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瞥之后,仿佛被粗暴地撕裂,又以一种扭曲缓慢的速度粘合。
我僵立在书房门外,冰冷的木门贴着我的额头,那细微的缝隙像一道灼热的伤口,将里面不堪的景象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我的眼底,烫伤我的神经。
周维安的手,那只总是干燥温暖、会轻柔抚摸我头发的手,正一下下地、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掌控欲,按压着江清秋的后脑。
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下颌线似乎微微绷紧,是一种沉浸在享受中的松弛的紧绷。
而江清秋,我的哥哥,半斤。
他跪在那里,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校服衬衫的脊线微微凸起,透出一种极致的脆弱和……顺从。
他没有丝毫反抗,甚至连细微的挣扎都没有,只是那么跪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执行着某种早已设定好的、肮脏的程序。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冰封般的死寂和轰鸣的耳鸣。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不是愤怒,不是恶心,最初涌上来的,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荒谬绝伦的难以置信。
开什么玩笑?
这怎么可能?
那是我哥。是那个在藤条下会用身体护住我的半斤,是那个会把牛奶让给我、笨拙地想要“保护”我的江清秋。
他怎么会……怎么可能……
然后,那个一直萦绕在他身上的、所有违和的碎片——他的恐惧,他的疏离,他抢走玩具的笨拙举动,他对牛奶的怪异坚持——在这一刻,被这幕景象猛地串联起来,拼凑出一个狰狞而恐怖的真相。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到走廊的装饰花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里面的动静瞬间停止。
周维安警惕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谁?”
我没有跑。一种冰冷的、毁灭性的冲动攫住了我。我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我猛地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沉重的实木门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里面的两个人瞬间暴露在门口更亮的光线下。周维安的动作僵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惊愕,随即被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阴鸷所覆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江清秋推开了一些,拉上了裤链,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可笑的、试图维持体面的仓促。
江清秋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毯上。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我。
那一刻,他的眼神让我如遭雷击。
里面没有羞愧,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的麻木。
像一口枯井,深不见底,却什么也映照不出来,连绝望都没有。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此刻我的闯入,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被随意摆弄的物件。
这种彻底的、非人的麻木,比任何哭喊和挣扎都更让我心胆俱裂。
“晨竹?”周维安的声音响起来,他已经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孩子撞破**的尴尬,“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他甚至试图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在他尚未完全收敛的**和此刻的阴沉衬托下,显得无比虚伪和扭曲。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江清秋身上,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缓慢地、机械地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然后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那个细微的动作,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猛地冲进去,不是冲向周维安,而是扑到江清秋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用力地搂进怀里。他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像一块木头,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还在细微地发抖。
“哥……”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抬起头,看向周维安,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崩碎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汹涌的恨意。
那些学来的得体词汇消失无踪,从牙缝里挤出的,是最粗粝、最直接的咒骂:“去你妈!周维安!你他妈对他做了什么?!”
周维安脸上的伪饰终于彻底剥落。
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没有了温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但他并没有暴怒,反而缓缓地靠回椅背,姿态甚至恢复了一些从容。
“晨竹,”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注意你的言辞。回你的房间去。”
“回你妈!”我吼了回去,手臂将江清秋箍得更紧,他似乎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他妈是不是人?!他是你儿子!”
“儿子?”周维安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江晨竹,你是不是把自己当什么局外人了?”
他的话像一把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心脏。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下意识地低了下去,一种更大的、模糊的恐惧开始蔓延。
周维安的目光扫过我,又落在我怀里如同失去魂魄的江清秋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意思就是,你以为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以为你享受的这一切,是怎么来的?”
他微微前倾身体,灯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斑,遮住了他的眼神。
“当年在地下黑市,我看他可怜,像条没人要的小狗,才花钱买了他。”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后来嘛……有些需求,总得解决。
他长得还算干净。”
我感觉到怀里的江清秋剧烈地抖了一下。
“就一次,用了点药,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周维安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嘲弄,“可惜啊,你这哥哥,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一点。他发现了藏在玩具里的摄像头。”
玩具……摄像头……我猛地想起那些被江清秋“抢”走的玩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想跟我同归于尽,真是天真。”周维安嗤笑一声,“然后我告诉他,他应该还有个弟弟吧?听说……还在大山里等着呢?”
他顿了顿,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那一刻,他才慌了。真的,很有趣。”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被打个半死没哭,被抛弃没哭,被我上了也没哭,偏偏提到你,他哭了,哭得可怜极了,然后……就妥协了。”
“所以,晨竹,”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又虚伪的姿态,“不是你哥抛弃了你,是他用自己,给你换来了现在的日子。明白吗?你现在拥有的每一样东西,你穿的,你吃的,你用的,包括你能站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的底气,都是你哥……”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地毯。
“……这么换来的。”
“你以为他为什么总抢你东西?为什么非要你喝牛奶?那牛奶里有什么,你真以为只是助眠?”他笑了,那笑容冰冷刺骨,“他只是不想让你发现,不想让你听到某些动静,不想让你变成他那样。”
“他一直想赶你走,笨拙地,可笑地,想让你逃离这个地狱。”周维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碎我所有的认知,“可惜,你自己又非要闯回来。”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怀里的江清秋。
他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透过相贴的皮肤,清晰地传递给我。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争夺,那些别扭的关心,那些深夜的牛奶,那所有的疏离和恐惧……背后隐藏着如此肮脏和惨烈的真相。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被抛弃的、饱尝痛苦的受害者。
却原来,我一直被他用这种屈辱的方式,牢牢地护在一个看似光鲜的牢笼里。
置身事外?
我才是那个被保护得最好的、最愚蠢的傻瓜。
半斤。
江清秋。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啊!
讨厌到让我恨不得……恨不得……
巨大的冲击和翻江倒海的情绪让我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恨意、痛苦、愧疚、恶心……无数种情绪疯狂地撕扯着我。
我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瞪着周维安,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脚踹向他那张昂贵的红木书桌!
桌角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上面的文件文具哗啦作响。
周维安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惊得向后一仰。
我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着江清秋冰冷的手腕,用近乎拖拽的力气,拉着他,转身冲出了这间令人作呕的书房,冲破了这座用虚伪和罪恶堆砌起来的、华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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