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晨雾比上周浓得更沉些,夏禾叙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眼尖瞥见床头闹钟指向七点十分,早读铃七点十五分就响,她手忙脚乱抓过校服往身上套,胳膊肘差点撞翻床头柜上的水杯。
“遭了遭了……”她嘴里嘟囔着,胡乱蹬上运动鞋,鞋带绕了半圈没系牢就往门外冲,头发还炸着几缕毛。
“夏禾叙!”夏既白从客厅追出来,手里捏着只保温杯,几步追上她塞过去,“姜茶,姑姑刚温的。”杯壁温温的,蹭过她冻得发僵的指尖。
“谢谢!”她抓过杯子往书包侧袋一塞,书包带滑到胳膊肘也顾不上提,脚步不停往巷口冲,“我迟到了!”
“慢点跑,看车。”夏既白在她身后喊了句,望着她歪歪扭扭的背影,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夏禾叙往学校跑时,保温杯在书包侧袋里轻轻晃,姜香混着红糖的甜飘出来点。冲到初中部教学楼时,早读铃刚响,走廊里已经飘起读书声。她扒着门框溜进教室,刚把书包塞进桌肚,前排的慕晚就悄悄把课本立在桌前挡着,侧身往后凑,压低声音:“夏禾叙!月底开运动会——跟高中部一起办!每个人都得报项目,你打算报啥?”
夏禾叙刚喘匀气,闻言苦着脸皱鼻子,也把课本竖起来挡着嘴:“我?800米跑四分半的人,去运动会纯属送命啊。”
“哎,下课去老班那儿瞅瞅,说不定有简单点的。”慕晚拍了拍她的胳膊,赶紧转回去坐直,假装专心翻书。
下课铃刚落,夏禾叙就被慕晚拽着冲到老班办公桌旁。慕晚扒着桌沿晃了晃,声音软乎乎带点撒娇:“老班~您忍心看我们俩美少女在跑道上活活跑死不?开开天恩放过我们呗!”夏禾叙跟着点头,使劲眨了眨眼,试图挤出点“可怜巴巴”的劲儿。
老班被她俩逗得笑出了声,指尖点了点桌角的报名表:“跑是躲不过的,不过有个接力赛缺两个人,你们俩去凑数?不用全程死扛,接个棒就行。”
“多谢老班不杀之恩!”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差点没对着老班鞠个躬,转身溜回座位时,脚步都轻快得带风。
一上午的课眨眼就过了,夏禾叙和慕晚揣着点小庆幸,溜溜达达去体育委员那儿填接力赛的报名表。笔尖刚在“快乐接力”那行字上落下名字,体育委员忽然慢悠悠补了句,手里还转着笔:“对了,这是学校新搞的项目,6棒,每棒800米哈。”
两人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在安静的教室后排响得格外清。
体委见两人呆住,叹了口气“真是生活不饶人啊”,说罢便揣着报名表走了,留下两人对着那张纸发愣。
等磨磨蹭蹭挪到食堂,夏禾叙捏着餐盘的手指都使着劲,指节泛白。打饭时对着窗口的菜扫了两眼,随便指了个青菜豆腐就挪到座位上,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半天没动——饭粒黏在一块儿,跟她这会儿的心情似的堵得慌。
“接力赛……我还当老班良心发现,给找了个轻松活儿。”她垮着肩膀叹气,声音闷在碗里,“6x800米啊!这哪是接力,这是轮着去刑场吧?天要亡我!”
慕晚扒拉着碗里的土豆丝,脸皱成个包子,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关键报了还不能退!体育委员说名单直接交教务处,这不是纯纯强买强卖嘛!”她把土豆丝戳得稀烂,像是在泄愤。
夏禾叙夹了口豆腐嚼着,没嚼出半点味,索性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捂着额头哀嚎:“想我当年也是跳绳能连跳二十个的‘天骄’,如今竟要栽在800米上!老班这哪是开恩,这是拿杀猪刀给我放血啊!”
正蔫蔫扒着饭呢,旁边忽然飘来阵带刺的笑。夏翼端着餐盘晃过来,刻意往她们桌沿靠了靠,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两人听清:“哟,这不是咱们班的‘绝代双骄’嘛?怎么蔫成这样了?”
他挑眉扫了眼两人碗里没动几口的饭,嘴角勾得更翘了:“刚听体育委员说,你俩报了那6x800米接力?行啊,够勇。”顿了顿又慢悠悠补了句,“不像我,前几天就找老班把计时员的活儿定下了——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坐着记个数就行,多舒坦。”
话里的得意快溢出来了。慕晚攥着筷子瞪他,指节都用力到发白:“当计时员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怕跑不动吗?”
夏翼嗤笑一声:“我这叫会选,总比某些人硬逞能,到时候跑一半瘫在跑道上强吧?”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嘴,端着餐盘晃到隔壁桌坐下,还故意跟旁边同学大声说:“哎,你们说6x800米会不会有人跑不完啊?我赌一包辣条......”
夏禾叙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狠狠戳了戳碗里的土豆,土豆泥都被戳出个坑:“神气什么!等我们拿了名次,看他还好不好意思嘚瑟!”话虽这么说,夹菜的手却没什么劲——800米啊,一跑还得跑两回,想想都腿软。
慕晚也跟着点头,可脑袋却耷拉着,像株打了蔫的草:“拿名次哪有那么容易......”两人对着一桌菜叹了半天气,最后也没吃几口,就蔫头耷脑地端着餐盘往回收处走,背影瞧着比刚得知消息时还垮了三分。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的哨声刚落,体育委员赵磊就举着根接力棒站在操场边喊:“报了6x800米的过来集合!”
夏禾叙和慕晚磨磨蹭蹭挪过去时,那儿已经站了两个人——女生是同班的林小满,扎着高马尾,发梢扫着后背,正弯腰系鞋带,手指灵活地绕着鞋带,瞧着就透着股利落劲儿;男生是隔壁班的周航,个子高高的,手里捏着瓶矿泉水,指尖在瓶身上轻敲着,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看着倒挺镇定。
“人齐了啊。”赵磊把接力棒往地上顿了顿,塑胶跑道被敲出闷响,“先顺顺棒次——林小满你看着轻快,跑第一棒;周航中间稳住,跑第三棒;夏禾叙第四棒,慕晚第六棒压尾。”他指着跑道划了划,“先不跑全程,专攻接棒!两人一组跑200米递棒,记住了,掉棒就算白练!”
林小满先跟周航练。她跑起来步子又轻又快,鞋尖蹭着跑道几乎没声,到递棒点时手腕一翻,接力棒“啪”地稳稳落进周航手里,动作顺得像练过几百回。夏禾叙看得心里发慌,悄悄拽了拽慕晚的袖子,指尖都在抖:“我手笨,等下别掉了。”
“没事没事,我盯着呢。”慕晚拍着胸脯保证,可真轮到她们俩时,刚跑没两步就乱了——夏禾叙递棒时手一抖,慕晚指尖擦着棒边滑过去,“啪”一声,接力棒掉在跑道上,滚出一小截。
“哎哟!”两人同时蹲下去捡,膝盖磕在塑胶跑道上,麻乎乎地疼,眼里都泛出点生理性的泪。
赵磊在旁边喊,声音带着点急:“别慌着递!跑近了再伸手,接棒的胳膊架稳了!”
两人只好重来。夏禾叙盯着慕晚伸出的手,掌心都沁出了汗,跑到跟前时深吸一口气,把棒稳稳往她掌心塞——这次接住了,可两人光顾着看棒没看路,肩膀“咚”地撞在一起,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站稳,胳膊都撞得发麻。
“不错不错,有进步!”林小满在旁边笑着鼓掌,她刚跟周航练了五遍,已经顺顺当当的了,马尾辫随着拍手的动作轻轻晃。
太阳慢慢往西边斜,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操场上的人渐渐少了,只剩零星几个练项目的。四人练了快一节课,总算没再掉过棒,只是夏禾叙跑得满头汗,额前的碎发都黏在皮肤上,校服后背湿了一小片,像洇开的墨,扶着膝盖喘气时,腿肚子还在轻轻颤,连说话都带着重鼻音。
“歇会儿吧。”周航拧开矿泉水递过来,瓶身还带着凉意,“刚看你跑的时候腿有点软,明天可以早来会儿练练耐力。”
夏禾叙接过来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缓过点劲,点头时看见慕晚正蹲在地上揉脚踝,赶紧凑过去:“咋了?崴着了?”
“没事,就是刚才捡棒时蹭了下。”慕晚摆摆手,掀起裤脚看了眼,脚踝上红了一小块,“不碍事。”抬头看见赵磊在收拾东西,扬声问:“体育委员,明天还练不?”
“练!明早七点半操场见!”赵磊把接力棒往包里一塞,“别迟到啊!”
夏禾叙拖着步子往校门口走时,腿酸得厉害。路过操场边的看台,听见林小满跟周航说要去买冰棍,她也没力气凑过去,只跟慕晚慢慢晃着——6x800米呢,这才刚练接棒,想想后面的耐力训练,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点“前路漫漫”的无奈。
晚上九点,初中部放学铃刚响,教室里的人就跟解了绳的麻雀似的往外涌。夏禾叙刚把练习册塞进书包,慕晚就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走走走!去咖啡厅!再晚一会儿说不定要排队呢。”
两人挤过走廊里喧闹的人群,楼梯上满是背着书包的学生,说笑声、脚步声混在一起,撞得耳膜嗡嗡响。刚拐出教学楼,就见赵磊举着接力棒从操场那边跑过来,远远喊:“明早七点半别忘啦!带瓶水!”
“知道啦!”慕晚回头应了声,拽着夏禾叙加快了脚步。校门口的梧桐叶被风卷着落下来,踩在脚下沙沙响,两人绕开卖关东煮的小摊,往巷尾的“深夜咖啡”走——刚练完接力赛的腿还酸着,就想找个地方瘫着歇会儿,这家咖啡馆专为学生和熬夜的人开,晚上才营业,这会儿正热闹。
巷口的老槐树影在地上晃,夏禾叙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路灯的暖光打在脸上,满是疲惫。听见慕晚还在念叨:“你说夏翼今天看见咱们练接棒没?可别让他瞅见咱们掉棒的糗样,不然又得被他笑三天……”她跟着应着,鼻尖已经闻到了咖啡厅飘来的、混着奶油香的咖啡味,脚步不由得轻快了些。
推开“深夜咖啡”的木门,风铃“叮铃”响了声。老板娘正低头擦着玻璃杯,抬头看见她们,笑着扬了扬下巴:“还是冰美式?”
“嗯!两杯!再来份提拉米苏!”慕晚熟门熟路地往靠窗的卡座钻,把书包往旁边椅子上一甩,就开始倒豆子似的吐槽,“你说学校是不是有病?好好的4x100不搞,偏搞什么6x800!刚才练接棒时我脚踝都蹭红了,赵磊还盯着我们喊‘别掉棒’——不掉棒哪有那么容易啊!”
夏禾叙吸了口刚端来的冰美式,苦得舌尖发麻,却也跟着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别提了,我递棒时手都抖,就怕像上午那样‘啪’地掉地上。林小满和周航倒是顺,跑起来跟阵风似的,就咱俩笨手笨脚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接力赛聊到夏翼中午那副得意样,又扯到周末要补的数学卷,连上周看的动画片都翻出来说了两句。窗外的天不知不觉暗透了,巷子里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桌上,把咖啡杯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老板娘,再添杯水呗!”慕晚举着空杯子喊了声,转头看见夏禾叙正用吸管戳着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忽然“呀”了一声,“几点了?我妈让我九点半前回家的!”
夏禾叙这才猛地抬腕看表——指针都快十点了。两人对视一眼,慌忙抓过书包往身上甩,扒拉着钱包付了钱,冲出门时差点撞在门框上。
“慢点跑!”老板娘在身后笑着喊。
夏禾叙踉跄着站稳,刚要跟慕晚说“明天见”,眼角余光瞥见巷口的路灯下站着个人,背着书包,身影在光里透着股冷意。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仔细看——是夏既白。他高二放学晚,这会儿刚出校门。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没什么温度。夏禾叙下意识往慕晚身后缩了缩,小声喊:“哥?”
慕晚一看这架势,赶紧摆摆手:“那我先走啦!禾叙明天操场见!”说完跟兔子似的溜了,转眼就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
巷子里只剩兄妹俩,风卷着梧桐叶沙沙响。夏既白没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夏禾叙捏着书包带,脚尖蹭着地面的石子:“我……我跟慕晚练完接力赛,就来这儿坐了会儿,聊忘了时间……”
“坐了会儿?”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哑些,“从九点到快十一点,叫‘坐了会儿’?”他上前一步,伸手拎住她的书包带,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走,回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热络起来
夏禾叙被他拽着往前走,不敢挣扎,只能小步跟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她偷偷抬眼看他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耳根却好像有点红。她小声嘟囔:“下次不会了……”
他没接话,脚步却悄悄慢了半拍,刚好能让她跟上。巷尾的风还带着咖啡香,夏禾叙被拽着走在后面,忽然觉得,刚才那杯冰美式的苦,好像慢慢化了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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