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新年还有三天,北城的雪下得很大,将整个城市覆盖成一片纯净的白色。
章时瑶看着远处的雪景,点开相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犹豫片刻,又调成自拍模式。
镜头里的女生穿着白色毛衣,身后的雪景模糊成一片柔和的背景。
她按下快门,却在发送前一秒迟疑了,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几秒,最终还是点了出去。
【今天的雪很大。】
她故作镇定地补上这句,仿佛这只是一次随手的风景分享。
手机很快震动:【嗯,看到了。】停顿几秒,又一条:【毛衣很适合你。】
【那肯定,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嗯。】
窗外的雪依然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她蜷缩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和顾怀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她看着顾怀舟发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江城天气好不好?】她问。
【还好,这几天是大晴天。】
【那你的感冒好了吗?】
【你走后的几天就好了。】
……
章时瑶想象着千里之外的江城,这几天应该是艳阳高照。她突然有些想念那里湿润的空气,想念学校的那条水翁路,更想念——
【我想你了。】
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好几次。
顾怀舟:【我也是。】
她将手机按在胸口,整个人蜷缩进沙发深处。
“瑶瑶。”李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过年了,陪妈妈去买点东西吧。”
“好,等我一下。”
她回道,快速给顾怀舟发了条消息:【我要和我妈出门,晚点聊。】
章时瑶套上羽绒服,将手机塞进口袋,拉开门:“走吧,妈。”
快过年了,商场里张灯结彩,新年气氛浓厚。李晴挽着女儿的手,在一家家店铺穿梭,想给她挑衣服。
“这件怎么样?”李晴拿起一件红色大衣在章时瑶身上比划。
“太红了……”她小声抗议,她很少穿红色系衣服。
“哪里,这是勃艮第红。”李晴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塞给她,“试试。”
章时瑶无奈地接过衣服走进试衣间。厚重的羽绒服脱下,她对着镜子比划了拿件大衣,意外地发现颜色确实很衬肤色。
她换上大衣走出试衣间。
章时瑶穿着一件质感很好的勃艮第红的大衣,内搭一件纯白色高领毛衣,这两者的形成鲜明对比,将她本就白皙的肤色衬托着更白了,毛衣的领口刚好抵在下巴处,显得她脖颈修长,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冬日里难得的清新优雅感。
李晴眼前一亮:“果然很适合你!”她转头对店员说,“就这件了。”
“妈,这也太贵了。”章时瑶瞥见价签上的数字,低声说。
“过年嘛,就该穿点新衣服。”李晴二话没说签了字。
买完围巾,两人走到商场的配饰区,章时瑶看见展示的灰白格子围巾,一时没走动路。
李晴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那条灰白格纹的羊绒围巾静静地挂在展示台上。
“你想要?”
章时瑶轻“嗯”一声,走进店里。
她低头摸着围巾,质地很柔软,让她想起顾怀舟穿的那件灰色毛衣,也是这样的质感,这条围巾应该很适合他。
“这条包起来。”李晴对店员说。
—
顾怀舟手机屏幕里是章时瑶刚发来的雪景照片,女孩穿着白色毛衣的笑颜在北城纷飞的雪花中格外明亮,让他指尖不自觉地抚过屏幕。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怀舟,妈妈能进来吗?”门外传来温和的女声。
顾怀舟迅速熄灭手机屏幕:“可以。”
门被推开,余婷端着果盘走进来,盘子里整齐地码着切好的苹果和橙子。
“看你中午没吃什么,我切了点水果给你吃。”余婷将果盘放在书桌上,她穿着素雅的藏青色毛衣,眼角已有细纹,但眼神依然温柔明亮。
“谢谢妈。”
“你爸明天就从学校里回来。大过年的,他底下还有几个学生找他。”余婷在顾怀舟旁边坐下,“今年过年……”
“妈。”顾怀舟打断她,声音低沉,“今年过年,我可能不在这里。”
余婷一愣:“去哪里?”
“北城。”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余婷并未回答,只是仔细端详儿子的脸。
顾怀舟不自觉地挺直脊背,等待预料中的反对或疑问。但母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扬起温柔的弧度。
“你是不是要去见上次那个来甜品店的女孩?”
“嗯。”顾怀舟承认。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章时瑶。”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顾怀舟语气下意识放柔,“时间的时,瑾瑶的瑶。”
“是个很好的名字,也和那女生很配。”余婷说,看着顾怀舟柔和的面庞,目光变得深远。
顾怀舟十几岁时就总爱往外跑,余婷和丈夫从未阻拦过,总觉得孩子开心最重要。
可高一那年,他突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余婷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疼,除了十岁那年走丢时被吓哭过,她就再没见过怀舟掉眼泪。
余婷至今记得那个傍晚,她叫了好几遍吃饭都没人应。最后用钥匙打开房间门,才发现顾怀舟双臂抱膝,蜷在角落里。
若不是少年的肩膀微微颤抖,余婷根本发现不了对方在哭。
顾怀舟哭起来没声。
“怀舟?”余婷轻声唤。
顾怀舟慌忙抹了把脸,将脸埋得更深。
一直到他平复好心情,抬起头,余婷才发现,儿子的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
看着对方哭得那么伤心,余婷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顾怀舟摇头不说,原本止住的眼泪随着她这句话掉得更凶。
余婷叹了口气,轻轻摸着儿子的头,柔声说:“傻孩子,可以和妈妈说说吗?”
顾怀舟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看她,嘴唇微微颤抖。良久,他才低哑地开口:
“妈,我是不是很没用?”
余婷一愣,随即摇头:“怎么会?你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爸妈一直以你为傲。”
顾怀舟低下头,一颗泪砸在地上,似有声又无声。
“可我这辈子……”他喉结滚动,声音哽咽,“就只能看见那一个人啊。”
其实他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甚至没有逾矩的眼神。
可偏偏就是那一点亲昵的熟稔,让站在路灯下的他像个卑劣的偷窥者,连呼吸都变得可笑。
口袋里的车票,皱巴巴的,像他莽撞又无用的冲动。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她那样明亮光鲜的人,怎么会缺人喜欢?
可亲眼看见的时候,心脏还是像被人生生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真狼狈啊,顾怀舟。
优秀学生、竞赛第一、所有人眼里冷静自持的“别人家孩子”,此刻却连说上前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好,我叫顾怀舟。”
这简单的七个字,却像卡在喉咙里的刺,让他舌尖发苦。
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从初见时,她带着雨季独有的潮湿渗进他的骨髓里,于是他终生都被困在梅雨季,无法天晴。
就算她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他也甘愿永远困在这潮湿的雨季里。
这场雨再也不会停了。
余婷听懂了,她轻轻将儿子搂进怀里,感受着他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傻孩子。”她抚摸着顾怀舟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用‘有没有用’来衡量的。”
“……我连站在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雨声渐大,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余婷想起儿子小时候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得膝盖流血都不肯哭,现在却为了一个女孩哭成这样。
“如果你不后悔,不愿意放弃……那就去坚持着试试吧。”
顾怀舟的身体僵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爱上别人了。”
……
“妈?”余婷的回忆被顾怀舟的声音打断。
她至今记着那时候的他,从来没哭过的他,第一次为一个人在她面前哭成那个样子。
那个倔强又固执的少年,如今已经大了,大到已经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余婷看着儿子认真执拗的表情,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丈夫常说的话——
怀舟这孩子,认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
“那就去吧。”她说,眼中满是温柔:“去吧,机票订好了吗?”
“还没有。”顾怀舟摇头,犹豫片刻问,“妈你不反对吗?”
“不反对。”
“年轻时就该为重要的人奔赴。”
“怀舟,妈妈很高兴你能遇到喜欢的人。”余婷微笑着,眼神温柔而坚定,“去吧,记得多穿点,北城比江城冷多了。”
“谢谢妈。”
余婷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怀舟,妈妈就问一句。”
“这个女生,是不是当年那个姑娘?”
顾怀舟垂下眼睫,今天的太阳很大,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大片光影。
“是。”他轻声说。
“从初遇时,我就没想过和别人共度余生。”
在这段感情里,顾怀舟是会有焦虑和自卑(bushi)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她和谁在一起都会幸福,而我只会和她在一起幸福。
章时瑶是前者,顾怀舟是后者。
瑶,形声字,从玉,本义指美玉。
取时瑶是想寓意“时光雕琢的美玉”,意思是她不会因为岁月而黯淡无色,反倒会因为时光的打磨愈发璀璨,生来就是珍宝。
这个名字也符合她的家庭,虽然和爸妈聚少离多,但她是章父章母一生的宝贵,也是顾怀舟一辈子的爱人。
无论现实与否,她都是带着爱意降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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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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