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懿在裴璟的冰冷目光下站起身,思考着如果直接把他杀了会不会影响任务进程。
什么绑定攻略系统,什么好感度,不如选择抹杀攻略对象,一了百了。
察觉到她有想灭口的冲动,系统急忙发出一连串警告。
【请执行者按照系统提示完成任务】
【请执行者按照系统提示完成任务】
【请执行者按照系统提示完成任务】
“……”
这声音聒噪得很,温嘉懿无奈换上一幅柔弱不能自理的面孔,故作可怜道:“殿下,我说我是无意间掉进来的,你信吗?”
守在门外的小厮还在焦急询问:“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您没事吧?”
两人置身满地狼藉之中,裴璟一错不错地看着她,良久出声道:“无事。”
他身上也是湿的,几缕长发湿漉漉的贴在颈侧,低低垂着眼,无辜又清透,似乎碍于双腿不良于行,没有选择惊扰别人。
温嘉懿把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打量裴璟双腿的视线却毫不掩饰,侵略性极强。
这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浑身上下竖起的尖刺锋芒毕露,自带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除了这张精彩绝伦的脸一无是处。
下一秒,她的脖子被一双手无情扼住,将她重重推向墙边。
“……”
这双手的掌心很凉,没有温度,腕骨却不失力道。
温嘉懿掀起眼皮看去,正不偏不倚对上裴璟的眼,他的语气中带了嘲弄的意味:“你认为,我站不起来?”
“……”
“我确实不良于行。”裴璟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近乎没有任何表情:“知道这个秘密的,没有几人。”
灭口前的标准话术,下一句不会是问她还有没有遗言吧。
温嘉懿的后脑勺死死抵在墙根处,神情始终镇定自若:“那我很荣幸能得到世子殿下的信任啊。作为回报,我肯定会为殿下保守秘密的,我发誓。”
她一双狭长眼眸染上几分狡黠:“殿下你相信我,我真是不小心掉进来的,不是为了偷看殿下洗澡,更不是贪图殿下美色。”
大约没想到有人能把意图不轨颠倒黑白说成耍流氓,颈间这双手收握的力度明显顿了一下,仍然没打算放过她。
温嘉懿继续晓之以理道:“你看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我能是坏人吗?我长得就不像坏人。”
谁料裴璟不吃这套,淡声反问:“刺客脸上会写自己是刺客?”
“有道理,那你说我该怎么狡辩?”
裴璟:“……”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很没诚意地笑了下,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没有恶意?”
意识到眼前人说话虚实难辨,裴璟垂眸不再多言,他手腕翻转,力道陡增,欲将她强行反扣在墙角,杀意一览无余。
动真格啊。
脖颈处骤然浮现出两道刺眼的红痕,温嘉懿嘴角的笑意敛起,她身体前倾,左手扯住他的小臂,带着狠劲往前一拽。
紧接着,她的小臂莫名随之一痛。
瞬间两人距离不过咫尺,潮湿滚烫的呼吸扑面而来,好似灼烧了一片连天荒原,就快攀附缠绕在一起。
“手无缚鸡之力?”裴璟偏头嘲道:“看来你对这个词的理解很深,令人叹为观止。”
温嘉懿嚣张地挑起眉头:“理解深不深不重要,出门在外保命最重要,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你最好保得住。”
嘴真够毒的。
她语调轻慢,眸光却牢牢锁在他俊美的脸上,叹道:“殿下这张脸生得貌若潘安,可惜说话总不饶人,让人听了生气,以后还是少开口为好。”
裴璟没理这句堪称调戏的挑衅,手臂上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的视线落在她指骨间,他像是看到什么,浑身霎时僵在原地,停住了一切即将进行的动作。
“……”
周遭的景象都被刻意拉长放慢,玉环上的缺痕映在裴璟幽深的眸底,汇集成一个难以聚焦的点,在多年前经久不歇的淙淙雨夜中得到又失去,触及又别离。
屋内雾气逐渐散去,只余下发梢的两点湿意,温嘉懿顺势借力一掌重重劈过去。
这一击的力度甚至足矣致命,裴璟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防备的生生挨了这一掌。
血沫在喉间翻涌滚动,他的身子不受控地后退,直至撞上碎裂的木桶边缘才堪堪停下。
与此同时,温嘉懿的后腰处随之传来细密噬骨的疼痛,如遭惊雷电击般流遍周身,让她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她喘着气靠在柱子边上,目光犹疑不定地扫过掌心。
没有时间再留给温嘉懿思考,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对裴璟动手,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眸光微闪,毒针从袖中迅速飞出,几乎朝着一击必杀的位置刺去,只差一寸便能刺破他颈间,让裴璟死无葬身之地。
裴璟依旧怔怔地没动,那些飞出去的针却尽数悬停在他颈间,像一道无形但坚不可摧的透明屏障将他护在其中,再难向前深入分毫。
温嘉懿:“……”
她再次施力向下压,针丝毫不动。
顷刻间,一个让温嘉懿难以置信的事实赫然摆在面前:她杀不了裴璟。
并且她与裴璟,痛感互通。
窗外一阵风起,裴璟耳垂上坠的玉珠牵动红绳摇晃,仿佛在万年不化的寒潭中投入几颗石子,激起阵阵水花。
屋内安静下来,两个人十分默契的都没出声。
灭不了口,那只能跑了。
这个攻略对象举止诡异,府内放着随处可见的拐杖,泡的药浴中苏木味浓烈刺鼻,明明行动自如却要伪造出不良于行的假象。
温嘉懿没兴趣管这些,她的恻隐之心少得可怜,见裴璟没有质问的意思,当机立断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动服软离开。
她一甩湿透的衣摆,利索跪下:“世子殿下,我……”
在膝盖触及地面的前一刻,裴璟如大梦初醒般回神,及时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下跪。
温嘉懿抬头,撞入他漆黑如墨的眼中。
她稍稍一愣。
他看向她的眼神那样卑微脆弱,好似逆风执炬,烈火焚身。
裴璟眸中染上一点难以言喻的郁色,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哑声道:“不必解释,我相信你。”
“……”她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我方才那样……殿下还愿意相信我?”
那根针只差分毫便刺进他的颈间,若不是最后关头有不可抗力阻止她动手,现在他多半连气都咽了。
这怎么看都像蓄谋已久的刺杀失败吧。
他的回心转意来得太突然,太无厘头,细品后还有两分讨好的意味,温嘉懿难得没反应过来他是想演哪出戏。
“我相信你。”裴璟应得很快,又将这句话重复一遍。
半晌,他看着温嘉懿轻声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
“不能说吗?”他垂首,一改之前的冷嘲热讽,言语间姿态放得很低:“抱歉。”
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任务代号而已。
直觉告诉温嘉懿,他其实并不在意她叫什么,只是需要一个名字称呼她。
裴璟听后点头,出声唤道:“贺伯。”
贺伯从另一侧的暗道进来,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殿下。”
“带这位……温公子下去。”
“是。”贺伯道:“温公子请随我来。”
温嘉懿跟他客套半天,原以为聊完就能放她离开,现下终于察觉到不对:“等等。世子殿下,其实……”
其实我想走啊!
裴璟松开扶住她的手,转身取下挂在乌木屏风上的狐裘,细心替她将两端的丝带系好。
狐裘架在炭盆上烤过,一股清新好闻的花香将温嘉懿轻柔包裹,也将她欲言又止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肌肤相贴处,她拢在袖子里的指尖悄然蜷起,而他的手在止不住颤抖,如同对待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小心谨慎。
看来是走不成了。
“……多谢殿下。”
温嘉懿拢紧衣服,一边跟贺伯往外走,一边疯狂呼叫系统:查询好感度。
这次系统回得很快。
【正在查询好感度】
【攻略对象:裴璟】
【当前好感度:-500】
温嘉懿:“……”
*
裴璟安排的这件屋子陈设简单,一缕袅袅青烟升起,熏炉中的檀木香味道清新好闻。
贺伯知道这位是世子殿下亲**代要照顾的人,还贴心为她准备了沐浴的水。
“温公子,请。”
温嘉懿觉得挺奇幻的。
一柱香前还在跟攻略对象你死我活的斗殴互掐,现在居然舒服的泡在热水里,连困意都酝酿出来了。
“……”
果然安逸使人落后啊。
她用木勺舀了一捧热水浇在身上,合眼沉下心梳理已知信息。
史书记载,承平十九年,先皇驾崩,三皇子秦书登基为帝,此后大梁数十年繁荣昌盛。
她来此的任务就是辅佐秦书顺利登基,确保往后时间线可以正确推进,解决时空紊乱现象。
这事本不难,意料之外的是时空管理局出现了叛徒……以及属于裴璟的这条攻略线。
但她暂时不想关注这条线应该怎么走出好结局,更懒得深究裴璟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
痛感互通而已,她杀不了裴璟,裴璟一样动不了她。
温嘉懿的指腹沉入水中,轻触玉环。
她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如果系统真的与管理局失联,那么她原本的任务身份,也就是秦书的贴身侍卫,现在是谁在代替?
系统不会凭空捏造一个人出来供执行者使用,它们能力到底有限,只能选取一些当前时空中已经存在的载体,以灵魂入侵的形式让执行者完成任务,也就是俗称的魂穿。
并且一经选取,无法更改。
假设系统失联是绝对可信的……温嘉懿动作一顿,骤然睁开眼。
说明这个五千多年前的世界,有人在系统失联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代替她,成为了三皇子秦书身边的贴身侍卫‘温嘉懿’。
他就是杀死039的执行者吗?
看起来不像,记忆里身着玄衣的人在当前时代已经拥有肉身载体,039死后她才穿越而来,他根本没可能再去接管她原本的身份。
这批执行者里面究竟有几个叛徒?
温嘉懿压下纷乱心绪,一切猜测都需要接近秦书才能查证。
忽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叩叩叩——”
“温公子,世子殿下说您若梳洗完毕,请前往书房与他一叙。”
温嘉懿看着托盘上的衣服,沉默半晌。
这是套男装,袖口和腰身束得很紧,领边烫了一圈流云纹,用银线蜿蜒勾勒。
既然他有心帮自己隐瞒身份……温嘉懿毫无负担地换上衣服,用玉冠将头发挽好,慢悠悠走到铜镜边,略含审视的打量这副并不陌生的面孔。
“还挺好看。”
镜中的少女肤色如玉,瞳仁黑亮,鼻梁高挺,女扮男相也恰如其分,最重要的是和她原身模样九分像,可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
屋外漫天飘雪,温嘉懿撑了把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路间,雪粒飘在狐裘上,这身行头,真有种纵马长街潇洒肆意的感觉。
她跟贺伯行至小院,无意间听见府中的几个小厮说话。
“听说世子殿下最近在择选伴读,要入上书房念书。”
“是啊。我晨起洒扫时看到外院新来了几位书生,说是给世子挑选,过几个月陪着世子一同入宫念书。”
小厮叹气:“世子从小身体不好,不曾上书房启蒙,如今虽迟了些,但只要肯入皇家书院,老爷夫人在天有灵,知道了定会欣慰。”
“正是如此。”
他们声音不算小,话里话外没有遮掩的意思,温嘉懿就顺便听了一耳朵。
裴璟体弱多病她信,就算没病他也会装。
只是这偌大的裴府空空荡荡,居然没有一个他的直系血亲。
皖鸿将军为国捐躯英年早亡,不想他母亲也已不在人世。
“公子,到了。”
贺伯推开门,温嘉懿收起伞站在廊下理了理衣襟,她深吸一口气,动作很轻。
几近傍晚,书房的烛灯还未燃起,室内昏暗。
贺伯道:“世子殿下还在内室更衣,公子可自便。”
温嘉懿:“书房重地,看什么都行?”
“是。”
“……”
府邸主人十分心大,把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单独放在家中书房,也不怕她翻出点机密来。
好在温嘉懿更是个心大的,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还真四处参观起了这间屋子。
她掀起珠帘,径直往里走。
靠墙的梨花书柜上藏书罗列,每一卷都归置在分开的格子中,书柜的最中央挂了一幅水墨画。
温嘉懿慢慢凑近了看,画中的女子一袭黑衣,束着高马尾,未点五官,在山野竹林间教小儿习剑,一举一动间杀意凛然,剑气浩荡。
水墨画永远妙在意境和环境,即便温嘉懿不会品画,也觉得执笔人画得惟妙惟肖,功力极深。
她看完画,目光又落在桌案上。
这张桌案虽布满划痕,桌面却干净,几本册子和一沓拿砚台压着的宣纸整齐的堆在左上角。
那墨的品质并不好,洇色严重,光从背面也能看出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她随便选了一张翻过来。
亭外的细雪静静下着,亭檐上结了参差不齐的冰柱,凛冽的风声呼啸而过,卷起宣纸一角,将上面的字展露无遗。
端庄流利,笔短意长。
——怀瑾握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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