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虽然没消,但乔时济还是平静下来,冷眼看着她做作的样子,觉得天下间真是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恶心的人了。
等擦好了,孟淮妴又慢悠悠地扇起风,笑得十分宽容:“三皇子为何这么懒散,想喝茶自己倒啊!”
乔时济不想跟她交谈过多,撇过眼,道:“何意?”
见他惜字如金,孟淮妴终于不再戏弄他,道:“阻得了天师,装得了常人,不暴露行踪,就能不被人发现,从此无人监探。”
她脚上用力向下,“轰”地一声,凳子四分五裂。——被踩过的凳子,不能留给人坐,至于赔偿,那是三皇子要与掌柜做的事。
她收回脚,一边理着衣裳一边道,“可若是有人眼尖,在此地发现了三皇子,传扬开来,叫圣上得知,你猜,圣上是会派人去三清山,还是来此地查探呢?”
“你若不设计,就无人会眼尖!”
乔时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你想让本殿回去,孟淮妴,你害怕了?不敢与本殿正面相抗,只敢找长辈‘状告’。这种行为,与缩头乌龟何异!”
他面色阴沉下来,却是不得不承认无法无视这份威胁,遂起身道,“好,我走,但你以为你胜了吗?呵,你胜之不武!”
身为儿子,他是明白父皇疑心之重的。
儿子抗旨下山,不知在其它国家的帝王心中算不算大事,但在尧国,他不敢赌。这样不听话的儿子,他无法确定,会不会导致在父皇心中的印象走向一个无法挽回的方向。
“哈哈哈……”
见他当真了,孟淮妴哈哈大笑,倍觉有趣。
乔时济目光一沉,趁此机会甩出一把暗器,说起来,孟淮妴不是身受重伤吗,此时还没好全吧?
不过也在意料之内,被黛禾挡下暗器,他甩袖,瞥了一眼站到孟淮妴身前的拓火君,很是不屑。
以前倒是没发现,这个晏罹武功没黛禾高,竟然就走起了谄媚的路子,以身保护?真是俗套!
孟淮妴拦住他向门口的步子,道:“三皇子,怎的这么好骗?——哦,不好骗的话,怎么会怀疑我是灭你满府的凶手呢?”
乔时济闭上眼,又来火了。
“哈哈~”孟淮妴先他一步,转身走向门,一边道,“三皇子不必走,本郡主——接受你的战书!”
乔钟纤见黛禾要开门,忙问:“那两人……”
孟淮妴停下脚,微微侧头,道:“本郡主乐善好施,舍给你们又何妨!”
话落,房门大开,乔钟纤和乔时济同时背过身去,孟淮妴则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
当房门再次关上,乔钟纤道:“哥哥,走还是留?”
乔时济看了看雅间,问:“确定密不透风?”
房梁上有暗卫道:“是,此三楼雅间用的都是最好的隔音材料,且无偷工减料。”
乔时济这才回答自己妹妹:“那就留。”
只有孟淮妴能“眼尖”,她既然说了接受战书,他就信这位绥匀郡主,不会出现与身份不符的小人行径——言而无信。
不过此刻平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若是有人“眼尖”传扬到父皇那,他又不是耳聋眼瞎的,难道还能不知流言在飞?届时定然能先父皇所派人手一步,回到三清山。
想到这些,他怒气彻底爆发,顿时就踢飞了一个凳子。
该死,又被她给耍了!
方才怎么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没有想透这其中逻辑呢!
气过之后,他对暗卫道:“动员所有人手,去查所有可以藏尸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尸体。”
暗卫想到深坑尸骨案,不解道:“殿下要协助查案?”
“不,发现尸体后不要声张,不要移动。”乔时济背着手,一副运筹帷幄样,心中盘算着有备无患。
出了雅间,拓火君盯着枕骨扇,是还在孟淮妴手上,但扇子离她身体远了一些,挨着杯盏的那面向外。知道她是觉得没擦干净,他伸出手:“我去洗洗。”
细心程度堪比属下,孟淮妴停住脚步。
以免脏处污染别处,她没有收扇,保持握扇,递到拓火君面前,又高高抬手,扇子挡住了彼此的视线后,她才松手。
扇子垂直落下的瞬间,她的脸出现在视线内,双唇未动,却眼含星月。
拓火君的目光被尽数攫取,似乎无暇接住扇子,眼睛也无法挪开,但在扇子落到腰部时,他抬起手……
笑眼与扇,他都接住了。
孟淮妴眼角微扬,低声道:“你果然很适合做我的人。”
一语双关,一种独属于二人的暧昧在四目相对间来往。
扇子洗了半刻钟后,一行离开酒楼,为了避免被围观,孟淮妴戴上帷帽,在街上闲逛,听一听百姓闲谈及奇闻异事。
鬼神之事永远不缺听众,是以距离案发已过数月,仍有人提起长芒山深坑尸骨。
只不过大多是据此吸引听众,引出新的故事。毕竟数月了,很难再有人能把深坑尸骨讲出新意。
孟淮妴便只能这儿待一会那儿待一会儿,试图更加了解,也是听取百家看法,即便对案件没有帮助,也能对了解百姓有些帮助。
做官嘛,怎么能不了解百姓呢?
同时,心中一遍遍回想知县前日交代的案情。
深坑尸骨的最短死亡时间只有数天,这表明凶手杀人的间隔时间不会长;尸体除了年龄在二十到五十之间外,没有其它值得关注的共同点,表明凶手很可能是无差别杀人。
查出身份的尸骨,籍贯都是泽济府,以库金县及周边八县为多,能肯定凶手会在泽济府挑选目标。
而曳江穿过泽济府,又有支流从南处的集宁县开始往北贯穿整府,交通便捷,往来游客商旅不少。若尚未查明身份的尸骨也没有外地人,就可以肯定凶手熟悉当地,并常住当地,很可能是当地人。
凶手只选择当地人,应是以免掳了身份强大的人,扩大麻烦。这种心理,不会是只为了满足变态欲|望已无顾忌的杀人狂,更可能是存在某种目的。
尸骨中有不少人在失踪后,家属报过官,根据记录对比从失踪到死亡之间的时间,发现没有规律,短则失踪数日即亡,长又有达到两年的。
有些尸骨伤重到成骨了都能看出来,有些尸骨伤轻;从没有成骨的尸体发现,甚至有只有反抗伤的。这说明受害者被掳后,所受到的伤害是不一样的。
再从尸骨伤处的力度等分析,不是出自同一个施暴者之手。
大部分致死原因不明。尸骨的健康状态不一,有十九具是身前像是患有顽疾,无法查明。其它尸骨看起来很健康,其中二十二具死因不明,另九具尸体,有窒息和自裁而亡的。
凶手很有可能继续犯案。
但这种再无线索的案子,通常都是得在发生同样的案件后,才能有进展。说出来很残忍,但是事实。
尧国面积很大,但仅分16省,常京省有48.8万平方公里,分7府,泽济府面积近乎有七个京师那么大,根本无法掌握满府人的行踪。想即时得知、跟踪到下一个失踪者,全靠微小的概率。
知府已经派人漫山遍野的搜寻,是否还有类似的深坑存在了,泽济府内教派人士也查了个遍,还严查是否有邪教痕迹,目前尚无新的发现。
当晚回到客栈后,得知知府从临县赶来拜访。
“下官泽济府知府任与,见过绥匀郡主大人。”
这是个面阔浓眉,眼神坚定的青年女子,约莫三十出头。
知府今日才来,面对孟淮妴时一片坦然,还带着点别扭和勉强,看来不仅不是擅于阿谀奉承之辈,还是个被劝说着前来的。
孟淮妴问:“筇崖公主也在此地,任知府不知?”
任与理所当然道:“下官是先得知郡主大人在才来的,到达后才知晓公主殿下也在,这才先拜访您。”
嗯,人情世故方面很不敏感。
孟淮妴没留其多说,立刻让人走了。任与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却不能不顾,传出去比皇家还得人心受尊敬,这不是找麻烦嘛!
任与看起来也很想走,立刻告退,出了客栈大门,想着幕宾嘱咐,又去拜见筇崖公主。
这大晚上的,还来拜见,筇崖有些不悦,随口道:“任知府白日忙碌,理该好好歇息,倒不必特意跑这一趟。”
任谁都能听出她的不悦,但任与就是面不改色,实话实说道:“下官今日不忙,只是到了库金县后等了绥匀郡主许久。”
闻言,筇崖正眼打量她,看她神情不像是来编排的,心中暗道一句“蠢人”后,摆摆手不愿交流。
任与乐得如此,很快告退离开。
院墙那头,乔时济的脑袋盯着任与许久才收回,行走间,对身边的蒋林道:“我有一计。”
接着,附耳说了。
蒋林眯着眼睛,道:“您可以摸清她亲手杀人的原因?”
前方,任与的身影走过,乔时济看着她的背影,道:“不用摸清,也能试。”
拓火君的房内,叶松现身问:“主上,是否调人来盯着乔时济,自从他去三清山后,就没人盯着了。且此地案情没有任何线索,不在计划内,也需要调遣人手来查。”
其实在渌南,发现乔时济下山后,主上就应该调遣人手的,一直没有调遣,他还以为主上忘了。
今日孟淮妴和乔时济的交谈,拓火君都看在眼里,他想起曾经收到过孟淮妴的传话“别传信给她,洞悉所有,会少了很多惊喜”。
沉吟片刻,摇头道:“不用,查案枯燥,让她多点乐趣也好。”
叶松满眼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可是目标不在视线内……”
主上从来都是要求目标在己方视线内的,如此可以将变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拓火君取下面具,手指抚上缺角,道:“我也想看看,她说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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