都矫健、活跃、充满力量。而喻和的年纪明明跟他们一般大或者还没有他们大,却感觉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暗。刚开始学竞赛时懵懂无知写在心愿卡上的“亚洲队”注定无法实现,当时剑指国奖金牌前六十的心气也渐渐被磨灭了。人群渐渐散了,喻和还坐在原地。广播里的歌单循环完了一整遍,又回到了那首歌。几分钟后那首歌也快放到尾声,鼓点弱下去,剩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弦,衬托着清澈的女声。喻和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歌词。

‘I hope it's just one of the regular mood swings我希望这只是一次规律性的情绪波动

Because I'm sick of searching for something因为我早已厌倦了找寻那些

That could drive me wild and put some colors in my heart可以令我随性恣意在内心添上色彩的那些事物’

几只被遗失的荧光手环在离喻和不远处的地面上幽幽地亮着光。喻和两天只吃了一个面包,得到的能量远远跟不上身体需要的能量,此时坐的太久,想要起身时眼前有些发黑。他看不清楚,感觉像是面前有棵大树轰然倒下,溅起的木屑带着浓烈刺鼻的草木气息和浓郁黏稠的夜色扑面而来。那个瞬间一只白鸟翩然掠过,快得简直像是他的幻觉。

借着那几只荧光手环的微弱光芒,喻和看清了那只白鸟的样子。它有明黄色的长而弯的喙和血红色的蹼爪,同为血红色的瞳孔像是不会转一样,死死地盯住他。

吉他声也渐渐地淡出了,喻和跟那只白鸟对视的时候,广播里的女声正好唱到最后一句——

‘That could make my life那些充盈我漫漫人生的事物’

11月,当届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在成都如期举行。喻和跟队友一起奔赴那座城市,一群人忙里偷闲地挤出了半个下午的空当,喻和被他们强行拉去文殊院烧香。他有点哭笑不得地跟着他们点了两炷香,拜完之后他们又去院门口那道红墙边拍照,喻和集训时的舍友搭着他的肩膀,非要在“幸”“福”两个字前面合影留恋。“你笑一下啊!”舍友拍了拍他,“等着你金榜题名呢。”喻和被他的手臂压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配合地冲镜头露出一个微笑。

喻和国赛考试的那两天几乎什么东西也没吃。他一闻到牛奶的味道就想吐,稍微吃一点点东西还好,但只要多吃了一口就会强烈地反胃。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食欲不振还是睡眠不佳,他开始掉头发,有时候浑身乏力,要费很大力气才能集中注意力。

第一天还好,对于喻和来说考的算是基本功的东西,三道题一路做下来总体上算是顺利。第二天还是三道,进考场前喻和才知道坐他左边的那个男生是去年国家集训队的,喻和才把第一道题停停想想地写出来,人家已经全部写完开始倒头睡觉了。其实在考场上喻和就知道自己那道题尺规作图叙述肯定不标准,但当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硬着头皮开始写下一题。喻和当时想到了一种可以单独将四个正方形顶点方格翻奇偶的操作,再往深了想发现并没有什么用。最后一道是很复杂的无理数有理逼近题,喻和光是看着题目就觉得头疼,绞尽脑汁做了半天,凭着感觉写到把点调整到顶点上就再也写不出来了。剩下半个小时就是竭尽全力地返回去想中间那道题,马上就要交卷了才骤然反应过来那其实只是道中等难度的题目,争分夺秒地写了没两行就听见监考老师喊停笔。

出了考场喻和就知道自己别说金牌前60,恐怕连拿银牌都还要凭运气。一个月之后获奖名单公布,他果然在铜牌获奖名单的中段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可能因为北大英才班的关系,当年的金牌线其实并不算高,但喻和这个名次压根没办法保送,一点希望都没有。

半个月不到喻和就休学了,所有人都在替他惋惜,所有人提到他名字时都会意义不明地叹气。许文斐把他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自己去上海出差,后来喻先煦把他接去了医院。喻扬拎着果篮跑到病房里来,喻和当时情绪非常不稳定,他像许文斐扔礼袋一样扔了那只果篮,把手边能碰到的所有东西都拿起来狠狠地往墙上砸。动作间牵扯到埋在血管里的输液针头,他一把将针头拔出来,歇斯底里地让喻扬滚出去。喻和扬手重重地挥倒输液架,架子、瓶子、袋子、管子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液体四处飞溅,安定盐水浸湿喻扬半个脚背。喻扬大为惊骇,忙不迭地就滚了。事后喻和手背上输液的地方泛起一片骇人的乌青,半个月都没消下去。直到那个时候许文斐才化着精致的全妆蹬着高跟鞋来医院看他。

要不是程羡好提起那只白鸟,喻和都快以为自己忘记了这回事。生病之后他很多事情都回忆不起,直到那天才发现自己居然还那么清晰地记得那只白鸟长什么样子。

许文斐来敲他门让他睡觉,喻和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拉窗帘,目光无意识地往楼下树枝上梭巡了一圈,想找找看有没有那只白鸟的影子。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不由得摇头暗自哂笑,一只说不清是幻觉还是谣言的鸟而已,自己怎么也跟着他们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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