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间房子的。
岑枝愣在原地,一直到他走了都不见有什么反应,他索性一口气忍者穿好衣服,披着那间几乎不成样子的风衣出门。
他随便打了辆车,在司机狐疑投过来的视线里报了地址。姜珩的别墅离他家不远,很快他就回了自己家。
到门口想起来没带钥匙,又叫来物业开门,面对物业热心肠的关心,江与峤几乎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
“被打劫,嗯,没事,报案了。”
说谎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岑枝教给他的。
他太累了,连洗漱都没有力气去做,一进门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竟是第二天中午。
手机辅一亮起来,显示28条未接电话,江与峤太阳穴抽疼,随便按了一个回拨过去。
“你怎么回事江与峤?”
刚一接起来对面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今天上午你的双人合奏你忘了吗?我理解你现在是咖位大,贵人忘事,但这他妈是贝利亚西斯音乐厅!你是完全不想在圈子里混了是吗?”
“就算你不愿意来你为什么不早说,《纯白尖塔》这首曲子什么时候出现过独奏,江与峤,你考虑过你搭档的感受吗!”
星期四,早上十点,贝利亚西斯音乐厅合奏曲《纯白尖塔》。
记忆瞬间回笼,江与峤揉了揉眉心,“对不起靳主席,我现在......”
“你现在不用来。”
靳町的声音泛着压抑的怒火和冷意,“你最近状态一直很不好,我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再来。”
“就这样,江与峤,这是通知。”
挂完电话很久江与峤都没有动作。
他神色有些木然,阖眼又睁眼,接着像完全忍受不了,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四方的金属块砸到墙角,屏幕四分五裂。
修长的手指攥紧,江与峤坐在床上,整个人因为过于紧绷而微微发颤。
就像是一直伪装冷静的人忽然卸了力气,出于自我保护麻痹的情绪再也堵塞不住,在这一瞬间终于倾泻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江与峤闭上眼,眼前是岑枝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从未恨自己记忆力如此斐然,那些伤人的字眼让他快要不认识眼前的岑枝,他那样深爱过的岑枝。
那些他曾经搂着人在怀里轻声润语说出的自己从来不为外人道的苦衷,孤独,冷漠悲剧的身世,到这一刻竟是全部化成了爱人捅向自己的一刀——大抵是因为这刀还是抽了他自己的骨头铸成,所以伤人时格外疼。
快要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江与峤眼圈泛红,指甲刺入肉里留下血痕,整个人好似摇摇欲坠。
然而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兀自坐在那里的男人收拾好情绪站起来,从角落里捡起摔碎的手机,走进浴室洗了脸。
江与峤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一张苍白的得吓人的脸。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想。
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不过是疼了点而已,但总会过去的。
正如姜珩所言,闻谕手术从早上八点一直轮轴转到晚上八点,好不容易结束了最后一台手术,他活动了下酸涩的肩膀,超迎面而来的小护士露出一个堪称迷人的笑。
“辛苦了。”
“您才是辛苦啦,闻科长,”小护士口罩下脸一下子红起来,这位姜科长年纪轻轻成绩斐然,长得又好得不像话,看两眼都觉得身心满足。
“哦对,”她抬头望向正在洗手的男人,“今天晚上科室聚餐,闻科长有兴趣来吗?”
“我就算了吧,”闻谕笑了笑,“我去大家多不自在。”
“您要是来的话大家指不定要多开心呢,”护士胆子大了点,热情道,“闻科长可是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的吸引力,您在外科可是男女通杀级别的!”
闻谕眼睛微弯,“哇,谢谢大家喜欢。”
他擦干手顺手帮对面的女生整理好散乱的衣襟,微微弯下腰,一双狐狸眼含笑,“真抱歉呢.....”视线下移到胸牌,“阮筠,今天有朋友约我了,下次有机会再和大家聚。”
“今天很晚了,聚完早点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早见。”
长腿迈开,男人错身而过。
闻谕回办公室换了一身,再出门时形象已经和那个精英范的闻科长相差甚远,他穿了件不失格调的休闲装,没拿车钥匙下了楼。
“陆大少爷亲自来接我,我还开什么车丢人现眼,”他接着电话笑着下楼,“忙什么,再忙你回国,也要陪你尽兴。”
“我已经下来了,大概......”
他看了眼手表,“大概八点十五左右到。”
“你已经在门口......”
闻谕话没有说完,因为抬眼间他看见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这里离省重医出来有一小段距离了,是个小巷口,行人很少,路灯又暗,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依靠着墙站的人。
直到对方直起身子走上来,近了,闻谕才看清他的脸。
对方一身黑,身材高挑修长,鸭舌帽下轮廓似是很深,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都能拓出片阴影,待离得更近了,闻谕和那一双冷淡黑沉的眸子对视上。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便。”
江与峤仍旧透着几分苍白的面色平淡,他的出手猝不及防,拳风狠辣猛地击上闻谕侧脸,不等对方反应长腿踹过去,将人直接踹进幽暗的巷子里。
失了先手,闻谕捂住侧腹倒地,吃痛喘息,江与峤没有收一点力道,是下了死手在揍,只是碍于身体原因,闻谕现在还能保留点意识。
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又是一脚狠狠踹上来,紧接着衣领被人拎起,于朦胧血色重他瞥见对方一如既往冷淡重透着几分厌恶的视线。
江与峤开口,声线冷冽。
“在这里不怕耽误就医。”
陆知洵在车里等了有一会。
他好看的眉头微皱,神色多了些许不耐,本来这个局他就不太想去,从华盛顿连轴转回内地,现在只想倒头大睡。
出于礼貌,离得和省重医近,想着顺道就接上这位昔日好友,谁知道说好五六分钟就到,现在都快十五分钟了也没见人。
车内流淌着流浪者之歌的节选,正到舒缓片段,让陆知洵神经放松下来,他从身侧抽出烟,神色懒散,开了点车窗,点燃。
布加迪隔音被车窗缝隙破坏,直到这时他才留意到不远处巷子里似乎并不太平。
陆知洵抬头看去——
巷子口不甚明朗的阴影里,两道影子纠缠。地上的人看起来已经不太有神智了,徒劳地抬手做格挡动作,而位于上位的人通体黑色,显得身段尤其修长且肩宽腰细,他出手却并没有因为对手的状态而收敛,处处充斥着极尽狠辣的暴力美学。
直到又一脚踹去,伤者的面部暴露在灯光下,陆知洵望向自己好友熟悉又有点不太熟悉的脸挑了挑眉。
他饶有兴趣向另一人看去,正巧似是察觉到什么,对方朝这边转过头。
过于优越的五官像是开在黑夜里的罂粟,因为染血泛上几分杀伐的血腥气,那双黑沉的眸子里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暴戾情绪,反倒出乎陆知洵意料,显出一种极度的冷淡,甚至还隐隐有些许倦色。
见被目击,男人似乎并不慌张,他给闻谕补上最后一脚,步伐沉稳向布加迪这边走来。
陆知洵见状并不躲,神态懒散,车载音响里流浪者之歌正放到激昂部分,他因为连夜赶趟的疲乏神经都因为这个小插曲得到了些许缓释。
“麻烦帮一下忙,”对方显得彬彬有礼到有些荒谬,和他染血的指骨和侧脸形成鲜明对比,“给他叫个急诊,谢谢。”
陆知洵同样礼貌得惊人,有回有应,“不客气。”
“方便知道你的名字吗?”
江与峤冷淡扫了一样车内懒洋洋没骨头似的的男人,lora家最贵的当季款,理查德米勒限定星空系,外加这俩布加迪黑夜之声。
有钱得可以拿来烧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闻谕。”
他淡声答道,提腿想走,却职业病发作。
“流浪者之歌,第三部分滑音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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