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商毓凝斜眼睨着灰蓝条纹领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某种程度上说,领带确实是她扯松的。
刚才在房间里,程澈捆着她双手,她急于脱身,提腿撞了下他最脆弱的部位,顺势推开了他,领带就是这时候被她扯松的。
只是扯松,没有扯开,更没有扒拉他衬衫领口。
至于唇角那抹红……她也不清楚。
显然许皓已经误会了,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飘来飘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没事。”程澈拉起商毓凝的手,兀自将领带往她手臂上缠,“我和毓凝就叙叙旧,许先生感兴趣可以留下旁听。”
“不了不了,我去楼下等。”许皓眼神复杂瞟她一眼,匆忙转身。
“不是……”商毓凝往前迈一步,领带缚着手臂轻轻一扯,被程澈拽回身边。
“怕他误会?”
“程煜澄你真的很无聊。”
她扯下领带随手丢地上,狠狠踩上几脚,拉开门进房间。
“我可以进来吗?”他假模假样敲门。
“我说不你可以滚吗?”她头也不回,拂开门帘一头扎进阳台。
折枝芦荟回来,程澈背对她静立于置物架旁,正仰起头看墙上挂的全家福。
“喏,芦荟。”
他恬不知耻伸出左手:“你帮我涂。”
她随意往桌上掷:“爱涂不涂。”
“商毓凝,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他拾起芦荟,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剥外皮。
卸口红的手颤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她丢掉卸妆棉,重新选一支口红涂上。
过了两年多才想起来要解释,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年她把离婚申请执行书邮过去,他问都不问一句,显然把她当成露水情人。
现在再来纠缠,有什么意思?
商毓凝冷笑:“你想要什么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公主病,我就想要个满心满眼都是我,日日夜夜围着我转的人。你做不到,有的是备胎。”
话说完,室内一片冷寂。
她透过镜子打量他,程澈背靠墙壁,垂眸盯着烫伤的左手背,抓着一截芦荟慢慢涂抹。
他的手很好看,莹白细长,骨节分明,指尖弧度恰到好处。
她曾见过这双手弹钢琴的样子,也曾深刻感受过这几根手指的长度,以及附赠的空虚与满足。
喉咙忽地一紧,她咽了口唾沫,悄无声息收回目光。
补好妆往外走,程澈往门口一站堵住去路。
商毓凝停下等一会,看他没有让路的意思,于是侧身贴着门框,从他身边擦过去。
门不宽,一时间贴得很近,翘臀蹭过西装裤,隔着两层布料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怔愣一瞬,拼命往门框靠,想避免和他触碰,程澈却将手背抵上门框,小腹就贴着他掌心蹭过去。
“那些备胎能有我好用?”
他略一低头,热气呼在耳后,嗓音低低的,像醇厚的烈酒,听得人心荡神迷,情不自禁忆起一些脸红心跳的场面。
商毓凝拂开他的手径直走开,鱼尾一拖一拖,高跟鞋敲击地板的余韵,像指尖压下琴键触发的低音,回荡在空落落的走廊中。
程澈哑然失笑,关门前再看一眼置物架第二层的储物箱。
他写给她的半句情诗,和其他备胎送的情书,混在同一个垃圾池里。
*
午宴后的活动是踏雪寻梅。
别人成群结伴朝梅园去,许皓和程澈落在最后,迟迟不动身。
“小许你想不想去折梅轩转转?让凝凝带你过去。”
商毓凝闻言恍然大悟——爷爷属意许皓当孙女婿。
许皓没立刻答应,先看她一眼,再幽幽瞟向程澈。程澈冷着一张脸,侧目瞧着她,场面十分尴尬。
她靠近许皓低声说:“折梅轩附近的梅花开得最好,我带你去看看吧?”
“好,有劳商小姐。”许皓腼腆应下,还不忘再看程澈一眼。
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视线一直在商毓凝身上飘忽游移。
“既然折梅轩的梅花开得最好,我也想去看看。”
许皓不说话只是笑,商毓凝趁人不注意冲他翻了个白眼。
来者是客,程澈提出要去,爷爷总不能不让他去,遂点了商稚姝作陪。
商稚姝是她堂妹,四叔的女儿。
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她们关系很差。今天是她的场子,商稚姝昨天说不来的,这会临时出现,可想而知为谁而来。
回国那天,闺蜜乔诗浅来接她,顺便给她科普了近几年的钱江轶闻。
比如她明恋过的竹马哥娶了女富婆,谢家独孙谈了个小十岁的小女朋友,以及他们乔家内部八卦——哥嫂离婚后,有普信男对她嫂子穷追不舍云云。
后来提到“程渣”,也就是程澈,据说商稚姝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天天追人家屁股后面嗲里嗲气哥哥叫。
看来传言不虚,这不商稚姝当着大家的面,脸上堆满不值钱的笑,一口一个“程澈哥哥”叫得无比亲热,看得爷爷直摇头。
管家请许皓再去喝杯茶,爷爷对她招手:“凝凝你跟我来一下。”
进了房间,爷爷开门见山问:“你觉得许皓怎么样?”
“有文化脾气好,还不错。”
“还有程家那个……我给忘了,叫什么来着?”
“程煜澄。”商毓凝脱口而出,自己都没发觉叫他名字如此顺嘴。
“对,程煜澄,看着好像对你有意思。”
“今天来的哪个对我没意思?”
“也对。”爷爷点头,“他各方面条件都比许皓强,就是家庭关系太复杂。”
她付之一晒。
程家关系复杂,商家又好得到哪去?
*
和许皓出发去折梅轩,两人一路无话。
许皓落后她三步,全程垂着头,似乎在琢磨什么事。
通过一段石子路,他心不在焉差点滑倒,商毓凝扶他一把。
“雪天路滑,你小心点。”
许皓看着交缠的胳膊,霎时涨红了脸,急急忙忙收了手,连声道谢。
这位弟弟脸皮薄,碰一下胳膊脸就羞锝比梅花还红。
和某个臭不要脸的人截然相反。
前方有个亭子,商毓凝走进去,倚坐在美人靠上歇脚。
“你应该知道爷爷让我带你去折梅轩的用意。”
“嗯,我明白。”许皓停下来侍弄路边的梅花,“比起商爷爷的用意,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她觉得好笑,“今天第一次见面,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
矮个里面拔高个而已,又不是长了张颠倒众生的脸,当年程澈都不能让她眼前一亮,况且他比程澈逊色不止一星半点。
“那商小姐对程少爷有想法吗?”许皓折下一枝梅花,“你们貌似很熟。”
她单手托腮,趴在栏杆上,满不在乎道:“是挺熟,谈过,分了。”
“能冒昧问一下原因吗?”
“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不方便说……”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她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但是你要保密。”
许皓绕过太湖石进亭子,仍站在离她三步开外的位置。
商毓凝起身站过去,抽走他手里拈的梅枝,捏着末端在他粉扑扑的脸蛋上扫荡。
冷不丁压低声音来一句——
“他不行。”
恰巧有风吹过,翩翩长发撩过许皓手臂,羞得他面红耳赤。
梅林后冒出少女娇俏的夹子音,商毓凝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许皓木讷点头。
“程澈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商稚姝小跑着挡在程澈面前,委屈巴巴问:“我长得不够漂亮吗?”
程澈止步,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你家没镜子?”
“我知道我没有商毓凝漂亮,可被爱的前提是漂亮吗?”
“不然是丑么?”
噗嗤——商毓凝没忍住笑出声,程澈闻声看来,两人隔着簇簇梅影朦朦胧胧地对望。
*
程澈不请自来,先前准备的回礼没有他的份。
应爷爷要求,商毓凝临时给他挑了一幅画。
“大小姐,这幅画恐怕……”
“抽象派艺术,懂?”
框里的国画刚被她掉包成自己的涂鸦杰作。
管家面露难色:“要不您请示一下老爷?”
商毓凝皱眉:“爷爷说我随便备份回礼就行,你有意见?”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门外传来尖细夹子音,商稚姝大摇大摆走进来。
“没事二小姐,大小姐的画艺术性太强,我多嘴问一句。”
“她爸不是商家人,她算哪门子大小姐?”方才表白被拒,商稚姝心情正郁闷,逮着机会就想发泄情绪,“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哪有钱回人家贵重礼物。”
“我是落毛凤凰,你又是什么?”商毓凝嗤之以鼻,“你爸有家不能回,你靠大伯庇护才能留在家里,一条可怜的寄生虫,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
“商毓凝,别以为爷爷宠你,你就可以在这个家横着走。他已经八十了,过不了几年……啊……”
商毓凝反手就是一耳光:“这一巴掌替爷爷打的。”
再扬起手,商稚姝想躲,被她抓住肩膀拖回来,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算我的。”
“见过红绿色盲,还是第一次见黑白色盲。几年不见,你是不是忘记我什么脾气了?还是你觉得,我爸不在我会忍气吞声?”
她丢开商稚姝,揉揉发红的手心:“只要爷爷在,我就是商家大小姐,看我不爽,你就给我绕着走。”
“你……你!”夹子精气得说不出话,哭哭啼啼跑开了。
门外,目睹姐妹撕架全程的程澈不疾不徐迈过门槛,扫一眼画框,问她:“给我的?”
管家心虚,默默扛着画退出去。
没有别人在场,他毫无顾忌站到她身后,近乎贴着耳廓戏谑:“你画的太极……很别致,放医院太平间再合适不过。”
商毓凝侧转头,鼻梁猝不及防相碰。
程澈觑着她低眉一笑:“你刚在梅园说,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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