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的城主令牌碎了。
千年前的桑海城不过一处荒地,各地逃亡的流民聚集,在第一任城主的带领下开拓荒土,开创桑海城。
城主令牌是开荒者功德之力炼化,绑定着桑海城的每一个子民,世代流传,代表桑海城的命运。
令牌碎,便意味着桑海城危在旦夕。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一点消息流出,偌大一个桑海城,竟然就要亡了。
丽泽向姜之简单讲述了桑海城的由来后,面色冷峻,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姜城主,同我回桑海城。”
他将令牌碎片放于桌上,能明显看到断裂处渗出黑色的雾气。
令牌用布包着,丽泽全程未用手触摸。
姜之:“这是怎么回事?”
“并未有确切消息从桑海城里流出,整座城池可能已经被封锁。这些是小橘搜集来的情报。”
他怀里的橘猫喵呜了一声,小橘是它的名字。
姜之便见丽泽从一个丝绸袋里取出一根根猫毛,细心的将猫毛一根根摆在桌上。
“???”
丽泽解释:“小橘能沟通云荒大陆所有的猫和老鼠,这些毛是它手下搜集来的情报。”
他闭上眼,指尖拂过一根根猫毛,读取上面隐含的信息:“桑海城出现了巨大的金色结界,城中的人出不去,但外界的人可以进去。”
“我猜测,一旦进入,便无法与外界通信,又或者,进去的人全死了。”
“桑海城为三不管地带,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正常,目前大宗门并未插手。”
“附近的小宗门见金色结界,以为有异宝出世,派出弟子前往,几乎是踏进桑海城的那瞬,弟子的本命魂符就灭了。”
“外界有谣言传出,说桑海城是魔宗余孽的地盘,他们在桑海城杀人祭天,以复兴宗门。”
“三大宗靠不正当的手段获得如今的地位,一直以来,魔宗就是他们的心中刺,稍有风吹草动,就人心惶惶。”
“灵脉山岭弟子遇害事件不了了之,已经引起了诸多不满,这次的桑海城事件,估计过不了多久,三大宗必定会派弟子前往调查。”
“魔宗是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哪里拍。你说是吧?小宗主。”
话说完,丽泽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的两人毫不在听。
姜之的注意力完全被令牌吸引,上面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她挑了块碎片递给百里锈:“上面是死气。”
百里锈接过令牌,点了下头:“嗯,是死气无疑。”
“灵脉山岭里遇害弟子就是被死气操控,那看来——”姜之顿了下,猜测道,“桑海城事件大概率与它有关,灵脉山岭里死气操纵者是云稚,会不会是云稚背后的人现身了?”
百里锈眸色微动,他想到了灵脉山岭里,来自月无痕的那一声‘百里师弟’。
他想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姜之一想到云稚,就有些打退堂鼓:“算了,我们还是别去了,反正三大宗都会派人去调查……”
“喂喂,你们俩怎么能用手摸令牌!”丽泽看见他们手拿碎片,连忙拍掉,道,“你们完蛋了,我摸完令牌上吐下泻要死要活,现在都还浑身酸痛。”
说完,他就捂住肚子:“感觉又要不行了。”
“无碍,死气伤不了我们。”姜之将令牌包好,还给他道,“丽泽,实在抱歉,恐怕我们去不了桑海城。”
“为何?”丽泽想起她刚才说的话,疑惑,“该不会就因为那云稚吧?”
姜之回想起在神天宗,所有人无条件偏爱云稚,信她爱她,还有在灵脉山岭,击碎了她的头颅,再用红莲业火焚烧,这都还活蹦乱跳。
杀不死那就惹不起。
见姜之面色沉凝,丽泽大概猜到了几分:“你说云稚杀不死,今日在大堂所见的云稚给我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小宗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现在的云稚并不是真正的云稚,你难道不想调查真相吗?”
云稚身上满是谜团,但姜之:“不想,我对她不感兴趣。”
她并不想与无关紧要的人纠缠不休,重获新生后,姜之只想判宗好好的,判宗里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丽泽语噎,求救般看向百里锈:“宗主夫人,您说说话呀,帮我劝劝小宗主,咱们一块去救救桑海城吧?”
“宗主夫人?”百里锈和姜之异口同声,只不过一人嘴角带笑,一人诧异非常。
姜之叹了口气,准备送客:“看来是沾了点死气,脑袋已经糊涂了。”
“额……”丽泽抿了抿唇,尴尬微笑,余光瞥了眼边上正专心给自己梳毛的神兽,再次问百里锈,“您其实也想调查死气吧?”
丽泽向来敢想敢猜,虽说姜之唤百里锈剑灵,但从诸多细节上,他还是猜出了百里锈的真实身份。
上古神兽实在太好辨认,而传闻中魔头百里九笙的跟随者,就是狻猊。
从狻猊对百里锈的恭敬态度来看,他的身份无疑。
“你是在揣测我吗?”百里锈淡然一笑, “可惜我并不是热心肠的正义人士,桑海城与我无关,姜之不去我就不去。”
虽然他很想确定那人是否还活着,但那人已经发现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被找上门。
丽泽欲哭无泪,这难道就是妇唱夫随吗?
望着对面事不关己的两人,丽泽绝望中心生一计,神秘兮兮:“还未有确凿证据,我也怕会影响我们宗门团结,原本不想将这个消息说出,但现在必须要说出来了。”
影响宗门团结?姜之来了兴趣。
丽泽斩钉截铁:“千年前离天宗宗主,百里九笙在桑海城现身了!”
姜之:“!”
百里九笙本人:“?”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丽泽,看破不说破。
丽泽拉了拉衣服领子,安静如鹌鹑,只觉毛骨悚然。
*
不管姜之愿不愿意去桑海城,这次桑海城是非去不可了,因为三日后的上午,宁却徳在福满楼露面,宣布了第二场比试地点——桑海城。
“魔宗余孽入侵桑海城,城中百姓惨死,血流成河,如今桑海城已成为他们的地盘。”
“魔功邪门残暴,他们不出几日就夺下桑海城,若是任由魔宗壮大,势必在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不出几年修仙界就会是他们的天下!”
“趁魔宗还未发展壮大,我们势必要立刻阻止!”
“你们是当今修仙界最杰出的一辈,我相信没有人会比你们更有能力阻止魔宗复兴,少年人就要敢闯敢做!你们将会是英雄!”
宁却徳慷慨激昂,最后又道:“当然,魔宗余孽杀人如麻毫无人性可言,惧怕魔宗也是人之常情,不愿去的弟子可自行放弃。”
没有弟子会承认惧怕魔宗,也就没有弟子说不去。
更重要的是,人人都想当英雄,只要杀了魔宗余孽,他们就会是英雄。
姜之扫了眼周围其它宗门的弟子,皆是手捏拳头振臂高呼,叫嚣着狂言,像是丧失了理智,被宁却徳几句话忽悠的不要不要的。
魅姝捂住耳朵,忍不住吐槽:“他们都疯了吧,尤其是这老头,比李老头还能忽悠。”
泽兰道:“千年过去,魔宗也只是传闻中的宗门,没有人见过,更没有人见识过魔功,大家都是各宗门的佼佼者,都坚信自己能杀了魔宗余孽成为英雄。”
丽泽摇着头:“没想到桑海城的消息传的那么快,更没想到青云宗会让弟子们去那里送死,啧啧,是嫌死在灵脉山岭的弟子还不够多吗?”
“你们在说什么?”上官无恙闻声而来。
丽泽若无其事,抬头扫了扫周围,低头看了看脚,道:“没什么。”
“休要瞒过我的耳朵,我可都听到了,你们在说我师父坏话,说真的,老头子虽蠢但不坏,第二场比试地点安排在桑海城,并非我们宗门的决定。”
台上的宁却徳打了个喷嚏,奇怪,怎么感觉有人在骂他?
上官无恙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解释:“昨日夜里传来桑海城事变的消息,今早三大宗四大家族议事,月家提议将桑海城作为第二场比试地点,一方面对付魔宗余孽,另一方面桑海城作为修仙界中心地段,各大势力暗中争夺许久不下,想要借此瓜分桑海城。”
“老头子当场反对月家的提议,僵持许久后决定投票表决,老头子和神天宗投了反对票,月家和天机宗毫不犹豫支持,这么一来,剩下的三大家尤为重要,按照以往,三家中立会选择弃票,裴家和洛家果然弃票,可夜家却投了支持。”
“这么一来,桑海城就定为了比试地点。”
“原来如此。”丽泽拍了拍上官无恙的肩膀,“你家师父是好人,错怪他了。”
话锋一转,他劝道:“可桑海城情况复杂,真不能去。”
上官无恙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转头去问姜之:“小黑,你去吗?”
“不想去。”姜之如实告知。
丽泽急了:“必须去!”
姜之无奈。
中午福满楼的饭菜格外丰富,姜之有种在吃断头饭的错觉,打包了足够多的糕点后,盘子一收,便搭乘青云宗的云舟前往桑海城。
狻猊先带灵脉之心和藏书阁回千里山神,完事后再去桑海城汇合。
很快,所有人就到了桑海城外。
如丽泽所说的那般,桑海城被一个巨大的金色结界笼罩,流光溢彩。
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过于闪耀的外表,像是在故意引诱修士踏入的人间地狱。
有不少弟子抢着要杀魔宗余孽,不长脑子似的,急冲冲就闯了进去。
“你们几个该不会不敢了吧?也是,没什么名声的垃圾宗门,死在里头也没人给你们收拾,还是回宗门乖乖捡破烂去吧!”
“等我们成了消灭魔宗的英雄,你们就后悔得痛哭流泣吧!”
“……”
少年心性冲动,很容易就被一句话激怒,最后外头就只剩判宗。
姜之将手放在结界上,感知过后:“高级结界,禁制修为,强于某个修为期的人不得进去,恐怕是邪修用来阻止比他强的人。”
“看来这就是各大宗门长老不能亲自来‘除魔’的原因。”
“虽然被隐藏的很好,但我感受到了磅礴的死气。”
“这种规模的死气,我在无极秘境里见过。”
她简单将无极秘境里的情况告诉众人,魅姝虽然去过无极秘境,但后面关于死气的事所知甚少。
丽泽听后,面色冷峻,情况原来比想象中更糟。
姜之:“我建议你们不要进去,在外面等我就好。”
她拿着城主令牌碎片,告诉丽泽:“既然按照桑海城的规矩我是城主,那我就会尽全力保护这里,你放心好了。”
丽泽深思过后,忽的想起一事:“小宗主,你知道无妄归墟怎么来的吗?”
“不是天地自然生成的吗?”
“非也,无妄归墟是人为所成。”
无妄归墟,活人地狱,死人极乐,没有人敢踏足那个地方,一旦进去就会被死气缠身,化为虚无。
不过归墟入口神秘,千年来少有人踏入,唯一从里面活着回来的,只有姜之一人。
她曾在藏书阁查找关于无妄归墟的文献,然而记载甚少,都是些无用的只言片语。
显然云荒百事通知道更多内情,姜之微蹙起眉,好奇:“谁创造的无妄归墟?”
丽泽不卖关子,直言道:“百里九笙的师兄,沧善渊。”
姜之怔住,她想起无极秘境里,月无痕的那一声‘百里师弟’,还自曝千年前是他杀了他,而在正统的记载里,是三大宗联合上百宗门,布下天机无极阵法剿灭魔头。
她觉得月无痕所言非虚,那发狂的、要置人于死地的的咆哮,绝对是流露的真情实感,人在那种情绪下,绝对不可能说谎。
是月无痕杀了百里九笙吗?
会有人活了千年之久?
丽泽见姜之陷入沉思,问:“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我不曾听说过‘沧善渊’这个名字,但确定有这个人。”
姜之抬眸看向金色结界,觉得离千年前的被篡改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你没有听说过他正常,因为他是一个并不出名的人。准确说,在百里九笙的名声下,他籍籍无名。”
丽泽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讲故事,却见姜之身侧多了一人,眼睛一定,嘴巴乖乖闭上了。
百里锈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脑袋微微一歪,看向丽泽,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不用在意我,你接着说吧。”
他刚睡醒,一副绝不打扰的模样。
越是这样,丽泽越是心惊,一方面因为他惧怕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另一方面,在背后说话恰好被当事人撞上,有些尴尬。
但仔细一想,他也没有说他坏话,怕什么呢。
魅姝已经准备好瓜子板凳:“我从未听说过百里前辈拜过师,还有师兄?老头子都没和我们讲过,你快展开说说。”
“这……”丽泽感觉到百里九笙本人正笑眯眯看着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具体我也不清楚,要不你们问问百里锈,他知道的肯定准确。”
“我之前问过锈锈,他说都忘记……”姜之猛地顿住。
她忽然想起,开创逆天改命的术法,她猜测阁主就是百里九笙,而现在阁主和百里锈又是同一人。
从第一次见面起,百里锈就在否认自己是剑灵,也从不承认自己有过主人。
百里锈就是百里九笙,这一切都说得通。
“怎么了吗?”百里锈见她面色不对劲,关心。
“哦,没什么。”姜之摇了摇头,暂时放下猜疑,“说回无妄归墟的事,我想知道它的成因。”
百里锈双手抱胸,懒散的站着,乖乖等待听故事。
魅姝和泽兰手心兜着瓜子,边嗑瓜子边听。
丽泽清了清嗓子,正式开讲:“说来也巧,无妄归墟是百里九笙身死那年形成,在此之前从未有过鬼狱。”
“死气汇聚成鬼狱,这就要说到死气的成因。”
“相传,百里九笙在少年时勘破天道,自创心法,开宗离天,风光无限。”
“一切事端的源头,就是他的心法。”
“凡入离天宗弟子,皆可传授他的心法,具体心法我也不清楚,只知那些弟子修炼迅猛,毫无瓶颈,一时之间,各路修士纷纷拜进离天宗,不出几年,离天宗就成了第一大宗门。”
“在当时的修仙界,百里九笙是当之无愧第一人,而第一这个位置,往往令人眼红觊觎,嫉妒他之人正是沧善渊。”
“沧善渊勤苦修炼,比常人努力百倍千倍,可却依然被百里九笙狠狠压一头,世人只知百里九笙无人识他,他自认只是输在气运和天赋上。”
“他不甘心,于是趁百里九笙在外游历,分裂宗门,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逆转心法,放大修士内心的恶念,宗门弟子冲突不断,自相残杀。”
“等百里九笙归来时,宗门弟子要么惨死要么逃亡,心法成了邪功,开创心法的他成了魔头。”
“沧善渊联合其它宗门,用离天宗枉死弟子形成的死气布下阵法,杀了百里九笙。”
“若任由沧善渊掌控死气,修仙界势必大乱,然而百里九笙死后,死气便不再受沧善渊的控制,劈开了空间,成为了无妄归墟。”
丽泽面露担忧道:“现如今桑海城的情况,像极了传闻中离天宗惨状,死气汇聚,很有可能会形成第二个鬼狱。”
姜之若有所思,关于千年前的大战,这是她听到的第二个版本,和李前辈所言相差不大,从小认知里的魔头成了受害者,而真正的恶人——
“丽泽,照你这么说,沧善渊杀死了百里九笙,他成了人人称颂的救世主,可为什么修仙界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后来沧善渊去哪了?”
“的确,修仙界没有关于沧善渊的任何记载,历史是由胜利者编写,而现在所流传的,是三大宗联合剿灭魔头,将所有‘功劳’归于自己,三大宗是千年前大战唯一的受益者,瓜分了离天宗所有的资源。”
丽泽顿了下,接着说:“所以我猜,当时的沧善渊,要么和百里九笙同归于尽,要么不死也是重伤,没过几年就死了。”
姜之觉得不对,应该还有别的解释,忽地听到身侧的人开口。
“沧善渊在历史上毫无姓名,我更偏向被三大宗所杀。没了死气作为后盾的他,轻而易举就能被反杀。”
百里锈嘴角扬起惋惜的笑,摇着头啧啧了两声,又道:“只可惜杀的不够彻底,现在沧善渊又回来了。”
“所以说沧善渊就在桑海城里对不对?”丽泽反应迅速,激动高声道,“如果他收服足够的死气,就会再次上演千年前的悲剧,所以——”
“要趁他还没发育完全,现在立刻马上!必须务必绝对!阻止他!”
他捏了捏拳头,一副要上刀山下火海英勇就义的模样,像极了早上被宁却徳忽悠了的弟子们。
空气突然安静,丽泽还高举着拳头,却见面前四人无动于衷,尤其是百里锈,慵懒闲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百里锈掏了掏耳朵:“吵到我耳朵了。”
姜之头回见丽泽这么激动,热血少年,不对,都三十六了不再少年——算了,男人至死是少年。
魅姝和泽兰小声嘀嘀咕咕,复盘丽泽说的话,记录下来,打算回千里山神和李长命对一下细节,还原真相。
丽泽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那就请大家——进去吧?”
桑海城危险未知,死气沉沉,姜之并不希望大家都进去冒险,但事关千年前的离天宗,大家都有理由进去。
她在心里默念了句,一定要保护好大家。
“想什么呢,走啦。”魅姝挽着她的手,推着轮椅率先进去。
丽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走在后头,抬头间发现百里锈站在结界口,像是故意落后一步。
是在等他吗?
百里锈双手背后,晃荡两步走至他身侧,与他并排行走,扬唇懒懒道:“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丽泽愣了下,疑惑间眉头蹙起,微微侧目看向百里锈。
他见他眉梢轻挑,勾唇浅笑,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叫他。
“夜丽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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