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凛从小区跑出来，气喘吁吁的掏出小灵通想拨通向娓的电话。刚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向娓的声音突然传入他耳朵。
“靳凛？你在外面做什么？”
刚沐浴完出来散步的向娓穿着一条奶黄色的泡泡袖短裙，奶白的包包挂在身上，低丸子慵懒的靠在她的右侧脖颈，全身上下都透着向娓嵌入骨子里的柔和。
靳凛见她这可爱的模样，红晕悄悄爬上耳根。他才发现他连一句话都不能连贯的说出来，结结巴巴地讲述自己钥匙跑进她背包的事实。
“所以……我本来要去找你拿的……”
“早知道你丢三落四了，诺。”向娓在斜挎包里掏了掏，过了一会她摊开掌心向靳凛展示他落下的钥匙。
“没事了我就继续散步了哦……”
眼见向娓要走，靳凛连忙拉住向娓的手腕：“我反正没事了，一起散呗？”
向娓回头望了一眼靳凛便开始催促他跟紧点。靳凛腿长，每走几步发现自己跟向娓的步伐不一致，便又悄悄退回来保证他们在同一条直线上。
“靳凛，你直接走你的路就好啦，我会跟上的。”
向娓察觉到靳凛在等她的步子，看上去挺笨拙的……这人平时吊儿郎当，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笑的一面……
靳凛摸了摸头发，嘴硬道：“谁等你了？我一直都这样走路的好吗？”
又是这样的“靳凛式”回答，无论向娓讲什么，他总是会否定。但事实往往与他的答案相反。
老街道上除了泛黄的树叶、寥寥无几的路人外，就只剩一些老式门店了。向娓不经意间看到小学经常吃的一家米粉店，惊喜地扯了扯靳凛的袖子：“你看那！熟不熟？”
靳凛平淡地抬头看了一眼，埋在心底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十岁的靳凛和同龄的向娓经常被各自母亲带来这吃早餐，但米粉味道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店里有只听话的大金毛。
“嗯。熟悉。”
向娓还没听清回答，就急忙拉着靳凛走向这家米粉店了。
“小帅哥小美女，吃点啥？”
老板娘还是四年前那个温柔的阿姨，虽然记忆模糊了，但阿姨独特的嗓音还是会让向娓想起过往。
四年，难免会忘事。而靳凛和向娓，最多只是每天人来人往的学生党中的一员，所以不指望会被老板娘记住。
靳凛被她拽着袖子，有些踉跄地跟进去。店内装修比记忆中陈旧了些，但桌椅依旧擦得发亮，空气里弥漫着浓郁骨汤和牛肉卤料的香气——是那种一闻就知道没变过的老味道。
“两碗牛肉粉，一碗不要香菜，”向娓熟练地点单，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靳凛：“你还是不吃香菜吧？”
靳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记得。
“嗯。”他点头，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动了一下。
老板娘却忽然眯着眼笑起来：“哎呦，是你们啊？好久没来喽！”
两人都怔住了。向微微微睁大眼睛：“阿姨……您还记得我们？”
“怎么不记得？”老板娘一边烫米粉一边笑，“小时候每次来，这男孩都非要坐在最里面那个位置，说能看到金毛睡觉。”她指了指墙角，“那小姑娘呢，总要加很多醋，说我们的酸豆角最好吃！”
靳凛和向娓对视一眼，都有些窘，又忍不住笑出来。那么久远的事，原来不止他们自己记得。
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金毛慢悠悠晃进来，毛色比记忆里浅了些，步伐也稳重了许多。它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趴下，打了个哈欠。
“阿黄老了，”老板娘叹气，“都十一岁啦。”
向娓蹲下去，轻轻摸了摸阿黄的头。它温顺地舔了舔她的手心。
粉端上来，热气腾腾。向娓自然地拿过醋瓶，加了好大一勺，又夹了自己碗里的酸豆角，拨了一半到靳凛碗里。
“你干嘛？”靳凛看她。
“帮你加的啊，”向娓眨眨眼，“你不是一直喜欢这个，又不好意思多要？”
靳凛没说话，耳朵又悄悄红了。他低头吃了一口粉，味道和记忆重叠——浓汤醇厚，牛肉酥烂，米粉滑爽。是他吃过很多次，却在此刻觉得格外不同的味道。
向娓吹着热气，小口吃着，嘴角沾了一点汤渍。
靳凛看着看着，忽然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干嘛？”向娓不解。
“擦嘴。”靳凛别开视线，“吃相还是那么急。”
向娓接过纸巾，嘴角却弯起来：“靳凛，你其实记得挺清楚的嘛。”
“记得什么？”
“粉的味道啊，我不吃香菜啊，还有……”她故意拖长声音，“我吃相急啊。”
靳凛被噎了一下，低头猛吃了几口粉，含含糊糊地说：“少自作多情了。”
店里的灯光暖黄，落在两人身上。窗外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勾勒出老街道安静的轮廓。
他们吃完出来时，晚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向娓抱着胳膊搓了搓，靳凛立刻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我不冷……”向娓刚要拒绝，就被他不由分说地披在了肩上。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裹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还有一种很靳凛的气息。
“穿着。”这次他没否定，也没找借口。
向娓抿嘴笑了，把手臂伸进袖子里。外套太大，她穿着空荡荡的，手都露不出来。
回去的路他们走得很慢。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交错在一起。
快到小区门口时，靳凛忽然开口：“下次……”
“嗯？”向娓抬头看他。
“下次还想吃的话，”靳凛看着前方，声音有点不自然，“可以再一起去。”
向娓停下脚步。靳凛走出两步才发现她没跟上，回头看见她站在路灯下，光晕柔和地笼罩着她，笑得眼睛弯弯。
“好啊。”她说，“那说定了。”
靳凛看着她，也慢慢笑起来。
“嗯，说定了。”
披着靳凛外套的向娓走到自家单元楼下，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牛肉粉的暖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靳凛的气息。她把外套脱下来，递还给他。
“谢啦，暖和多了。”
靳凛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两人都微微一顿。
“快上去吧，别着凉了。”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嗯，你也是。”向娓点点头，转身小跑进楼道，低丸子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温软的小兔子。
靳凛看着楼道里修好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最终在四楼熄灭，才揣着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香气的外套，慢悠悠地晃回隔壁单元。
回到家，他把钥匙扔在玄关柜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想起这钥匙几小时前的“冒险”，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是向娓发来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靳凛手指飞快：「早到了。你散步散迷糊了？就隔了这么点距离。」
向娓回了个气鼓鼓的表情包：「关心你一下还不领情！[哼]」
靳凛看着那个表情，几乎能想象出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笑着回了句：「领情。睡了。」
另一边，向娓也放下手机，想着晚上他笨拙地配合自己步调，记得她不加香菜，还有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嘴角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很快进入了梦乡。
……
实验中学和三中仅一街之隔，但风格迥异。实验中学是传统重点，学风严谨；三中则更注重多元发展，氛围相对活泼。
靳凛单肩挎着包，踩着上课铃晃进教室，被班长塞了一张报名表。
“校运会，每人至少报一项啊凛哥，帮帮忙，实在没人了！”班长双手合十。
靳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扫了一眼：“都没人报的项目才塞给我？”
“哪能啊！男子三千米和跳高！”班长立刻道。
靳凛：“……”
这跟没人报有区别？
他刚想拒绝，脑子里却莫名闪过昨晚向娓扯着他袖子的画面，虽然那场景和运动会毫无关系。他啧了一声，拿起笔，在“三千米”后面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凛哥仗义！”班长欢呼着拿走报名表，生怕他反悔。
同桌凑过来：“哟，转性了？三千米都敢碰？”
靳凛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皮都懒得抬：“随便跑跑，又不是什么大事。”
三中的气氛要热闹得多，文艺委员正站在讲台上激情动员。
“同学们！下下周就是我们和隔壁实验中学的联合运动会了！不仅是体育的比拼，更是精神的较量！尤其是开幕式方阵表演，我们绝对不能输！”
向娓正低头整理笔记，忽然被点名。
“向娓！这次方阵表演需要一个领舞，在最前面举牌引导，大家一致推荐你，怎么样？你气质最好了！”
向娓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啊？我不行的，我肢体不太协调……”
“怎么会！不管了就这么定了啊！”文艺委员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欢快地把她的名字写在了表格最前面。
向娓看着周围同学鼓励且看热闹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只好点头应下。心里却开始发愁，跳舞可比画画难多了。
午休时分，两人习惯性地在小灵通上简短联系。
向娓：「我们运动会要办开幕式表演，我被抓去当领舞了[哭哭]」
靳凛的消息很快回过来：「哦？跳舞？那你别同手同脚就行。」
向娓：「靳凛！[怒火]你呢？你们运动会干嘛？」
靳凛：「还能干嘛，跑步跳高扔铅球。报了三千米。」
向娓：「三千米？！你疯了？能跑下来吗？」她知道靳凛体能不错，但三千米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挑战。
靳凛：「小看谁？到时候别惊掉下巴。」
向娓：「吹牛！等着看你累趴下的样子[略略略]」
靳凛：「等着看你跳舞同手同脚的样子。」
向娓：「……友尽！」
靳凛看着屏幕上那个气呼呼的表情，都能脑补出她此刻的表情，心情莫名很好。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向娓收拾好书包，和同学道别后，便朝着公交车站走去。夕阳给街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她心里还琢磨着开幕式舞蹈的动作，脚步不由有些迟疑，生怕自己真的同手同脚。
公交站台人不多，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忽然，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向娓？”
向娓闻声抬头，微微一怔。站在她面前的是同校的迟晤。他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身姿挺拔，是三中很多女生偷偷讨论的焦点人物。
“啊，迟晤同学？你好。”向娓有些意外他会主动打招呼，虽然同校且偶尔在走廊碰见，但他们并不算熟悉。
“等车回家？”迟晤很自然地走到她身旁，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看你眉头紧皱着，怎么？遇到难题了？”
他的语气轻松友善，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向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想运动会开幕式表演的事，有点发愁。”
“是领舞的位置吧？我听说了。”迟晤点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别担心，你肯定没问题的。你学东西挺快的，这点我要向你学习。”
被他这样直接而真诚地夸奖，向娓有点脸红：“谢谢……其实跳舞和平时学的不太一样。”
“相信你自己就好，”迟晤笑道，“而且集体舞最重要的是整体氛围，你站在前面，自信点，就能带动所有人了。”
他的话像有魔力一样，稍稍驱散了向娓心里的紧张。公交车这时缓缓进站。
“你也是这趟车？”向娓问。
“嗯。”迟晤很绅士地示意女士优先，“走吧。”
车上人不多，他们并排坐在了靠后的位置。一路上，两人聊起了学校的功课、老师，还有即将到来的运动会。迟晤不仅成绩优异，性格也很有趣，说话分寸感极好，既不会冷场也不会过分热情，让向娓感觉非常舒服。
谈话间，向娓快要到站了。她正准备起身，迟晤却忽然微微侧过身，手肘撑着前排座椅的靠背，掌心托着腮，歪头看着她，眼睛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语气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试探和玩笑：
“对了，向娓，我们聊了这么多……现在应该不只是‘同校同学’了，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他的动作和问话有些突然，向娓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肯定地点点头：“当然算啊。”
公交车报站声响起。
“我到了！”向娓站起身，“那……明天见，迟晤。”
“嗯，明天见。”迟晤笑着朝她挥挥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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