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且劣质。
裴渡皱眉屏息，不过倒和这路少爷很配，同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路锦安不知自己熏的香都要被嫌弃一通，他还在边踹边喘。
搞得在场护院目不转睛，只觉自家公子是美人发怒，就是那喘气声听得人耳朵怪痒的，还有点一言难尽，偏偏自家公子未曾发觉，
“嗯~让你看不起人哼~以后还敢欺负本少爷就等着！”
柔弱无骨的脚踢得失了准头和力道，轻软哼声比笼中鹦鹉的叫还要聒噪。
裴渡寒声提醒，“六。”
“呼～本少爷知道不用你提醒！”
路锦安晃了两下，收回欲踢出去的腿，然后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来，
落魄侍卫依旧半跪着，双臂被按住，衣襟浸了血又散乱不堪，可以隐隐窥见起伏的胸肌，那血色为其添了几分肃杀之感。
看看！上辈子巴结讨好的贵人竟被他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路锦安眯眼弯唇，表示很解气，只是他脚心黏糊糊的，想来是踹人的时候沾了点血。
“你都把小爷我弄脏了。”
路锦安嘀嘀咕咕，一脚踩在男人的膝盖上左右碾着，全然将贵人的裤子当抹布使了，“行了，打完本少爷就不计较了，小黑你可以走了。”
路锦安大发慈悲摆手，转头就在考虑订哪家的棺材好，用什么木雕什么吉利。
他都将人得罪透了，定然一点活路都没有，路锦安有心知肚明，不会奢望还能活，不管怎样今日的风光，他会努力记一辈子的！
路锦安开心了，朝榻边走时，未曾注意身后裴渡已然起身。
影子黑沉沉像袭来的鹰爪，将他将将笼罩。
路锦安莫名感到后背发凉，慌乱之下被翘起的地毯一角绊倒，
“吧唧！”
骤然间路锦安只觉天旋地转，再回首已重重摔倒在地，乌发松散形容狼狈。
“公…公子！您没事吧！”
整个金玉屋乱作一团，路锦安被围在中间，趴在地上脑子还是懵懵的，人就先委屈上了，怒道：“可恶！一定是你在报复我！”
他？报复？
裴渡不紧不慢走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
路锦安弱弱问，却见那侍卫居高临下注视他，轻撇的薄唇似嘲弄似警告。
路锦安呼吸急促，泪水充盈桃花眸，朦胧间男人衣摆自眼角掠过。
路锦安什么都顾不得想，抬手就拽住，别低估一个恶少摆烂的决心啊喂！
裴渡脚步顿住，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在个纨绔身上，反复感受到了失控，真是…呵。
裴渡冷脸，刚迈腿膝盖旁就微疼，垂眸看去那小少爷正咬着他的腿，圆眼嗔怒地瞪着。
死死咬着不放，和那笼中没事咬人不放的牡丹鹦鹉一样，大概都是畜生。
很好又一次。
“松嘴！”裴渡扶额警告，耐心即将告罄。
路锦安表示不松就不松！他现在颇得自家宝贝鹦鹉的真传。
“嗷嗷嗷！”
“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阿禾手足无措，其余护院更是吓得不轻，小公子今日好疯！
裴渡轻嗤，不过稍稍用力迈步，便挣脱开来，
“唔啊~”
路锦安牙差点都被崩掉，人也扑了个空，只能怨念地望着那侍卫冷漠离开的身影，后只后觉自己崴了脚。
“好痛啊！”
“公子地上凉，您快起来啊！”阿禾着急不已。
路锦安小脸灰败，抚着心口，“没什么比我的心凉…”
阿禾赶忙扭头，“来人！快去叫郎中，小公子摔到脑袋了。”
路锦安：“……”他没有。
郎中很快提着药箱赶来了，彼时路锦安已经被阿禾七手八脚扶到软榻上，哼哼唧唧，歪头直叫唤，“可恶…唉…呜呜。”
那郎中见路锦安还能出声，又想着这位少爷素来娇气，应该无大碍，没曾想一诊断，不是脚崴了就是胳膊摔青了，至于脑袋瓜…自然是没摔着。
但阿禾看着自家公子睫毛坠着泪珠一颤一颤，还丧着小脸的模样更慌了。
小公子都不嘴馋、不怕疼、不享受了，这还是他家公子吗？
“公子您饿不饿？”
“不饿，我还要更恶！”
阿禾：？？？
路锦安正在思考如何作恶，就听见一声“安儿啊！”
不是吧！路锦安一激灵，有种坏事还没做，就被逮到的倒霉感。
“让爹看看，伤哪了？”
一身着缎袍的富贵老爷焦急走来，模样富态慈和，瞧不出上辈子被官兵欺压的惊慌，也没有狱中受磋的憔悴。
他爹就这么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路锦安恍若隔世，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爹啊…”
他委屈巴巴，想拥抱亲爹再拍两下，感叹命途多舛，人生不易。
“你这小子，怎么更娇气了？”话虽如此，路老爷却紧瞅着自家儿子，上上下仔细看，见脚肿了，顿时心疼得没边了，
“怎么弄的，地上不是铺了毯子吗？怎么还能伤成这样？”
路锦安尴尬目移，不好说自己就是被这毛毯绊倒才扭伤的。
一旁的阿禾也帮他解释，“老爷，还不都是那侍卫摔坏琉璃盏，公子不过教训他两下谁知就摔了！”
“安儿啊，”
路老爷叹息着摇头，“为父觉着那侍卫定不是故意的，你素日脾气温和，怎么这次非揪着不放呢？宽容些，与人为善增福分。”
宽容不了，伤了就伤了呗！
路锦安愤愤的同时也鼻尖发涩，“爹，你人真的好好啊…”
路老爷被夸得爽朗大笑，摸摸儿子的头，“安儿听进去了？”
“嗯，以后儿子罚那侍卫时爹记得从中阻拦，说不定他能记得爹您的好。”
路老爷一听老觉这话怪怪的，“安儿你莫不是在说反话？”
“哪能呢，儿子是真这么想的。”
路锦安愤愤扯了两下珠帘，“就是不知道起不起作用。”
他上辈子那般讨好都下场凄惨，他爹就说几句好话，那狼心狗肺的侍卫能记得好么？
路锦安不抱希望，但贵人就算再贵，也要讲王法对吧？人死债消，到时候爽完一把他就躺板板那侍卫能拿他怎样？
“你傻笑什么，伤不疼了？正好你每日的补药熬好了，可不能断。”
“不要啊…”路锦安收起笑容，哭丧着脸，眼睁睁看着自家爹接过黑乎乎的中药。
“对了待会为父让你娘来看你。”
“母亲要来？会…会不会太麻烦了？”路锦安顿时不怕喝药了，眼珠“唰”的亮了几分。
路老爷边端着碗给儿子喂药边道：“你继母也是心疼你的，只是舟儿露儿年幼，她分身乏术，你能理解就好。”
“那当然…是理解的啊。”
路锦安只觉口腔中的药慢慢变苦，他摆摆手，见状路老爷吹胡子瞪眼改用灌的，“娇气！快点喝了！”
“您是我亲爹，饶命啊~”
路锦安无助的小手摆得更凶了，待中药咽完，他嗓子都苦哑了：“爹，母亲照顾弟弟妹妹幸苦，要不还是让母亲别跑这趟了多歇息吧。”
“那行，安儿真是长大懂事了，你小时候还总缠着你继母呢。”
“嘿嘿…那是，”路锦安被药味弄得苦不堪言，忙下逐客令，“爹您老快走吧，啰嗦。”
“哼，又催你老子，你们看着他点别让他吃太多蜜饯了。”
阿禾连连点头，待路老爷前脚刚走门关上，主仆二人就默契十足，一个张嘴一个忙取出蜜饯投喂。
甜味入口，路锦安眯着眼，这才觉得活过来了，连带着心底的苦涩也褪去了几分。
他的生母早逝，如今的母亲是父亲的续弦，待他并不苛刻，只是也不亲近……
路锦安想着自己大抵没什么讨好人的天赋，不然为何每次讨好，要么就是没结果，要么就是坏果呢？
他躺回去，呼出一口浊气，还不忘谢过那老郎中，对方姓李平日给他治娘胎带出来的弱症，眼下说他的腿伤需要配药酒，便晚些再来。
等人一走，路锦安又恢复那没心没肺的咸鱼样，
“差点苦死小爷，好阿禾，我想吃冰饮看话本了，也想多米了快把它放出来玩儿吧，还有好热哦，再让人把冰鉴摆上吧。”
絮絮叨叨指挥一通，不多时路锦安就舒坦上了，手捧毛茸茸的小鹦鹉，受伤的右腿垫着软枕，榻上铺着竹凉席。
案几上摆着刚买来的冷元子和切丁的瓜果，榻边的冰鉴里盛着碎冰，插了各种香花，冰水浸花瓣，寒气袭袭，香味冷冽。
十分快活只是路锦安边逗鹦鹉，越想越不服气。
今日本来形势大好，初战告捷的，怎么偏偏就摔了呢？好丢人，定是那侍卫报复，但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他摔倒，那他这条小命能留到棺材做好吗？
思及此，大夏天的路锦安打了个寒颤，往被窝里缩了一下，
哼，不管了！今日只是开胃小菜，他有的是手段！
想着路锦安拿起话本子，书名：《王城四恶少》他得可好好学学。
……
出了内院，雨已经停了，裴渡拨弄指间珠子的动作却未停。
这珍珠是那纨绔用腰带折辱他时掉落的，他本想用腰带上的珠子回敬，谁知还未出手，那纨绔就自己摔了。
记得做皇子时他在边关带兵打仗五年，赢得再轻易的战，那敌人都还算能看，而如今他真是落魄了，竟想对这弱少爷出手。
裴渡狭眸子一沉，弹指间珠子坠进草从，消失不见。
通往下房的必经之处，几个护院在墙角蹲着个个鼻青脸肿，在咒骂什么。
见裴渡走来，他们齐齐噤声，过后又挂不住面，出言讥讽，
“哟，这不是我们大侍卫吗？”
说话的护院叫王武，方才煽动众人教训人的就是他，他扶着踹伤的腰，恨恨地淬了口痰，
若无这侍卫老爷就会将他提拔上去，这侍卫和护院的月例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喂，老子和你说，你别得意…”
裴渡朝前走，只当这几人是路旁的渣滓。
其余护院让开了路，唯有那王武不甘挥拳而来，裴渡没躲，冷冽的目光犹如寒刃刮过，
王武从没见过这种眼神，看人像在看死物，莫不是知道琉璃盏的事他故意设计的？不可能！
王武悻悻地收回拳头，几个护院各怀鬼胎，
裴渡已经回了下人房，逼仄昏暗的屋子，只有一张榻和一副木桌椅，他坐下闭目养神，衣袍沾血，墨发凌乱，矜贵冷冽的气质在此处格格不入。
护院们也陆续回房，门关得作响，如同无能狂怒。
当红日西斜，霞光映进支摘窗时，屋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裴渡睁开眼，抱手倚在窗边没往外看，却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然于心。
此时，屋外正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四下张望见无人，便走到墙后面的的野草旁开始刨坑，正是护院王武。
他今日被踹得腰疼，边蹲着刨土边骂骂咧咧，“臭小子你知道又如何，老子……”
骂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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