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馆案,让东军副将军元潇与孟淮妴有过短暂的合作,得了一功,难保元潇会不会对孟淮妴心存感激。
元潇之子元湛,被元潇养得很好,对他同样忠心。
用元湛,若是揽功,则是他皇帝舍了其它人选,亲手提拔,给其机会。元湛此次参案,不再是协助孟淮妴,而是帮助孟淮妴,可一举消了孟淮妴曾给出的极乐馆参案之恩。此后无论是元湛还是元潇,父子两个都只会对皇帝更加忠心耿耿。
若是树敌,父子两个就更只能抱紧皇帝这棵大树,还会怨怪是孟淮妴挖出的事端,害他们树敌。
至于身份,作为元潇之子,元湛在军中也是有些声望的;其本是千户,后因极乐馆案被封折冲将军,是从五品杂号将军。
破格任命他为事成罢官的正二品车骑将军,也不是不行。
皇帝细细思量一番,觉得妥当,看向兵部尚书,道:“爱卿以为,元湛如何?”
两刻钟后,人选已定,元湛为正二品车骑将军,带在罗东省秦台府的五万兵士,前往渌南省平乱,圣旨已派人送往罗东省。
担心前一个巡抚真可能性命不保,皇帝又另派一名巡抚同往。
陆明则被封了个从五品安夷护军,作为监军随同,他不舍地看向孟淮妴,有些不想走了,还想问问孟淮妴还去不去渌南省。
皇帝见他如此,更加信他心中无利欲。
在陆遂儿的瞪眼中,陆明领命退下,殿内众人,要开始论断孟淮妴偷窃机械船的罪名了。
孟淮妴先发制人,道:“还请陛下判处臣窃船之罪,只是机械船的管理实在松懈,存有多处疏漏,还请陛下也遣人完善。”
兵部尚书很不满:“郡主口口声声管理松懈,我却是不明,郡主是带了多少人手偷的船?”
孟淮妴心虚地看向皇帝,语焉不详道:“陛下,臣实在怕死,臣是请了四名江湖人士保护……”
“四”字尤其心虚,但也是隐晦地表明了,是四名暗卫。
她又主动交代道:“加上臣的护卫晏罹,共有五人,他们的武功都有高手水平,偷窃机械船够了。”
皇帝垂眼看着,没有要揪着暗卫不放的意思,众人也就不去深究。
孟淮妴继续:“其实臣也知道,难以有很多强者去管理机械船,只是至少不能让盗贼轻松偷了,又轻松用上了。”
话题又转回机械船的管理上,还提出了很有用处的方向,众人不由思考起来,若能更妥善管理机械船,也是个功劳。
但哪有孟淮妴这个偷窃者了解疏漏,她顿了片刻,道:“陛下,臣有些浅见。”
皇帝神色一松,道:“且说来。”
孟淮妴道:“第一步,可以用铁链拴住所有轮子,并上锁……”
话还没说完,就被兵部尚书打断:“这算什么,贼人能打开停放机械船的门,还能开不了多的一道锁?再有,使用时拆解的时间,可能贻误军情。”
机械船是不会在码头停放的,会停放在距离码头一至三里的岸边,有独立的房屋以遮挡百姓视线,停入后还会降下铁网,防止有人从水中潜入。
孟淮妴头抬的累了,趴在担架上回他:“多的一道锁能不能打开,这我如何知晓?这是工部的事了。”
兵部尚书认为自己被轻视了,拿手指着她:“你……”
“至于贻误军情,这就需要第二步了。”孟淮妴打断他,抬头看向皇帝,“陛下,看守机械船者大都是武科举出身的,他们个人素养和武力普遍不错,在任职前也受过训练,按理说足以担任本职。”
“但臣以为,短期的训练不足以使人长期保持精神上的警惕和行动上的敏捷,有人当值时离岗、打盹等,也是因长期的风平浪静而放松懈怠,是以,可以组织分批定期演练遇事状态、加强并持续性训练个人身体。”
众人觉得有理,静下来等她下文。
“然而武力上恐怕仍旧敌不过贼人,那么除了训练他们发射信号弹的敏捷身手外,还应该设置发射信号弹的装置,使足踩手压即可发射。”
为了避免有人误用,机械船停放处的特殊信号弹是不被允许携带在身上的,遇险时还需要到固定位置取出。
“同时,为了迷惑贼人,这种装置可以多设几个。”
这三步,都很有可行性,官员们商讨起来,提出问题、完善细节。
皇帝终于展露笑颜,大手一挥:“御医哪去了?还不快给凌华瞧瞧!”
众人当即明白,皇帝这是有轻放的意思。
孟淮妴羞愧万分,红着脸道明自己的犯罪经过:“臣知晓三司及南军副将军罪行,假意与江法合作。在第三次遇刺逃亡途中,突明江法的保护,应是为了以许家和二司部分人员的性命来结案,他并不相信臣会隐瞒他嫖暗倡一事,兴许也会派人暗杀臣并嫁祸许家或二司,如此一来,暗倡罪过便能深藏地底。”
“可连二司的刺杀臣都无力抵挡,若是再加人手,臣必然含冤而死。”
“臣担忧性命难保,特意在塔下码头附近住下,一来是等待陛下所派人手,二来是便于逃命,为此而偷窃了机械船,诸多准备,果然没有白费。但臣知晓,不该为了一己之命,行窃船之罪!”
“臣罪不容诛,还请陛下降罪!”
脸红其实是长时间抬头憋的,但衬得她的认罪态度极其好。
“莫急。”皇帝看起来很宽容,又看向御医。
御医明白,上前为她把脉。
臣子们议着正事,只偶尔给个眼神,想看看孟淮妴究竟伤到何种地步。
御医很谨慎,半刻钟后,才道:“回陛下,郡主元气大损,此前应是服用了清毒丹,但余毒尚存,加上内伤,足以致命。还有外伤在身,眼下若不好生养着,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竟然真是孤立无援,伤重至此吗?
众人讶然,倒是不好清算孟淮妴的窃船之罪了。
兵部尚书有些不甘,嘀咕道:“偷盗机械船的影响不可估量,若是开了这个口子,此后有人效仿……”
他虽是嘀咕,但无人听不到。
有人反驳:“难道让郡主被杀死,把渌南省罪行掩盖就没有影响了吗?郡主为查案豁出性命,为揭发窃取船只,不说功大于过,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是啊,若这些罪行属实,真相被掩埋之后,不知又有多少人受罪。”
“可若有人效仿,后果你担得起?”
“若是重罚,不论功只论过,此后谁还敢办案?”
“……”
官员们争论不止,无论有无私心,说的都有道理。皇帝听了一会儿,看向孟倚故:“爱卿,你怎么看?”
事关女儿生死的重罪,孟倚故若是还没有私心,就是虚伪了,于是他拱手回道:“回陛下,臣以为,郡主或许也存了检验机械船的看守之心。”
简单一句话,有着颠倒黑白的引导。
但并不遮掩,从他微微躬下的肩头,能看出一个父亲为保下孩子而胡说的心虚,他看着皇帝,眼中存有一分乞求。
皇帝似有动容:“凌华还有重伤,且先回去养着,此事容后再议。另派两名女医,为她处理外伤。”
他看向众臣,“诸位还是先补上机械船的看守疏漏,才是要紧。”
这是非要今日有个论断的意思了,众人只能留在殿内,又提出一些法子,对比后发现还是孟淮妴提的更可行,便又商定起细节。
此事议决后,皇帝又提出其它政务,与众臣议事。
直到申正,十六时整。
暗中随官吏前往码头的律风卫回来。
议事时,其他人要去如厕是需要皇帝点头的,皇帝自己,却是可以随时离开的。
皇帝走到殿外,有律风卫低声回禀:“陛下,根据船上的痕迹,及郡主脱下的血衣,她确实是孤身一人。船上还有几名民间大夫,是被请去处理郡主身后的伤,那时郡主身后的刀几乎都没有取掉。”
“船上有一些劣质伤药,药瓶陈旧,看起来不是郡主的。另有一些新的药瓶,瓶身有药铺名号,也许是渌南省的;里头药物已经用完,从余末看,是寻常药铺会有的一些伤药。”
单徳也凑过来,带着一名女医。
女医道:“陛下,郡主身前的伤,确是她独自处理的无疑。”
这名女医,真实身份是律风卫,除了会医术外,还精通痕迹学,她接过另一名律风卫带回的余末,一一查看后,道:“陛下,这些伤药与郡主身前所用一致。”
另一名律风卫请示道:“陛下,是否派人去渌南省查问,还有船工……”
“不必,退下吧。”皇帝转过身,心中思量,看来孟淮妴还真是没有人手,不得已而窃船了。
否则九死一生只为了保留实力?这可说不过去,手下人的命不就是要拿来用的,孟淮妴又不是良善之辈。
既然没有保留,这样一心办实事的良臣,他也不能让其寒心,当然要放过。况且,犯了大错就保不住大功,渌南省的案件再大,这份功劳,孟淮妴都揽不得了。
他对律风卫吩咐道:“拿一奏本,以刀剑损毁并被水湿去字迹,稍后入殿,言是凌华所书,内容是‘检验机械船的看守、逃命’。”
说着,他看向单徳,“你去拟内容。”
身为内侍大总管,可以臣服圣上而装傻,却不能真傻。单徳方才在殿内听了完全,是懂得的,但他还是求证道:“陛下是想放过凌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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