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宜婚嫁,大吉。
父亲的病又重了,汤药只能勉强灌下,人陷在半昏迷里,喉咙里只发出无意义的咿呀声。
陈永荣用指腹抹去父亲唇边的药渍,俯身在他耳边。
“爹,女儿今日,必守住陈家。”
紫蓝快步从外面进来,气息急促。
“小姐,陈武德带着全家人,已经在大堂里开始搬东西了!”
陈永荣直起身,擦干眼泪,目光转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继母曹玉怜。
“母亲。”
她的声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冰冷的犹如面前之人也是她最痛恨的仇人。
“外面那些豺狼是什么德性,你比我清楚。”
“爹爹若有万一,你我就是被第一批赶出去的丧家之犬。”
“你攀附爹爹求来的荣华富贵,半点留不住。”
曹玉怜抬头看着窗外,二房的下人正将一个前朝的花瓶往外搬,吴文丽的笑声刺耳。
她抓紧了衣袖,指甲掐进肉里。
陈永荣知道,她懂了。
“荣儿,你放心,我绝不拖你后腿。”
“很好。”
陈永荣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她转向紫蓝,声音陡然拔高,足以让全院的人听清。
“通知下去!”
“全府上下,即刻换上红绸!”
“今日,所有人,都必须给本小姐笑!”
“为老爷冲喜!”
陈府大堂,早已没了往日的规整。
陈武德领着一众族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仿佛他已是这里的主人。
他的妻子吴文丽,正带着女儿陈秀,像巡视自家库房一样,对堂内的摆设指指点点,不时将小件金器揣进袖中。
“秀儿,这金杯就该配我们家的新茶。”
“还有这玉如意,放你房里正好。”
陈永荣一身刺目的正红嫁衣,头戴金凤钗,一步步踏入这片狼藉。
吴文丽看见她,上下打量,停下动作,脸上堆起虚伪的笑。
“永荣,你可算来了,账本地契呢?”
她眼神贪婪,却在触及陈永荣空空如也的双手时,瞬间变脸。
“你身后那些丫鬟拿着红灯笼是什么意思?你爹都要死了,你办喜事?”
陈永荣仿佛没听见,径直走到大堂中央,目光扫过那群所谓的宗亲族人,态度冰冷。
“二婶,我爹还没死。”
陈秀早已按捺不住,一听这话,一个箭步冲上来。
“陈永荣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背着我勾引了洛大人!”
“你想嫁给他,借他的势霸占家产,你好毒的心!”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堂。
“啪!”
陈永荣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五道指印。
她没有躲。
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愤怒。
她只是缓缓抬起眼,看着气喘吁吁的陈秀,笑了。
那笑容冰冷,淬着毒。
“陈秀。”
“这一巴掌,我记下了。”
“很快,我会让你用你的婚事,加倍还回来。”
她轻轻一抬手。
“唰——”
原本侍立在四周的仆人瞬间而动,数十根一人长的棍棒齐齐出鞘,将陈武德一行人团团围住。
棍棒的另一头,削得尖锐,正对着他们的咽喉。
陈武德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反了!陈永荣,你竟然敢对长辈动武!”
“陈家族长、各位叔伯可都看着!你陈永荣这是要欺叔灭祖吗!”
被点名的族长硬着头皮上前劝架。
“永荣,你二叔说得有理。你父无子,家业由兄弟继承,这是老祖宗的规矩。你一个女儿家,何必把事情做绝?”
陈永荣冷冷一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陈伯伯,我父亲当年出钱修缮祠堂时,你们可不是这副嘴脸。”
“现在,他还没死,你们就急着分他的家产,咒他断子绝孙?”
“这就是陈家的规矩?”
一句话,堵得满堂族亲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陈武德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仿佛能拧出黑水来。
“少废话!大夫说了,你爹活不过今晚!”
“你现在交出账本地契,我还能认你这个侄女。”
他压低声音,凑近威胁。
“否则,我就去大理寺报官!秀儿的未婚夫是洛茗舟洛大人,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是吗?”
陈永荣嘴角微扬,眼底尽是嘲讽。
“轰——”
府门外,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突然炸响,喜庆的唢呐声冲天而起。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走来。
来人同样一袭红色圆领喜服,墨发玉冠,俊美无俦,只是那张脸,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正是大理寺少卿,洛茗舟。
陈武德看见他,像是见了救星,又瞬间觉得不对劲。
洛茗舟身上的喜服,为何……和陈永荣的是一套?
洛茗舟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站到陈永荣身旁。
他垂眸,看着她脸上的红印,眼中寒意更甚。
“本官何时说过,要以势压人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陈武德,你倒是真无德。”
陈永荣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对着早已呆若木鸡的众人,笑靥如花。
“二叔,各位宗亲。女儿孝心一片,特意为父冲喜。”
“这位,便是我陈永荣的夫君,洛茗舟大人。”
“今日,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冲……冲喜?”
吴文丽反应过来,发出刺耳的尖叫。
“洛茗舟!你是秀儿的未婚夫!你怎么能娶她!”
“陈夫人提醒的是。”
洛茗舟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拿出一纸婚书,展开,上面的名字赫然是“洛茗舟”与“陈永荣”。
他随手将婚书递给陈永荣,又拿出另一份文书。
他屈指一弹,那封退婚书便如一只断翅的蝴蝶,轻飘飘地落在陈秀脚下。
“至于我和令嫒的婚约就此作废。”
陈秀脑袋嗡嗡的响。
被退婚就会沦为京城笑柄,再嫁也找不到好夫婿。
最重要的是,她早就全京城标榜自己是大理寺少卿未婚妻,得了不少吹捧,如今成了一个笑话,她不能接受。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她指着陈永荣面目狰狞可怖,“是你!陈永荣,肯定是你勾引他才让他退婚的。”
陈永荣最不吝啬气死人,“对啊,本小姐国色天香,大人选择我为妻子,这不是最正常不过嘛。至于妹妹你,成弃妇咯。”
陈秀听罢,气的直接冲过来薅她头发,被洛茗舟抓住手腕甩在地上,身上的金银珠宝全掉了出来。
陈永荣上前一巴掌抽到她脸上,发狠,“好你个陈秀,竟然敢偷我陈家的金银珠宝!按照大夏律法,偷盗金银珠宝者,仗七十!”
转过头来看着洛茗舟,笑容似水中抹了蜜,“夫君!此等罪犯决不能轻饶。”
洛茗舟整个身子绷紧,脖后颈已染上绯红却仍面不改色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这人善魅术,决不能被她蛊惑。
“抓!”
“娘!救我!”
陈秀被官吏强硬带走。
吴文丽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可又咽不下这口气,给陈武德使了一个眼色。
陈武德硬着脸上前,指着洛茗舟的鼻子大骂:
“洛大人,你与秀儿的婚事是你生母在时定下的,你忤逆生母实在不孝。”
听到这番控诉,身为律师的御姐弹窗解释:【古代不孝是重罪,更何况是官员,轻则被贬官,重剃发流放。】
陈永荣皱眉,她是知道陈武德不愿放过洛茗舟这个香饽饽,是因为他借洛茗舟之名早收了别人不少好处费,这要是洛茗舟跟他断了关系,那些钱都是要吐出来的。
可没想到,他破罐子破摔,要毁了洛茗舟。
果然男人斗男人,就是比女人戏好玩。
陈永荣坐看洛茗舟如何反击。
洛茗舟冷笑,让夏半拿出圣旨来,“二叔,陈秀品行不端,本官已经同陛下禀明退婚的真相,也得了陛下的圣旨求娶陈家大小姐陈永荣,这可能堵上你的嘴?二叔可还要以下犯上?”
所有人都惊愣住。
包括陈永荣。
他竟然想的这么细,不愧是她挑中的男人。
陈武德吓得满头大汗,但还是强装镇定,退婚之事已成定局,可陈家家产必须是他的,难不成给个冲喜的女婿?
“就算如此,你娶陈永荣也不过是陈家女婿,哪里有女婿继承岳父家家业的。按照传统,这陈家的家产还是我的。除非你洛茗舟要入赘陈家!那我定然好好宣扬我侄女出息了能让堂堂大理寺少卿入赘!”
“你是在找死?”
洛茗舟一双瑞眼瞬间杀气盈盈,颇有大理寺少卿断案之时的骇人之气。
陈永荣上前一步吹了他一口耳风,见他后颈全红得意盈盈,知道昨天美人计奏效了!这人真好挑逗。
随即她盯着陈武德嘲讽起来:
“二叔,梦该醒了!大夏律法规定的是兄死后若无遗嘱,弟可获得部分财产。目前,我爹爹还未死。二叔,你就过来讨钱不合律法,但按照律例第三十六条,强夺他人财产亦视为盗,罚七十大板。大人觉得如何?”
洛茗舟脸色稍微缓和,语气冰冷,“夫人说的对,谁敢闹事就按律法罚七十板!”
陈武德没想到他们如此绝情,担惊受怕的腿有点发软。
陈永荣有了洛茗舟做底气,胆子也大了些,说出来的话更加阴狠。
“二叔这年纪挨七十大板,可就人没了?二叔到底是要命,还是要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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