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回归让学生会恢复了高效运转,仿佛他几日的缺席只是按下了暂停键,而非任何实质性的中断。运动会总结会议如期举行,周屿坐在主位,神色如常,冷静地听取各部门汇报,精准地指出问题,分配后续任务。他的声音平稳有力,目光锐利,看不出丝毫病后的虚弱。
许言作为宣传部代表之一列席会议,坐在离周屿稍远的位置。他尽量专注地记录着会议要点,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主位那个身影。周屿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对待他的汇报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公事公办地给出意见,语气平淡无波。
那种熟悉的、被无形墙壁隔开的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甚。许言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却又觉得理应如此。那几天的靠近,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会议结束,众人收拾东西离开。许言动作稍慢了些,等他走到门口时,发现周屿还站在窗边,似乎在等人。许言下意识地想低头快步走过。
“许言。”
周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许言脚步一顿,心跳漏了一拍,转过身:“会长?”
周屿从窗边走过来,停在他面前,递过来一个浅灰色的、质感很好的保温桶——正是许言之前送去他家的那个。
“这个,洗好了。”周屿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物归还,“谢谢。”
许言接过保温桶,指尖碰到冰凉的桶壁,心里却有点发烫。“不、不客气,会长您太客气了。”他有些语无伦次。
周屿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嗯。回去吧。”
说完,他便越过许言,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许言抱着那个被洗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带着一点洗涤剂清香的保温桶,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会长特意等他,就是为了还这个?而且……还洗好了?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却像一颗小石子,在他原本已经趋于平静的心湖里,又投下了一圈微澜。
周屿这样的人,会记得洗好一个保温桶再归还,这本身似乎就透着一丝不寻常的认真。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生活按部就班。
许言继续忙着学习和宣传部的工作,周屿也依旧是那个忙碌而耀眼的学生会会长。
他们偶尔在走廊或食堂遇见,周屿会对他点头示意,许言也会礼貌回应,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交流。
但许言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周屿不再像以前那样,将一些明显超出宣传部本职、又繁琐耗时的工作丢给他。
比如,在一次大型活动筹备会上,当有其他部门质疑宣传部提出的设计方案时,周屿会冷静地列出支持的理由,语气虽然客观,却无形中维护了宣传部的努力。
再比如,有时他晚上在宣传部办公室赶工,会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瓶温热的牛奶,或者一份简单的点心,没有任何留言,但他总能隐约嗅到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冷冽的雪松薄荷气息。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暗夜里零星的火花,不足以照亮前路,却真切地存在着,温暖着许言敏感的心。
他不敢确定这些是否源于自己的错觉或过度解读,更不敢去求证。
他只能将这份窃喜和疑惑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如同守护一个脆弱的秘密。
这天放学后,许言又被林薇留下讨论一个紧急的校园文化墙设计。
结束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独自一人走在回教室取书包的路上,教学楼里大部分教室已经熄灯,空旷而安静。
刚走到楼梯拐角,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屿站在他们班教室后门外的走廊窗边,似乎是在等人。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减弱了他平日里的冷硬感。
许言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他犹豫着是该上前打招呼还是该假装没看见。
周屿却已经看到了他。他转过身,面向许言,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走近。
“会长?”许言有些忐忑地开口,“您……在等人吗?”
“嗯。”周屿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脸上,“在等你。”
“等我?”许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顺路。”周屿言简意赅地解释,语气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起走吧。”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步伐不快,似乎是在等许言跟上。
许言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穿过渐渐安静的校园。
一路上,周屿依旧话不多,只是偶尔会问一句关于文化墙设计的进展,或者提醒他最近天气转凉注意添衣。他的问题都围绕着公事或寻常的关心,语气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但许言却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将他隔绝在外的墙壁,似乎变薄了一些。周屿主动等他,和他一起走这段路,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心照不宣的、默认彼此关系比普通同学或上下级更近一步的信号。
他们走到校门口,周屿家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上车吧。”周屿拉开后座车门,对许言说。这一次,不是命令,而是一个平静的邀请。
许言看着那扇打开的车门,又看了看周屿在夜色中显得不那么冷峻的侧脸,心里挣扎了一下。他想保持距离,不想再陷入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但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他低声道了谢,弯腰坐进了车里。
周屿随后坐了进来,关上车门。车内空间依旧密闭,两人的距离比上次更近。那冷冽的雪松薄荷气息淡淡地萦绕在鼻尖,让许言有些紧张,又有些贪恋。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不像上次那样尴尬凝滞,反而流淌着一种奇异的、安静的和谐。
快到许言家小区时,周屿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那天,谢谢你的粥。”
许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生病时的事。“……不用的,会长,只是小事。”
“不是小事。”周屿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在流动的车灯光影中显得有些柔和,“很好吃。”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算不上夸赞,却让许言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酥麻。他低下头,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
“谢谢会长。”许言道谢,准备下车。
“许言。”周屿再次叫住他。
许言回头。
周屿看着他,夜色中他的眼神看不太分明,但语气很认真:“以后晚上加班,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约定?
许言的心跳猛地加速,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他推开车门下车,站在路边,看着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转身回家,而是站在原地,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晚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轻轻地、稳稳地落了下来。
那条界限依然存在,但他们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心照不宣地,朝着彼此的方向,挪动了一小步。而这微小的一步,对于许言来说,已是漫漫长夜里,足以照亮前路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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