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雪肆虐，室内只余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人影交织，映在紧闭的窗帘上。
房间内的一切都不真切，呼吸声若有似无。
“床单皱了。”林复时低声哄劝，拉着身下人的手搭上肩膀，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别抓床单。”
顾影秋深吸口气，依言照做。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没有蓄得很长，即便如此，最后也忍不住留下了几道长长的红痕。
“好困。”顾影秋喃喃自语。
方才强撑睡意洗了个澡，这会困得实在睁不开眼，尾音还未落下就沉沉睡去。
林复时将换下的床单扔进衣篓，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然陷入深度睡眠。他站在床边，端着水杯静默而立。
这人本就安静，睡着后更是，呼吸声浅到不仔细听就会难以察觉。
水杯抵唇，他抿了一口，随后放下，一如往常般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顾影秋与他结婚的第三个月，同床的第五次。没有共枕，婚前说好的。
结束后他从不在她房间多待，除去特殊情况，她的房间他也从不踏足。
今晚，是特殊情况之一。
…
雪后的庭院积雪堆积，一早醒来，家里的佣人已经在清扫积雪。
顾影秋站在落地窗前凝神看了会，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刷牙时她瞥见角落衣篓里的床单，昨晚的情景在眼前浮现了一瞬，很快，随着水流声消失殆尽。
周末在家她一向随意，平时穿着由专人搭好，空闲时她便随手从衣帽间挑一件换上。
脱下身上的睡衣，她的目光停留在镜中。
头发垂在胸前，她的头发很长，长至齐腰，没有烫染过，却微微卷曲，是昨晚洗澡时挽起后忘了放下，扎了一个晚上导致的。
发尾遮掩处隐约有两道不同于其它地方的痕迹，顾影秋将头发拨至肩后，痕迹露了出来。
几道指印。
她皱了皱眉，细细思忖指印从何而来，昨夜情景一闪而过。
“别往前。”林复时扶着她的腰，随后是更深的碰撞。
情难自禁。
这么想着她微微侧身，后腰处果然有另一个指印，颜色淡淡，不太容易察觉。
顾影秋抿了抿唇，随即套上衣服下了楼，不打算过多追究。
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林复时周末很少在家，顾影秋下楼没看见人也不会过问。
秦阿姨做好早饭放在她面前，“先生早上出门了，中午回来。”
顾影秋动作一顿，看了眼秦阿姨，“好。”
秦阿姨不会多话，既然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林复时叮嘱要告诉她的。
一整个上午，顾影秋都窝在负一层看书，雪后有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了层光，看起来暖洋洋的。
发丝垂落，有些遮挡视线，她抬手别在耳后，拢了拢腿上的薄毯，想要拿发圈把头发扎起来，转头便看见旋梯上不知站了多久的林复时，“回来了？”
林复时颔首，抬脚下来。
到家时他便褪去了西装，只剩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因为是在家里，他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也挽至手肘，拿过顾影秋身旁矮几上的发圈，倾身轻柔地替她扎头发，一边笼络一边询问：“怎么不去书房？”
“书房都是你的东西，不习惯。”顾影秋看着地上的影子回答。
话音一落，顾影秋察觉到身后的人动作滞了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
“好了。”林复时松开手，兀自欣赏了会，“还不错。”
顾影秋半信半疑，“是吗？”
边说边摸了下扎好的头发，没有复杂的样式，只是简单挽起，不零落碎发不过分松垮也没有过分紧，是很平常的发式。
“确实不错。”她认可点评。
林复时不置可否，“饿不饿？”
“嗯？”面对话题的突然转变有些疑惑，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原来快要十二点。
“一点点。”顾影秋合上书，掀开腿上的薄毯起身，“走吧。”
林复时自然地牵她的手，她没有作出反应，反倒更加自然，问：“这个周末怎么打算待在家？”
两人不疾不徐地上楼，林复时给出一个简单的理由，“子公司运转步入正轨，这礼拜相对空闲点。”
“这样，”顾影秋点头，还欲再说，抬头却看见眼前这个男人肩颈处延伸出来的刮痕，方才她没注意，这会细看才发觉，“等等。”
林复时回头，眼神疑惑。
她伸手拨开他的衣领，指腹摩挲了下那道痕，隐约记起昨晚难以自抑时指尖刮过他的脖颈，“我弄的？”
林复时在她触碰过的地方按了按，“应该是。”
顾影秋抿唇，不再言语，抬步继续向上。
“怎么了？”林复时跟上她，“指甲刮蹭而已，不疼。”
顾影秋闻言停下，转身看着他，脸色不太好。
林复时也跟着停下，低她两个台阶，微仰头看她，“怎么了？”
“你昨晚失控了。”顾影秋说。
林复时一怔，失笑，“所以呢？”
“没有所以，”顾影秋转身，“控制好自己。”
怕他不明白，她又补了句，“不要失控。”
林复时眸色暗了暗，“……我知道。”
顾影秋消失在梯口，他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书，她常看的那本《香乘》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没有什么变化。
“太太……”晚饭过后秦阿姨唤了声正欲上楼的顾影秋。
顾影秋回头，“什么事？”
秦阿姨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感到莫名，“有话直说。”
秦阿姨：“刚才先生又走了，你们……”
顾影秋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他公司临时有事。”
“先生走的时候不太开心，是吵架了吗？”
顾影秋愣了愣，吵架？
“没有。”她答道，“他不是一直这样吗，你觉得他不开心可能是公司事出突然吧。”
毕竟没人喜欢在悠闲的周末回去工作。
是吗？
秦阿姨将信将疑，先生早晨出门和中午回来时的状态是一样的，吃完午饭就变了，下午陪着太太在家待了会，虽说晚饭也是在家吃的，但晚上的气氛很凝重。
不，也算不上凝重，只是有些似曾相识，先生和太太之间倒像是三个月前……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顾影秋便说：“我上楼了。”
秦阿姨看着她的背影，思来想去摇了摇头，主人家的事哪轮得着她一个为人打工的人操心呢。
顾影秋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一番，出来时床头的手机亮起，她打开扫了眼。
「林复时：出差一个月。明天不能陪你回家赴宴，我会安排司机送你，车上备有礼物，代为赔罪。」
她回了个“好”，那边再无消息。
顾影秋依着阅读灯看了会书，临睡前忽然想起秦阿姨说的话。
林复时离开时神色不太妙。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
“还没睡？”林复时的声音传来。
顾影秋：“在公司？”
那边静了晌，“没有。”
顾影秋心下了然，没头没尾问了句：“真出差假出差？”
问完这句话她轻笑，正巧林复时也笑了笑，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真出差。”
“行。”顾影秋说，“那挂了，注意安全。”
“嗯。”那边挂得比她还快。
顾影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片刻出神，不明白自己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在哪里，脑中闪过千头万绪，最后只剩一个念头。
…魔怔了。
-
冬至家宴在顾家祖宅，顾影秋一早便到了，刚下车一道人影就闪到面前给了她一个熊抱，“姐，你终于来了！”
顾影秋扒开身上的人，“多大的人了还这样。”
“再大也是姐姐的妹妹呀。”顾如霜挽起她的手往家里走，“你结婚我没赶回来，放假了还不得多陪陪你。”
顾影秋笑笑，“月初放假没见你来看我，这会嘴贫？”
“我……有事儿，”顾如霜心虚，四下张望，“诶？姐夫没来么？”
除了随行的司机，车里再无其他人。
顾影秋示意司机将车中林复时备好的礼物提出来，跟在顾如霜身后的佣人接过礼物拿进去，她俩缓步在后面走着。
“今天碰巧出差，”顾影秋说，“礼物都是他准备的。”
顾如霜撇撇嘴，“礼到了有什么用？他不来，待会祖母问起又是你替他顶着，解释来解释去的多累。”
顾影秋浑不在意，“他来了我才累得慌，本来就是因利益结合，在外祖母面前还要演一演夫妻伉俪，麻烦。”
听她这么一说，顾如霜心疼起她来，“姐……”
顾影秋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弄得我好像进了什么龙潭虎穴。”
不等顾如霜再说，她说：“好了，我婚前婚后的生活差别不大，他和我基本上互不干涉。”
“真的？”顾如霜问，“可结婚的意义呢？”
自然是为了利益共谋。
这话顾影秋没有告诉她，舅舅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这些事她不必知道太多。
顾影秋：“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外祖母。”顾影秋进屋后率先向关颐遐问好。
关颐遐点头，“别拘着，坐吧，好容易回来看我一趟。”
顾影秋：“复时他……”
“昨天就给我打过电话赔罪了，你不用替他解释。”关颐遐道，“你妈过来还有一会，你陪外祖母说说话。”
顾如霜眼见这里不需要她，便自觉缩到角落玩自己的，中途出去打了个电话，再回来时眼眶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
正巧关颐遐去厨房查看，顾影秋抽空看了眼顾如霜，剥了个橘子递她手里，“怎么了？”
顾如霜扒下一瓣塞嘴里，瓮声瓮气，“没什么。”
顾影秋翻开手机相册，调了张照片出来，“是他吧？”
顾如霜打眼一看，顿时瞪大双眼，这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惊讶顾影秋怎么会知道，情急间被橘子汁水呛到。
“咳咳咳……”顾如霜放下手中的橘子，抽了张纸，“姐，你怎么会有……”
他的照片。
顾影秋不答，“看来猜对了。”
她收起手机，眼神无波无澜，补了句，“你爸是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
顾如霜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得全然没了朝气，“别告诉我爸。”
顾影秋不作反应。
“求你，姐。”顾如霜抓着她的手臂摇晃，“好不好？”
“不要再干傻事我就答应你。”顾影秋瞥她一眼。
“两姐妹说什么呢？”关颐遐在顾如霜的手上扫视了眼，笑问。
顾如霜抢先一步，“没什么祖母，缠着姐姐送我礼物呢，她不应，您帮我劝劝。”
“多大的人了还缠着姐姐要礼物，影秋结婚你没赶回来，给补礼物了没有？”关颐遐嗔她。
“要补的要补的。”顾如霜松开手，从果盘里摘了颗葡萄，剥好皮送到顾影秋嘴边，“晚饭过后就把礼物送去姐姐家里，好不好？”
顾影秋吃了葡萄，“我的提议你答应吗？”
“什么提议？”顾如霜装傻。
“那算咯。”顾影秋耸耸肩。
顾如霜还要再说，顾影秋对着刚进来的人叫了声，“舅舅。”
冬天啦，写个爱情故事[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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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香乘》：香的历史。“乘”音同“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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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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