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逐渐变得明亮,将卧室里漂浮的微尘都照得清晰可见。许言依旧靠在周屿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温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心跳。昨夜的悲伤、醉意和那个惊心动魄的吻,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的是难以置信的平静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羞赧。
他不敢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屿的怀抱温暖而牢固,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却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无法轻易逃离这暧昧又尴尬的境地。他能感觉到周屿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那目光似乎有温度,灼得他头皮微微发麻。
“饿不饿?”最终还是周屿先开了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许言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昨晚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确实空落落的,便又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这个小动作引得周屿胸腔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在低笑。
“我去弄点吃的。”周屿说着,手臂终于松开了些。
温暖的来源撤离,许言心里莫名空了一下。他连忙坐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周屿,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我去做吧……”
“坐着。”周屿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他已经起身,动作利落地套上了昨天的毛衣。阳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和劲瘦的腰线,许言匆匆瞥了一眼,心跳又漏了一拍。
周屿走出卧室,顺手带上了门。许言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用手背贴着滚烫的脸颊。昨晚的一切像做梦一样,尤其是那个吻……他下意识地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周屿的气息和触感。一种混杂着甜蜜、慌乱和巨大不真实感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下床。走出卧室,看到周屿正在厨房里忙碌。他穿着不合身的围裙(大概是母亲以前用的),身姿依旧挺拔,但洗米、切菜的動作卻透着一股生疏的笨拙,与他平时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形象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许言靠在厨房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周屿身上,给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锅里煮着白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米香。这个冰冷了许久的家,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忽然就有了烟火气和温度。
周屿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很快就好。”
“嗯。”许言走过去,想帮忙,“我来切点酱菜吧。”
周屿看了他一眼,没反对,让出了水槽边的位置。两人在狭小的厨房里各自忙碌,没有说话,只有水流声、切菜声和粥锅的沸腾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早餐很简单,白粥,酱菜,还有周屿昨天带来的、重新加热的饺子。两人对坐在餐桌前,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沉默。许言小口喝着粥,味道很普通,甚至米粒有些夹生,但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今天……有什么安排?”周屿放下勺子,问道。
许言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母亲的後事基本处理完了,这个年也过了,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巨大的空虚感再次袭来。他摇了摇头。
周屿沉默了片刻,说:“下午,我陪你去看看她。”
许言猛地抬起头,看向周屿。周屿的目光平静而坚定。去看母亲……去墓园。这是他一直想做又不敢独自面对的事情。有周屿陪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感激和依赖。
“好。”他轻声应道,鼻子有些发酸。
吃完早餐,周屿主动收拾了碗筷。许言想去洗,被他拦住:“你去休息,或者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
他的语气自然,仿佛这一切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许言看着他挽起袖子站在水槽前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包裹了全身。他不再坚持,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衣柜,想找一套素净的衣服。手指拂过母亲为他熨烫整齐的衣物,悲伤再次漫上心头,但这一次,不再是无边无际的绝望,而是带着一种被支撑着的酸楚。他选了一套黑色的衣服,仔细换好。
当他再次走出房间时,周屿已经收拾好了厨房,正站在客厅的窗前打电话。他的语气很简洁,像是在交代什么工作或行程,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场。
“……嗯,推迟……具体时间再定……我知道,就这样。”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换好衣服的许言。黑色的衣服衬得许言脸色更加苍白,但也多了一份沉静的气质。周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一起出门。周屿的车就停在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他替许言拉开车门,等他坐稳,才绕到驾驶座。
去往墓园的路很长,车内依旧安静。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尴尬,而是一种相互陪伴的宁静。许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充满了对母亲的思念,也充满了对身边这个人的复杂情感。
到达墓园时,天色有些阴沉。冬日的墓园更显肃穆冷清。许言捧着在路上买的白菊,走在前面,周屿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找到母亲的墓碑,照片上的苏文茵笑容温柔。许言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他蹲下身,将白菊轻轻放在墓前,用手帕仔细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妈,我来看您了……”他哽咽着,低声诉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和悔恨。周屿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听着,像一座沉默的山,为他挡去身后的寒风。
许言说了很久,直到情绪慢慢平复。他站起身,擦了擦眼泪,对周屿说:“我们走吧。”
周屿走上前一步,对着墓碑,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举动完全出乎许言的意料。他看着周屿挺直脊背,神情肃穆的样子,心中震撼不已。
回去的路上,许言的心情比来时轻松了许多。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仪式,将一部分悲伤安放了出去。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许言家,而是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餐厅门口。
“先吃饭。”周屿说。
吃完饭,周屿又开车带着许言去了商场。
“你需要添置些东西。”周屿的语气依旧是不容商量,“家里太冷了,空调该开了。还有一些日常用品。”
他不由分说地带着许言,买了新的羽绒被、电热毯,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暖风机。然后又去超市采购了满满的食材和生活用品。他做事效率极高,目标明确,几乎不给许言拒绝和思考的时间。
当大包小包的东西被提回那个冷清的家中,当空调开始吐出暖风,当冰箱被填满,当柔软的羽绒被铺在床上时,许言看着周屿忙碌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
他不是在施舍,也不是在履行某种义务。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笨拙却又切实地,为他构建一个可以继续生活下去的、温暖的环境。他在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你。
夜幕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家里不再冰冷黑暗。暖黄的灯光亮着,空调运转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周屿没有提离开。他自然地留在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事务。许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书,偶尔抬头,就能看到周屿专注的侧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踏实感,在这个曾经充满悲伤的房子里,缓缓流淌。
临睡前,周屿站在客房门口(他主动提出睡客房),对许言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周屿卖了个关子,眼神里有一丝许言看不懂的深意,“早点休息。”
这一夜,许言躺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周屿的冷冽气息,很快就沉沉睡去。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有一片安心般的黑暗。
他知道,他的人生,在经历了最寒冷的冬天后,因为一个人的闯入,正在开始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序章。而这一次,他不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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