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七再醒来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一转头，顾临枫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
“顾临枫，是你帮我沐浴更衣的？”
顾临枫可怜兮兮地点头，道：“我听见你说你要沐浴的。”
余念七给了顾临枫一巴掌，顾临枫捂着被打的地方痴痴地笑着，他眼神亮晶晶的，余念七终于因为他有了些情绪，而不是一成不变的淡漠。他解释道：“我虽无耻，但也不下流，你的衣裳是店家的姑娘换的！”但是巴掌挨都挨了，说这些未免有些太晚了。
“念七，你的骨链落在我这里了。”魏青舟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脸色涨红忙里忙慌地关门，关的太快还夹住了自己的手。魏青舟清了清嗓子：“我来还你骨链，既然你有要事在身，那我放在门口了。”
门外安静了半刻，魏青舟补充了一句：“我什么也没看到。”他把骨链子放在门口，逃也似地跑下楼。
余念七看着顾临枫，方才在比试场地的不适感消失了。口中还残留淡淡的血腥味，她眸光晦暗，眼神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几乎要心软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抬脚，把顾临枫踹下了床。
“唉哟。”顾临枫捂着胸口装模做样。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余念七猛地从床上坐起，她绕过顾临枫，直接拉开了门。
温归年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捡起了地上的骨链递给余念七，低声道：“崔时珍出事了。”
“他受伤了吗？”
“不是。”温归年喘着粗气，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他是狐狸！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比试台上现了原形！”温归年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余念七从他的话中大致还原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崔时珍上场时，脚步略显虚浮，本来可以让裴玄换他去的，但崔时珍执意要上台比试，跟对手还没过两招，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急急跑上台去，崔时珍的衣物下，只有一只黄灰色的狐狸。
听完整件事，余念七心下微动，她攥紧自己的骨链，试探性问：“那掌门是如何处置崔时珍的？”
“到底要如何处置还不知道，现在是先关着，总要做做面子给旁的门派看。”温归年叹气，“他可是前三甲！竟然是只狐狸。”
“妖物混进无殇，的确不能轻罚。”余念七顺着温归年的话茬，“不过他为何会突然变回原形？”
温归年偷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宗门大比场地布下的阵法，正是武子老先生的五行阵法！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是踏进此阵，法力通通都会被削弱！呆的时间越久，这些个妖物就越弱！”温归年兴奋地比划着。
“我以为是《诛妖·卫道》。”余念七自嘲地摇头，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钝了？
“你说什么？《诛妖·卫道》怎么了？话说不说，里面的字我都认不全，每次师尊都要因为这个骂我！”温归年愤愤挥拳。
余念七扯开话题：“崔时珍会怎么样？是杀是剐？”
“也说不准，他虽然是妖物，但他是狐族的，狐族又与天界渊源不浅，说到底也算不上是彻彻底底的妖物。”温归年挠了挠头，“我也不懂，反正一旦牵扯到别的门派什么的，事情总是变的很麻烦，还不如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妖物。唉，和他同门这么久，希望掌门能高抬贵手，至少留一条命！从无殇赶出去就行了。”
“言之有理。”
“欸！屋里有人！”温归年拔剑越过余念七，一脚踹开门闯了进来，大喝一声，“小贼！”待看清是顾临枫之后，温归年悻悻收了剑，他自然是认得顾临枫的，更何况自己还收过顾临枫给的不少妖丹。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剑：“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小贼呢——不对！你怎么在念七的屋子里！？”温归年瞳孔震惊。
为防止顾临枫乱说话，余念七道：“他是来还我东西的。温归年，崔时珍如今关押在何处？”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温归年摊手，“不过苏禾师姐应该知道，吃了晚饭我去问她，要不要一起？”温归年指了指余念七和顾临枫。
“不用了，我回来后就已经吃过了。”
“那好，你晚上不要睡太死，我怕又有什么事。”温归年见没有旁人，压低了声音，“轩辕门萧掌门死抓着崔时珍这件事不放，在比试场被宋掌门下了面子，现在无殇门内出了个妖物弟子，这下他可有的说道了。”
余念七目送温归年走远，她脱力地靠在紧闭的房门的上，顾临枫俯身关切道：“你若是害怕，我现在就带你走。”
“落葵还在这里。”余念七苦笑，“她没了父母——”
“你不是在担忧这个。余落葵没有你也会过得很好。”顾临枫贴近，他强迫余念七抬起头与他对视，“只有在无殇，闻齐，觅渡，还有我，才不会找上你。”
“你不是每天都在吗？”余念七偏过头，窗户被吹开，屋内的烛台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彻底熄灭，她索性全盘托出，“那只白猫不就是你监视我的眼睛吗？你若想来，谁会拦你？谁拦得住你？”
“你早知道了。”
“顾临枫，你同闻齐总是把我当个玩意儿，我是人，我也有脑子。”
“你不是人——”顾临枫突然冒出来这一句冲淡了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余念七几乎要被气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闻齐是如何想的吗？花神羌芜，我是与她容貌相似，也的确利用过这份相似为自己谋出路，但这不代表我愿意一辈子掺和你们二人和她的纠葛。你二人只手遮天，但想让我当替身，你们做梦。”
“别总拿我与闻齐相提并论，我若说我从没把你当过替身，你信我吗？”
“你认为呢？”余念七反问，“我的同族几乎要被天界杀光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在人间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又不能长久，除了无殇，我还能去哪里？”头一回，她露出了自己的怯懦和无助，她早就无处可去了。
“我——”
余念七知道顾临枫想说什么，她打断了顾临枫的话：“我不可能跟你走，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她一件件褪去了身上的衣物，肩头微不可察地抖动着，她太瘦了，肤色苍白，月光轻柔地落在她的发尾，顾临枫为她披上了外衫。
“我想要你不再那么厌恶我。”顾临枫微微偏头，眸地一丝光彩也没有，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孤寂又脆弱。
晚风透过窗棂，余念七的神情终于松动下来，她低笑一声：“真是——无趣。”她拽过顾临枫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踮起脚，直愣愣地咬住了他的下唇。
顾临枫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回归神，先是生涩地摩挲着她的唇角，呼吸凌乱而又温热，得到余念七的回应后，他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握住她的后腰，近乎粗暴地侵入她的唇齿，喘息间含糊地呢喃：“不要再赶我走了。”
“嗯。”喘息的间隙，余念七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烛火被重新点燃，顾临枫背着余念七坐在床边，余念七抬脚踢了踢顾临枫的后腰：“登徒子，顾公子——”她拉长了调子，肉眼可见的，顾临枫的耳朵红透了。
顾临枫沉默地转身，他单膝跪在床边，抬起余念七的左手，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左手手腕。
“莫名其妙。”说出这四个字时，余念七前所未有的平静，顾临枫莫名其妙地对她好，而她本意不过是利用，打着羌芜的名义享受着顾临枫对她的庇护，也还是莫名其妙的骄纵，莫名其妙的心软——这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你与东官，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临枫斟酌着开口。
余念七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在他侧脸上啄了一口：“你吃味了？”
“没有。”顾临枫识趣地没有再闻，对方还是对他有所戒备，于是顾临枫从头到尾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初次见你，只是不想让闻齐因为他自己的私心祸害旁人，再遇，我威胁你要告知闻齐你的下落也只是——”
“玩闹？”余念七眯着眼，“这些我都知晓，何不说些我不知道的？”
顾临枫思量片刻，道：“我没有瞒着你的。”
“是吗？”语调微微上扬，她饶有兴致地问，“那西官大人为何不讲讲你是如何让崔时珍在众目睽睽下现原形的？”
“念七，我没有害他。”
“那是为何？”见顾临枫不语，余念七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难不成你是为了让我在比试时现原形？”
“不是。”见事情越来越麻烦，顾临枫索性说了实话，“是昭玲做的，崔时珍不能回去，只有被无殇困住，关押在地牢里，崔时珍才没有回狐族的契机，宋知书不会对他怎样的，他知道崔时珍是令狐崔的亲儿子，只是关几天。”望着余念七的眼，他再也没有隐瞒，“闻齐与昭铃今夜大婚，他二人——”
没等顾临枫的话说完，门外又开始嘈杂起来。
崔时珍被放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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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原形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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