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等下去，孟淮妴理了理衣裳，按动机关，出了暗室。
看到她红了的眼眶，晏罹突然意识到，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可能与殷南殊无关——若是有关，该是对付他，而不是对他哭。
刹那间，火中焚烧的衣裳出现在脑海，本来只以为是洁癖者两个夜晚没有换衣的嫌弃，这对于孟淮妴而言十分寻常，可若不是这个原因呢……
晏罹不敢想下去，但目光却已经流露出对主子的心疼。
一个眼神，孟淮妴就知道他想到了。
孟淮妴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向晏罹。沉默片刻，道：“收起来。
晏罹充当镜子，瞧了瞧她的眼睛，一语双关：“没事了。”
雅间内的金脍一头雾水，但看气氛不对，也不敢问，朝已经关闭的暗室方向看去。
孟淮妴没再管其它，开门走出去。
半个时辰后，孟淮妴带着人启程。
她开始思考面具人的身份。
从面具人讲述的三个故事来看，抓她折辱后又放她，应该是出于面具人的恶趣味。
只是把这种恶趣味拿到外国实施、选中她为下一个故事的主角，总该有原因的。
不可能是因为美女榜第一的名头，毕竟那面具人直白肯定地表示过不喜欢她这张脸。
那日在地窖，面具人认为她洁癖，最在意的是干净。但因为这一点就选中她，未免有些儿戏了。
在十七年前让穆柒蛰伏身边，后来又送付青到她身边。
说起付青，第一次见到她，是因为易臻，先假设那时候付青就被派来接近自己。
原因是什么？在那之前自己可有做了什么事？
仔细回想一番，那时候她不曾做出什么大事，也没有害过什么极大的人物。倒是在付青出现之后，发生了协助皇帝铲除细作、杀了二皇子之事。
如此看来，付青的第一次出现，不是为了接近她，而是为了阻止细作和二皇子达成合作？
不，也不可能，倘若面具人知晓有细作与二皇子合作，那么何不反利用之，却要让尧国皇帝发现、铲除？
这是对面具人无利且助了尧国之事，面具人不会这么干。
就代表，面具人并不知有细作与二皇子合作，当初付青的第一次出现，只是在自己面前露个脸，以待往后更容易被她留在身边。
孟淮妴从自己身上，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疑点，是面具人要把付青安插在身边的起因。
穆柒蛰伏多年，付青也是前年就在身边，面具人为何现在动手？
作案时间大概能关联到作案动机。
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太多了，前朝后宫风波不断，还有她和连穼被赐婚一事。
与她有人尽皆知的直接关系的，就是和连穼的婚约一事。
其它大事，也可能被面具人认为与她有关系，从而对付她。
只是目前，自然首先将直接关系定为最可疑的原因。那么面具人之所以现在动手，是因为连穼？
“那封要我取消婚约的信可还在？”孟淮妴突然问道。
晏罹一愣，想起十余天前碎星拆开的信，上头就四个字：取消婚约。
他恍然大悟，结合自得赐婚后，民间出现的争论声音，似乎有了点眉目，语气不由染上气愤：“原来是因为连穼！”
民间被煽动的争论，和那封信，加上侵害孟淮妴而不对付连穼，看来是哪个瞧上了连穼的人所为。
越想越是气愤：“他在哪招惹的变态，怎么不曾提过？若是看上连穼，为何不抓连穼？隐藏的倒是很深，此前调查毫无问题！”
孟淮妴因他的言语有短暂的怔愣，她沉声道：“冷静，不一定是看上他，也可能是不希望我两家结亲，想因此让我或连穼取消婚约。”
“那信当时就扔了。”晏罹平静下来，“除了因为私情，还能因为政治权力原因，只是这样，凶手范围就广了。”
既然信找不到了，孟淮妴也就没再注意，她揉揉脑袋，将对面具人所知的信息透露给几个跟着的属下。
关于面具人的身份，根据那日谈话及他讲述的故事中，可以得出一些信息：
与他有关系的两个人很美，都与他成了亲。
分外在意容貌，消失半年断过腿离过婚的已故绝世美人。
最是在意身份地位，身份可居府的，亲人逝去、姐姐残废，离过婚的已故绝世美人。
“摸爬滚打成了将军”，很可能是寒门出生，家中毫无根基，但其又很有些才华者。
“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要报之国的……”，只有要报之国的皇室，在这个语境中是最合理的。
而，这个将军所以为的皇室仇人，其实是被面具人栽赃陷害的。
什么人会栽赃陷害皇室成员呢？由于会有千奇百怪的原因，这个范围就可大可小，但其能在尧国安插不少人手，又有一个大超高手做属下，加上付青说的“身份贵重”，范围姑且缩小在顶级权贵之中。
只是，从面具人的讲述中，无法确定绝世美人和将军的性别。孟淮妴只能从身形和声音，以及他讲述的故事判断，面具人是男人。
善良的男子，这显然是无稽之谈。
“尧国皇帝”这个称呼，则明显表示面具人是外国人。
听完后，晏罹道：“民间争论是在皇帝赐婚的消息传出后出现，假设面具人或话事人都不在尧国内，由付青或其它奸细知晓赐婚后立刻行动，只能是面具人对于连将军的婚事一直很关注，并且有长期对奸细明确需要破坏连将军婚事的指令。”
“如此关注连将军的婚事，若是外国人，则还是有情、仇、权三种动手的目的。主子，连将军真的没有情债吗？或许是狂热的追求者？”
孟淮妴认为因情的可能性很小。
根据面具人的三个故事，他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不大可能是因为情债，即便有情，也是他单方面的变态。
情方面难以缩小范围，有些变态看到画像就能产生将人据为己有的念头，因此暂且放在一边，先考虑仇和权。
“若是仇，连穼征战多年，有其它国家因为战败而报复的可能。”孟淮妴道，“若是利，连穼会和外国人有什么利？”
想到此，她脑中浮现出一个人——贤王。
她没有见过此人，但贤王与连穼这个身份有盟约，莫非其因为连穼和她的婚约，意识到盟约将不稳？
可殷南殊提前告知了他，难道他不相信连穼会屠杀自己称帝的说法？
没道理啊，连孟淮妴自己都为这个说法恍惚过，贤王又不知道连穼活不久，他凭什么不相信？
况且贤王定然会相信的就是造反者的野心。这个野心，一定可以支撑屠杀孟淮妴称帝的说法——杀一个枕边人就能称帝，天下间有几个人会不干？
同样有着称帝野心的贤王，一定不会认为连穼无此野心。
即便是真的不相信，跑来对付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明明是静观其变更能谋得好处才对。——两把枕骨扇的事，是在抓到她之后才发现的把柄。退一步来说，若穆柒此前透露过两把枕骨扇，也用不着跑来对付她，最多把两把扇子都偷走、抢走就是了。
再有，贤王不曾离过婚，他也没有什么变态的喜好，还被火烧伤长得丑，又不受皇帝喜爱，不可能那般有自信。
在脑中想了一遍，暂且将贤王的嫌疑放在最后。只是当下无法想到对于外国人而言，还能从连穼的婚事上得到什么利。
总不能真的许配公主皇女，便是皇帝能答应，暗中也会开始削减将军权力，许配过来不就没几分利了？
抛开这些身份明显摆着的、可供调查的人，想查其它外国权贵，那范围可就大了，无法锁定。
还是得查到线索，才能配合理清思绪。
他们一行明面上是往南离开，然而到了夜里，一行暗中返回，倒不是回皇城，而是到了孟淮妴初遇穆柒的地方——平津府全化县最边缘的一个小村子里。
那天，是6042年7月15。
面具人究竟是哪一国的人，孟淮妴需要确定一个方向。毕竟在外国开展调查，本就更不容易，缩小范围才更好。
夜黑人静，穆柒那对所谓的父母王全与陈艳家，因为死了人，便一直空着，院中的草都长满了，黑洞洞的窗没有人气，看起来阴森森的。
孟淮妴和晏罹从旁边屋舍的角度，观察着这个阴森森的家。
她已经回想起更多细节。
当初要杀王全与陈艳前，听到了是陈艳在几天前，提出自己女儿可以接客。
7月15的几天前，范围最多是在7月5。
来查初遇穆柒的地方，是因为她会被发展成其它国家的细作，不可能是面具人或话事人天天趴人家墙头主动寻找可以化为己用的目标。
外国人来发展细作，只有两种下手的方向：
一.通过安插来的细作向上汇报的日常中，发现可发展的“苗子”。在附近的细作，向上汇报日常时，被上头的人发现了可以发展的苗子，或与现有属下外表相似可被替换的人员。
若是这种情况，说明此地有面具人的细作，即便不是此村人，也不会离此村太远。
二.有话语权的、负责发展眼线的话事人，在执行任务时，无意间发现了可以发展的苗子。于是顺道种下一颗种子，若是能发芽，就是无本万利。若是不能发芽，也没有损失。
在第二种情况中，执行的任务，一般只有三种——杀人、接头、发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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