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过后，陈巧玲走进教室，大家才注意到班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章时瑶还没领到校服，她仿着校服款式，穿了一身白T恤和黑裤子，背着蓝白书包，安静地站在讲台旁。
原本一直平静的心情，在看到满教室陌生的面孔后突然紧张起来。
她生得清冷精致，皮肤白皙，眉眼清冷，唇色很淡，衬得整个人疏离又安静。
最特别的是她那双眼睛——瞳色比常人浅，浅棕的眸子清透，在阳光下会泛出浅金色的光泽。
章时瑶一紧张脸颊会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但因天生冷白皮，不仔细看只会觉得是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好漂亮。”林钦感叹一句，推了推旁边不知何时开始做题的人：“你知道她吗？”
顾怀舟停笔，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低声道：“知道。”
林钦诧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章时瑶，欢迎加入我们班级。”陈巧玲的声音温厚有力，尾音刚落，教室里便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章时瑶踌躇两秒，还是拿起讲台上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粉笔字写得极好，字迹清秀有力，笔画流畅，让人看着格外舒服。
教室后排，林钦又一次用手肘轻碰顾怀舟。
顾怀舟再次停笔，面无表情地抬头。
林钦望着顾怀舟的侧脸，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正在学习，声音越来越弱：“她粉笔字写得也很好看哎。”
“我知道。”
林钦张了张嘴，心想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顾怀舟说完便重新低头写题，刚刚鼓掌时也不看台上的女生。
这实在不像顾怀舟的作风，以他的涵养来说，他不会这个样子的。
林钦歪头打量着顾怀舟，盯着对方紧绷的侧脸，总觉得他今天格外不对劲。
不过见对方没真的生气，林钦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
“你先坐这里吧，这个位置空着。”陈巧玲指着靠窗那组的第五排说。
章时瑶背着书包走过去，刚坐下后就怔住了——
她与顾怀舟之间，竟只隔着一条过道。
顾怀舟正低头写着什么，黑色碎发垂在额前，修长的手指握着钢笔，似乎正在思考某道难题。
她不自觉地攥紧书包带子。和班干部打交道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尤其是班长这类角色。
确切来说，她本就不擅长与人交际，多数的时候更宁愿独处。
转学前那个过分热情的学习委员又浮现在脑海，硬拉着她参加各种活动，甚至打着“为你好”、“为班级争光”的名义强行安排她参加。
章时瑶扭头往后排瞥了一眼，后面两排早已坐满。
她垂下眼睫，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看来换座位是没可能了。
忽然，她的肩膀被后排的人戳了戳，回头看见一个寸头男生正不好意思地指着地板：“同学，我的笔掉了能帮我捡一下吗？我够不到。”
章时瑶低头，果然看见一支滚落的笔。她弯腰捡起来，还给对方。
“谢谢同学。”
顾怀舟自从说完话后就没写过题，盯着草稿纸发呆。
钢笔悬在草稿纸上许久未动，墨水在笔尖渐渐凝聚，最终“啪”地落在纸面，一滴墨渍在纸上晕开。
林钦看着身旁呆呆的人，又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促狭：“你看人家看入迷了？”
被林钦推了一下，顾怀舟猛然回神。他将染墨的草稿纸翻面，把钢笔收起来，换了一支黑色签字笔，声音冷淡：“别乱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我错了。”
顾怀舟没再理会林钦，只是想起章时瑶经过时，瞥见她蓝白背包上，绣着一只白猫，灰色针线勾勒出大致形状。
顾怀舟面无表情想着，用力划掉一道刚刚分神写错的题，这个动作太过用力也太过反常，引得林钦侧目。
林钦总觉得对方不太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见顾怀舟重新埋首题海，只好挠挠头继续写题。
章时瑶的同桌是一个圆脸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她正将课本往抽屉里塞时，身旁探来张带着笑意的圆脸。
女生黑框眼镜下的眼睛弯成月牙，压低声音，却掩不住雀跃：“新同桌你好！我叫陈暖，耳东陈，温暖的暖，以后我们两个就是同桌了。”
“章时瑶。”
“知道知道，刚才介绍过了。”陈暖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整理书本，趁台上陈巧玲转身放视频时，凑近小声问，“你之前哪个学校的？”
章时瑶将塞不进抽屉里的课本整齐地码在桌角，轻声回答：“北城一中。”
“哇！”陈暖眼睛一亮，“那可以重点高中哎。”
“江中也是重点高中。”
陈暖还想说什么，瞅到陈巧玲正准备下讲台巡视，立马坐直身子，飞快地说：“下课再聊。”
章时瑶点点头，继续整理刚领回的暑假作业试卷。这节班会课主要安排开学事宜，趁着播放教育视频的空档，她抽出一张数学卷开始答题。
她写题的速度很快，笔尖行云流水，不消片刻便完成大半，下课铃响时已完成了大半。
陈暖只想知道一下新同桌的大致水平，看到这个刷题速度，一时惊叹：“你这是开了二倍速吗？”
章时瑶笔尖微顿，抬眼看陈暖桌上摊开的试卷，上面只做了几道题，但解题步骤简洁漂亮。
她想起今天早上在光荣榜上看到的名字，那个年级第五的“陈暖”，和眼前的圆脸女孩的名字对上了。
“彼此彼此。”章时瑶看了眼陈暖的试卷，笑了笑，“你的解法也可以。”
陈暖没有讲话，随意地摆摆手：“碰巧会而已。”她突然双手合十作祈求状，“要是我的学霸同桌愿意指点我就更好了！”
章时瑶被陈暖夸张的姿势逗得抿嘴一笑，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她性格有点淡，许多人和她交往也很淡，面对陈暖的自来熟虽然会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转来一个新地方新班级，陈暖这个样子让她安心又惶恐。
“同学。”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顾怀舟站在她课桌前，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
“班主任让我带你去领校服。”他顿了顿，“现在去人少。”
章时瑶抬起头，对上顾怀舟那双似海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
章时瑶转头对陈暖说：“我先去拿校服。”
陈暖疑惑地看了眼班长，迟疑了一瞬才点头：“好，你去吧。”
顾怀舟淡淡扫了陈暖一眼，章时瑶没看懂那眼神的含义，陈暖却迅速移开视线，恰好与回头看过来的林钦对上。
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得出结论。
走廊上人来人往，顾怀舟走得很快。章时瑶被人群阻挡了一下，一时跟不上他的脚步。
她不知道校服要去哪里领，眼看对方已经要拐上楼梯，她有些着急，下意识喊了一声。
“顾怀舟！”
少年闻声回首，只见章时瑶站在几步之外微微喘气，白皙的脸颊因快步走动而泛着淡淡的红晕。
他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目光落在那道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上，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章时瑶看到顾怀舟停下脚步，避开周围的学生，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下楼时，章时瑶对学校还不熟悉，想趁机多了解一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我们要去几楼啊？”
“一楼。”
“一楼哪个地方啊？我只知道有个教务处。”
顾怀舟脚步未停，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速度，让她能轻松跟上。他侧眸看了她一眼，嗓音低沉：“就是在教务处领。”
“啊？”章时瑶一愣，随即点头，“知道了。”
一楼的教务处门口零星站着几个学生。经过时，有人冲章时瑶友好地笑了笑。
到教务处门口，顾怀舟率先进去，章时瑶跟在他后面。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顾怀舟身上，将他的背影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朦胧而温暖。
顾怀舟他熟稔地向办公桌后的老师打招呼：“王老师，我来领新生的校服。”
王建华抬头，见是顾怀舟笑道：“怀舟你怎么来了？”
顾怀舟侧身，露出身后的章时瑶：“这是我们班今天新来的同学，我带她领校服。”
“哟，这次怎么你来了。”
“嗯，新来的不熟悉路，我带一下。”
章时瑶对上王建华的目光，礼貌颔首：“王老师好。”
王建华是个年近半百的男老师，身材保持得很好，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标志性的蓝灰格纹短袖衬衫，完全符合教导主任的形象。
他从抽屉里拿出校服尺码表：“同学，你穿什么码？”
“M码。”
王建华取出几套崭新的校服递给她：“夏季两套，秋季两套，不合适可以来换。”
校服质量很好，厚实，四套被摞在一起颇有分量。
章时瑶接过校服，顾怀舟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女生白净的侧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开口：“教材也一起领了吧，省得再跑一趟。”
章时瑶有些疑惑：“我的教材应该齐了。”
“缺的教材呢？”顾怀舟提醒道，“昨天刚到。”
章时瑶诧异他竟连这都知道，没想到这个班长居然如此细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对方补了句：“我只是懒得下来第二趟。”
其实可以和她说一声，她也可以自己下来领。
章时瑶抿唇，如此想着，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报出自己缺失的教材名。
王建华很快找齐了教材。
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和四套衣服，章时瑶有些吃力地调整了下姿势。
顾怀舟见她有些吃力：“我帮你拿一部分。”
章时瑶不想麻烦对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自然地拿过上面那几本厚重的教材，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书脊，动作利落。
对方将重的全部拿走，章时瑶轻松很多，她轻声道：“谢谢。”
“不用。”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章时瑶本想快走，这个样子就不会麻烦顾怀舟很久。
她快步走了一会，扭头发现顾怀舟居然慢腾腾在后面走着。
见她回头，少年面不改色道：“慢点，还有几分钟才上课。”
“有点重。”
章时瑶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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