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没有再多问，方诀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未移分毫。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
林知远像是没有听见这句道歉，先是按照剧本里的叶夏该做的动作，抬头看向他，伸手捶了下方诀的肩头，佯装玩闹后，只是低下头，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这是回答。
方诀知道。
他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夕阳西沉，将海天交界处被染成金色，给沙滩、椰林，还有他们都镶上一层暖融的边。
海风收起白日时的温柔缱绻，夹杂着冷冽再次袭来，海鸟也飞向更远的、未知的地方。
副导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催促着收工。
方诀未闻，拉住林知远的衣角，回过头，目光定格在他的侧脸，轻声问：“远哥，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近在咫尺的、直白的眼神让林知远心底泛起无奈，点头道：“好。”
两人茫然对视，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情绪，也许是试探、依赖，或是庆幸，或是不可言说地期冀。
方诀分辨不清，但他感到安心，心情大好。
晚上的戏份也进行得比较顺利。
林知远在路口租了一辆半旧的电瓶车，载着方诀回家。小小的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他们浸泡在五颜的光影中，在偌大的城市里只留下一道不起眼的虚影。
这一刻，他们仿佛是常年蜗居在文昌这座南方小城的普通人。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一个去接另一个“下班”。
回去时还在为今天谁骑车谁明天买早餐而拌嘴，最后又是林知远妥协，因为他受不了方诀带着耍赖意味的撒娇。
路上，小朋友和他聊天聊地，又时不时使坏，在他耳边吹气，痒得直哆嗦，车也骑不好了，吵吵闹闹地驶向那个不是家的家。
这一切在镜头画面里弥漫着一种虚无的、奢侈的、自由而美好的青春气息。
电瓶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能闻见饭菜香，方诀吞着口水，下巴靠在林知远的肩膀上，嘟囔道：“我饿了。”
林知远安抚道：“别急，五分钟就到家了。”
方诀又仰起头，望着天上点点星光，忽然开口道：“对了，过两天我要回北京一趟，你要跟我去吗？”
林知远想也没有想，说：“不去，我还要上补课班。”
语气是少年人特有的、理所当然的专注。
方诀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追问：“会赚很多钱吗？”
“不多。”林知远又小声地说：“但养你也绰绰有余。”
谢情知道的细节并不多，原著中这段只到补课班结束，他们共同与曹奕文和衾月卉商量后，一致决定再加一段对白。
十七岁的方诀，听到这句话，就想起白天那个冲动的吻，紧张到想要呕吐，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对林知远轻声说：“我很好养的，不挑食。”
林知远在前面大笑了两声。
他们随即就陷入一种奇异的、黏稠的沉默。只有电瓶车轻微的嗡鸣和晚风拂过耳际的声音。
“卡。”
这场顺利结束。
工作人员立即上前扶住电瓶车，让他们安全下来。
下一场转室内，现场又开始收道具。
剧情里的时间正在悄然流逝，自从方诀带林知远第一次回家后，两人经常同进同出，为了给观众表达两人已经相处很长的时间，林知远不再穿一件旧T恤，方诀剪短了头发，窗台的茉莉花掉了几朵。
而今晚还有一场至关重要的吻戏。
镜头开始定格林知远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背影。
他刚从补课班回来，拎着给方诀买回来的西瓜和给自己的几瓶冰啤酒，双脚刚站在楼道里时，婴儿尖锐的啼哭和大人压抑的争吵声便混杂着刺入耳膜，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被点燃，转过身拔腿就走。
塑料袋里的啤酒瓶随着急切的步伐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原本躲藏在夜色中的楼宇，因为这些稀稀拉拉的声响让年久失修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方诀的声音缓缓从身后传来，望着他的背影，温柔地笑着。
“你要去哪。”
林知远转过身，只看他不稳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腔，心底像是被挤烂的柠檬，又酸又涩，于是放弃那些较劲儿，说道：“等久了吧。”
方诀一直守在窗户边等他回来，又迟迟没有听见敲门声，跑得太急，裤腿上还蹭上了积灰。
林知远走过来，摇了摇头，蹲下身拍掉他裤腿的灰尘，然后将手里拎着的西瓜递到半空：“老板说很甜。”
林知远是对他笑着的，眼睛里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
方诀恍惚之间，像看见了过去的远哥，胸口忽然一阵窒息，喉咙里泛着酸，开始质疑昨天采访时说的那句话。
真的只有原野为叶夏而活吗？
他的反应是剧本里没有的，曹奕文没有喊卡，林知远知道自己该接下去，所以仍然是笑着的，像是在哄孩子：“你还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别哭，小诀。
方诀在心里替林知远说着他未说出口的话。这些话，林知远以前总会说，说的方诀都信了。
七月的夏天在方诀的房间里似乎早到了，客厅里有些闷热，白色的飞蛾扑撞着头顶的射灯，窗敞了一半能清晰地听见车辆频繁经过的声响。
啤酒被倒进玻璃杯中冒着黏腻的泡泡，保姆阿姨帮西瓜从塑料盒摆放到盘子里。方诀小口地吃着西瓜，林知远又在喝酒，偶尔方诀也会喝一口，但又怪味道太冲，不愿意再喝。
阿姨已经去睡了，空气似乎变得更加黏腻。
方诀嫌热地脱掉上衣，露出少年人劲瘦的腰身。林知远只穿着一件无袖背心，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互相传递、灼烧着，属于青春期的躁动在无声地弥漫。
电视机里放着不知名的节目，声音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知是谁先动的，两人缓缓侧过身，目光相接，然后，一点一点地靠近。呼吸交*缠，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清晰的倒影，以及那里面跳动的、无法忽视的**。
曹奕文紧紧攥着卷起的剧本，手心都沁出了汗，强忍着激动，直到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卡！很好很好，制片赶紧清一下场，服化组动作快一点儿。”
现场被他调动起来，场内走了一大半，只剩核心的三个人，还有屏幕前千千万万个你，屏息见证这场荧幕初吻。
场记打板的声音极小，生怕破坏氛围，好在他们已经完全入戏，眼里只有对方。
方诀的手试探性地捏着林知远的肩，紧绷着的指腹按压着他的皮肤，又习惯性地移向那个脆弱的后颈，将林知远朝自己拉近后，毫不犹豫地吻/住他的唇，呼吸间残留的酒精味被瞬间烘热、发酵，弥漫成一种更醉人的味道。
林知远迟缓地张开嘴唇，便被方诀填*满。
他总是吻一半，短暂地停下来逡巡着林知远的表情和反应。比起昨天那个吻，这个吻更多地带着一种珍视，也吻得更加投入、深/入。
而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方诀混乱的脑海中叫嚣。
这么多年有没有别人这么碰/过你。
天知道，他在听说有人要潜规则林知远时，他恨得要把那个人杀了。
厮磨间，方诀几乎失控，越wen越重，喘/息着，声音压抑而滚烫：“你是我的。”
“卡。”
曹奕文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灭滚沸的现场。
他从监视器后边走出来，站在还沉浸在情绪，一脸茫然的方诀面前，尴尬道：“再补一条，你忘了看墙上的摄像头。”
方诀被人打断有些不爽，身体的各种反应还在不断燃烧，每个毛孔都残留着刚才的悸动和温度。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
林知远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从脸颊一路红到脖颈，甚至蔓延到锁骨下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是个人看见都会用两个字形容——
性感！
这副模样落在方诀眼里，简直是致命的催化剂。
一股燥热直冲头顶。
方诀绝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声音沙哑道：“下一条只拍我的特写，你知道什么意思。”
他几乎是咬着牙，摆出一副“不答应我就死在这儿”的架势。
曹奕文被他这无赖样气笑了，学着他的样子夸张地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无奈地摆摆手：“行行行，拍你的拍，别磨蹭！”
“得嘞，谢曹导开恩！” 方诀瞬间变脸。
他重新坐回林知远对面。
这一次，双手捧住林知远的脸颊，眼神贪婪地捕捉着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因为情/动而微颤的眼皮，泛红带着湿/意的眼角，确认林知远并未抗拒，确认这沉溺并非他的幻觉，也给了他更深的渴望，迫切地再次吻住林知远无处可逃的嘴/唇。
在近乎掠夺中，像是理智回笼，他掀起眼皮，目无波澜地看向墙角的摄像头。
“卡。”
曹奕文的声音刚落，方诀几乎是瞬间抽离。
他看都没再看林知远，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一把抄起沙发上叠好的薄毯，严实地将林知远从头到肩膀裹了起来，挡住了那些窥探视线。
同时，他头也不抬地扬声喊道：“唐浠，外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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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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