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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近处的阳光

周屿离开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南城的春天在潮湿和阴冷中迟迟不肯完全展露笑颜,正如许言的心境,总蒙着一层淡淡的、无法驱散的薄雾。

那个曾经因为周屿的存在而有了温度的家,再次变得空旷冷清。

许言周末还是会回去,打开空调,坐在周屿曾经坐过的位置看书,仿佛这样就能捕捉到一丝残留的气息。

最初几天,失落感最为尖锐。

尤其是在夜晚,习惯了睡前收到那条简短的【安?】信息,如今手机屏幕长久地黯淡着,寂静得让人心慌。许言几次点开与周屿的聊天界面,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出去一条到达学校报平安的信息,和周屿抵达瑞士后发来的一条【已到,安。】隔空呼应,之后便再度陷入沉寂。

他理解周屿的忙碌。七小时的时差,顶尖学府的学术压力,还有那个需要他全神贯注的项目。他不能,也不该用自己的思念去打扰。

他将周屿离开时那句“等我回来”当作信条,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生活。

沈清露成了他大学生活里最活跃的一抹亮色。

她似乎完全放下了之前的感情,以纯粹的朋友和学姐身份,拉着许言投入到了全国大学生艺术设计大赛的筹备中。

他们的团队除了许言和沈清露,还有美术社另外两个功底扎实的同学。

选题阶段,大家争论不休。有人想做酷炫的科技风,有人倾向传统文化再创作。许言一直沉默地听着,翻看着大赛的主题“联结”。

“我觉得,”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争论的几人安静下来,“‘联结’不一定是宏大的,也可以是细微的,甚至是……跨越距离的。”他想起了和周屿,隔着山海,靠着微弱的电波和回忆维系的那种无形的联结。

他提出了一个方案:以“星轨”为意象,表现两个遥远星球之间,看似独立运行,实则被无形引力牵引,轨迹交汇的瞬间迸发出光芒的概念。画面可以是抽象而充满张力的,用色彩和线条来表达那种静谧、遥远却又深刻的关系。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含蓄而忧伤的诗意,瞬间打动了团队。沈清露眼睛一亮:“这个好!很有深度!许言,你真是个宝藏!”

确定方向后,许言成了创作的核心。他将对周屿的思念,全部倾注到了笔尖。

无数个夜晚,他泡在美术社的教室里,对着画板勾勒、调色。

有时画到凌晨,抬起头,看到窗外Z大静谧的星空,会恍惚觉得,其中某一颗,或许正照耀着远在瑞士的周屿。

他和周屿的联系很少,且极其规律。通常是周末的清晨(瑞士的深夜),周屿会发来一条简短的信息,内容无非是【一切顺利?】【注意休息。】许言的回复也同样简洁【都好。】【你也是。】偶尔,周屿会发来一张照片,是阿尔卑斯山雪顶的晨曦,或是实验室窗外异国风情的街道,没有人物,没有多余的文字,像一种无声的分享。

许言会将这些照片小心保存,仿佛通过这些碎片,能拼凑出周屿在远方的生活轨迹。

这种克制而遥远的联系,像两条平行的星轨,各自延伸,偶尔通过引力感知对方的存在。

许言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将思念沉淀为创作的能量。

他的画作进展顺利,连指导老师都称赞他这学期作品里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而动人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和沈清露的友谊也愈发深厚。沈清露性格开朗,像个小太阳,总能驱散许言心头的阴霾。

她带着许言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认识新朋友,逼着他按时吃饭、锻炼身体。她知道许言心里装着一个人,但她从不点破,只是以朋友的方式陪伴左右。

一次,许言因为连续熬夜赶稿,加上换季,发起了高烧,倒在宿舍里。

是沈清露联系不上他,直接找宿管阿姨开了门,把他背去了校医院,守了他一整夜。

许言醒来时,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沈清露,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愧疚。

“学姐……谢谢你。”他沙哑地说。

沈清露揉着惺忪的睡眼,咧嘴一笑:“客气啥!咱们是战友嘛!不过许言同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再这么拼,下次我可不管你啦!”

她的直率和关怀,让许言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他意识到,除了那份遥远的等待,身边同样有值得珍惜的情谊。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设计大赛的作品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

许言团队的作品《星轨之契》以其独特的构思和精湛的技艺,成功通过了初赛和复赛,进入了全国总决赛。消息传来,整个团队都沸腾了。

决赛前的晚上,许言一个人在天台整理画具,心情有些紧张和复杂。如果获奖,这将是对他能力的极大肯定,也是送给……远方那个人最好的消息吧?

他拿出手机,看着和周屿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次联系已经是十天前。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最终,他还是没有发出信息。他想等一个确切的结果。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周屿发来的信息,时间显示是瑞士的凌晨。

周屿:【还没睡?】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许言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能想象出周屿在深夜的实验室或书房里,短暂休息时,想起他,发出这条信息的样子。

许言:【嗯,在整理画具。明天决赛。】

周屿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别紧张。你可以的。】

然后是第二条信息,一张照片。照片里不是风景,而是一本书的扉页,上面用熟悉的凌厉字迹写着一行字——“给许言,愿你的星辰,永远闪耀。” 书的名字是《宇宙的诗意》。

许言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周屿从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但这句简单的话,这本恰到好处的书,比任何华丽的鼓励都更让他动容。他知道了,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他,即使相隔万里。

许言深吸一口气,回复:【谢谢。我会的。】

他收起手机,望向Z大夜空中的繁星,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

远距离的星轨,依然在按照各自的轨迹运行,但引力犹在,光芒不灭。

而近处的阳光,也正温暖地照耀着他前行的路。决赛,他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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