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辰宇的皮鞋刚跨过林曜办公室的门槛，一道蓝色弧线便挟着风声迎面劈来。
他没有躲。
硬皮文件夹结结实实抽在他的颧骨上，发出清脆的"啪"声，然后掉在地上。
郭辰宇的脸即便已经擦了粉底，依旧瞬间变得通红。
林曜面色阴沉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手臂还保持着刚才扔出的动作。
因为林曜说要等一下郭辰宇，所以沈郁白还没离开，此时正僵在办公室外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从未见过林曜这么生气的样子。
那个在他印象中一直都温文尔雅的人，现在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郭辰宇到底做了什么……
想着，林曜要杀人一般的凶恶视线透过玻璃砸在沈郁白脸上。
他被看得浑身一抖，然后林曜就毫不留情地拉下了办公室所有的防窥帘。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郭辰宇低着头，不敢看林曜，尽量也把自己的呼吸声压到最低。
林曜也不说话，不知道是在努力平复情绪还是在酝酿语言。
“曜哥，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不应该……”最后还是郭辰宇先打破沉默。
他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无论怎样先承认错误。
“郭总，你有什么不应该的？你可太应该了。”林曜阴阳怪气地打断了他的自省。
听到林曜这么说，郭辰宇把头埋得更低了。
“幻想一下就行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是能救美女于水火之中的盖世英雄吗？
“再说了，丁梓萌是需要你救的人吗？你们俩是合作关系，不是所谓的上司和员工的关系，你不要搞错了。
“你要说抱歉的人不止有我，还有丁梓萌、刘局等所有为这桩案子付出过心血的人，以及那些正在翘首以盼的受害者家属。
“郭辰宇，你在发泄你的情绪之前，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警校的老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任何事之前动动脑子！天天把脑子带在身上不是当摆设用的！”
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般扎进郭辰宇的太阳穴里。
林曜骂完一轮，觉得心里稍微舒坦点了，就停下来静静看着他。
郭辰宇拘谨地站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愧疚得感觉无地自容。
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很容易酿成大祸，如果不是后来沈云澹给他第二次机会，这件事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郭辰宇感觉今天还真要感谢沈云澹。
另一方面，就是他与林曜的关系。
类似于你在学校跟一个老师混得很熟，私下里也经常开玩笑，同学们都知道。
但有一天你犯了错，被这个老师当着全班面批评的羞耻和丢脸感。
虽然林曜平时对待郭辰宇非常好，两个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铁哥们儿。
但是不管是在警局还是在这次任务中，林曜都是他的上级，他是受林曜管制的。
林曜眼睁睁地看着郭辰宇的脸，从只有一边红变成整张脸带上脖子都红得滴血。
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难道就不尴尬吗？他也不想把领导者的身份拿出来训斥郭辰宇。
但是在一个团队中，如果没有一个管理者、领头人，注定做不成任何事。
林曜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喜欢丁梓萌吗？”他话锋一转。
郭辰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依旧低着头，小声地应了声“是”。
“那就把你该做的事做好了。用你的业务能力吸引她而不是逞一时英雄的莽撞。”
听到林曜的声音温柔了一些，郭辰宇才敢把憋了半天的一口气放出来。
面前传来椅子的拖动声和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郭辰宇偷偷从底下拿眼睛瞟林曜。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刚才挨打的那一侧脸颊，慢慢揉搓着。
郭辰宇抬起头，林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怒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的心疼。
他自从认识林曜，就总是能在林曜身上找到属于哥哥的温暖和安心。
“怎么不躲？我真的没想打你，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不敢躲，怕文件夹没打到你接下来就该上手了。”
林曜爽朗地笑着，把手从他脸上拿下来，发现蹭了一手的白粉。
立刻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擦在郭辰宇身上。
“你看看，今天还臭这美化了个妆，因为你那诡异的行为全都打水漂了。
“回去洗个澡，把妆卸了，用冰袋敷一下知道吗？要不然明天过来脸是肿的，别人要开始传我职场霸凌了。”
林曜绅士地伸手把门拉开，倚在门框上等郭辰宇出去。
他走了几步，林曜又忍不住叫住他。
“郭子，你会恨我吗？我感觉我刚才让你挺难堪的。
“如果有什么话被你听到心里去了，我很抱歉，过了今晚就忘了吧，记住教训就行。”
郭辰宇再也没想到林曜会这么说，本来就是他的问题他觉得被说几句是理所当然的。
“曜哥，我没事，谢谢你。你也赶快回去吧，这么晚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林曜却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水和轻微颤抖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刚才教训的时候没哭，现在怎么哭了？是我看错了？
坏了，用力过猛把孩子骂哭了。
林曜在心里责备自己。
这时沈郁白又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眼神里满是好奇和小心翼翼。
林曜扶额，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要哄着的。
明明一个是兄弟一个是喜欢的人，林曜却顿生一种带着两个孩子的错觉。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天，几人心里都着急，但感觉到目前为止，除了从周昀钧家里搜出的硬盘和丁梓萌在沈云澹身边获得线索，无从突破。
终于有一天，技术部提前给刘璇林发来了消息，刘璇林立刻通知林曜。
[小林，技术部发来通知，硬盘里的内容已经恢复完成了，快来。]
于是林曜再次把公司和沈郁白丢给郭辰宇，只身一人赶往警局。
“硬盘里是什么内容？”
林曜冲进房间，看见刘局坐在电脑前，立刻着急地问道。
他回过头笑眯眯地说：“小林，来啦。我还没看呢，等你来一起看。”
林曜一路跑上楼，身上已经出了层汗，外套也没脱就往椅子上一坐。
点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份文件，标题是“尸检报告”。
点开之前，林曜再也想不到为什么法医手中的一份尸检报告要这样严密地保护起来。
内容展现出来的那一瞬间，林曜就觉得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尸体的照片，首当其冲的是一张对面部的特写。
那熟悉的眉眼、脸部轮廓，让林曜揪着心脏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沈……”
刘局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林曜艰难地咽下口水立刻改口：“什么东西？”
“尸检报告里不都有尸体照片吗。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还紧张成这样。”
很快林曜就发现，这个人并不是沈郁白，而是李凌霄。
在此之前，林曜几乎只看过李凌霄的证件照，还有寥寥无几的生活照，都是带妆的。
之前在警局档案袋里尸检报告里虽然也有照片，但没有如此清晰的面部特写。
林曜从来没有发现，李凌霄和沈郁白如此神似。
“李凌霄的尸检报告？怎么会……她的尸检报告不是保存在警局吗？我记得验尸官也不是周医生啊。”
两人匆匆浏览过这份报告，发现大部分内容都与警局留存的那份如出一辙。
只有两处是林曜没见过的，而且都用极其醒目的红色标注了。
林曜轻声将它们念出来。
第一处，“受害人双拳紧握，在其指甲缝内发现少量皮肤碎片，分析所得基因序列和STR图谱如下……”
第二处，“……以上证据表明，受害者有至少一次足月妊娠史。”
两条凭空出现的线索给林曜当头一棒。
他感觉这两句简单文字背后蕴藏着的大量讯息，正在排山倒海般涌入他的大脑。
指甲缝里的皮肤碎片……那极有可能是李凌霄在反击时抓伤凶手留下的，是找出凶手最最直接的证据。
李凌霄怀过孕？
那更加令人诧异。
据资料显示，李凌霄没有结过婚。那么这个孩子是谁？孩子的父亲又是谁？
如果这份尸检报告是真的……
不，没有如果，从周昀钧被人杀害、用保险箱保护这块硬盘来看，这一定是真的。
那么，这或许会让他们之前的一切调查都白费，又或许会让真相水落石出。
刘局立刻把尸检报告里的DNA检测结果发给技术部门，让他们将其与基因库里的基因比对。
林曜飞速思考着。
也就是说，周昀钧才是当年李凌霄的第一验尸官，在他将尸检报告提交上去之后，上级发现对自己不利，就换了一名验尸官掩盖事情真相。
这个上级，应该与此案凶手有不少的瓜葛。
刑侦支队的前任队长是赵捷？
“刘局，匹配结果出来了。您提供的STR图像与沈云澹曾经录入的STR图像一致。”
林曜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觉得自己都快对“沈云澹”这个名字PTSD了。
怎么又是他？所以他就是杀人凶手？
刘局听完之后沉默片刻，抬眸看向已经火冒三丈的林曜，轻声问道：“林曜，你怎么看？”
“还用问吗？他就是杀人凶手！我们在等什么？”林曜忍不住抬高声音。
刘局缓缓摇头。
“不能这么绝对。这点线索最多只能说明李凌霄在遇害当天与沈云澹接触过，且两人关系匪浅，无法直接说明他就是凶手。
“而且沈云澹势力盘根错节、眼线众多，贸然行动，非但不能抓住他，反而有可能被反将一军。
“在最后收网之前，你需要冷静下来想想，再去寻找一些线索，制定一个完备的计划。”
在刘璇林的劝说下，林曜慢慢冷静下来。
李凌霄与沈郁白相似的长相、她与沈云澹的关系、曾经生育……
一个极其合理、一气呵成但又让他很难相信的想法在心里成型。
刘璇林看见他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微微一笑。
“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吧。破案就是这样，很多看似不可能的结果，也许就是最终的真相。”
林曜盯着地面，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又坚定下来，与刘璇林对视着。
“沈郁白，是沈云澹和李凌霄的孩子。”
昨天腹泻、头疼、全身乏力，也不知道咋了……
不过今天总算坐下来把这一章写了[害羞]
感觉案件要进入收尾阶段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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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惊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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