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北平站这处秘密据点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林雁跟在陈默身后,穿过一道不起眼的侧门,步入一间灯火通明却压抑异常的内室。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紧张汗液混合的气味,五六个人或站或坐,神色各异,目光在她和陈默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带着审视与不易察觉的焦虑。王长官——那位上次见过、对林雁流露出既欣赏又警惕情绪的军统中层——正焦躁地踱步,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电文纸。
“陈队长,你来了。”王长官停下脚步,声音沙哑,“情况棘手。上次行动的细节,对方似乎了如指掌。我们折了两个弟兄,货也丢了。”他没有明说是什么行动,什么货,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那必然是与日伪争夺的紧俏物资或情报。他的目光扫过室内众人,像钝刀子刮过皮肤,“这屋里,恐怕有不止一双耳朵,在往外递消息。”
内鬼!这个词像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每个人的心底。怀疑的目光开始在空中无声地交织、碰撞。林雁感到自己的后背微微发凉,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陈默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沉默着,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查!”王长官猛地将电文拍在桌上,声音陡然严厉,“给我揪出来!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搞鬼!”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陈默身上,“陈队长,这事,你负责。用什么法子我不管,我只要结果!”
陈默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他转向室内众人,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诸位,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王长官的话,就是命令。从现在起,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这个房间。委屈各位,配合调查。”他几句话就控制了场面,划定了界限。
询问开始了。陈默的问话方式极其老练,看似例行公事,却环环相扣,不断重复细节,寻找每个人叙述中的矛盾点和时间线上的漏洞。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烟灰缸很快堆满了烟蒂,有人额头冒汗,有人眼神闪烁。林雁被要求坐在角落记录,她努力保持镇定,笔下飞快,同时也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了,询问陷入了僵局。每个人的说辞似乎都能自圆其说,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明显的破绽。怀疑像浓雾一样弥漫,却无法凝聚成确凿的证据。王长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就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陈默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林雁,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林雁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这不是单纯的记录,这也是对她的一次测试。考验她能否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光靠观察和记录显然不够。她需要一个确凿的依据。就在这时,她意识深处那个沉寂了数日的系统界面,忽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行微小的字符悄然浮现:【检测到高浓度情绪波动与信息遮蔽场,是否启动辅助分析模块?需消耗生存点:5】。
生存点!她只剩下上次任务获得的10点!但眼下…她没有犹豫的余地。在心中默念:“启动!”
瞬间,她的视界边缘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蓝光晕。眼前的世界似乎没有变化,但又截然不同了。当她再次看向屋内众人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大部分人在她眼中呈现出一种模糊的、中性的灰白色调,但其中两人,却格外不同。
坐在窗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看似惶恐不安的瘦小男人,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极其浅淡、却不断波动扭曲的【灰黑色】薄雾,尤其当他偶尔抬眼偷瞄王长官和陈默时,那灰黑色会骤然加深,仿佛心虚的涟漪。而另一个站在门边、表现得最为镇定甚至有些不满的壮实汉子,周身却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令人不适的暗红色】,特别是当王长官提到“折了两个弟兄”时,那暗红色几乎要滴出血来,一种混杂着残忍和快意的情绪仿佛透过那色彩传递出来。
这是…【忠奸明镜】?系统之前提示过的能力?它竟然能以这种直观的方式显现?林雁心中骇然,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记录,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这两个人…都有问题!那个瘦小男人可能是被收买或胁迫的传递消息者,而那个壮实汉子…那暗红色透出的恶意令人心惊,他很可能就是核心的内鬼!
但是,如何指证?光凭她看到的“颜色”,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她需要证据,或者,一个让他们自己暴露的方法。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两人,大脑飞速运转。瘦小男人紧张,容易突破;壮实汉子镇定,恐怕极难对付。必须先打破一个缺口。
她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头,目光看向陈默,用极其微小的幅度,快速瞥了一眼那个窗边的瘦小男人,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并非主要目标。紧接着,她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门边的壮实汉子,然后迅速垂下眼帘,手指在记录本上某个无关紧要的时间点轻轻点了点——那是壮实汉子之前叙述中的一个时间点。
陈默的眼神锐利如刀,立刻捕捉到了她这细微到极致的暗示。他面上不动声色,但问话的方向却悄然改变了。他突然停止了对所有人的轮流询问,而是踱步到屋子中央,声音沉了下来:“看来,有人以为咬紧牙关,就能蒙混过关。”他的目光缓缓扫视,最终定格在那个窗边的瘦小男人身上,“李会计,你上次去银行兑换汇票,是几点回来的?你说路上遇到了熟人耽搁了,哪个熟人?住在哪条街?”
那瘦小男人——李会计——猛地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结结巴巴地试图重复之前的说辞,但细节开始出现混乱和矛盾。陈默步步紧逼,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细致。那层【灰黑色】的薄雾剧烈地波动起来。
“我…我记错了…可能是…”李会计汗如雨下,眼神绝望地飘向门边的壮实汉子,似乎在寻求帮助或暗示。
“你看刘队长做什么?”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斩断了那无声的联系,“你的路上,和刘队长有什么关系?!”
这一声厉喝如同惊雷!李会计彻底崩溃了,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不关我事!是刘队长!是他逼我的!他拿我老婆孩子威胁我!让我把行动时间透露出去…我不知道他们会下死手啊!我不知道!”他指向门边的壮实汉子——刘队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刘队长身上!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队长的脸色也是骤变,但那绝不是被揭穿的恐慌,而是一种被背叛的暴怒和狰狞!“放你娘的狗屁!”他怒吼一声,猛地从腰间掏枪!“老子毙了你这个血口喷人的软骨头!”
“砰!”枪声并未响起。在他掏枪的瞬间,陈默如同鬼魅般动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声沉闷的击打声和关节错位的脆响几乎同时响起!刘队长惨嚎一声,手枪已然脱手,整个人被陈默以一种极其利落的擒拿手法死死按倒在地,脸颊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因愤怒和疼痛而扭曲,嘴里兀自不干不净地咒骂着,那【暗红色】的恶意几乎要从他身上喷涌而出。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刘队长被彻底制服,其他人才仿佛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王长官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许多,他走到被制服的刘队长面前,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转向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陈队长。”他的目光又转向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的李会计,厌恶地挥了挥手,“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带下去!严加看管!”
立刻有人上前,将面如死灰的李会计和仍在挣扎咒骂的刘队长拖了出去。房间里的气氛陡然一松,但残留的紧张和猜疑并未完全散去。
王长官这才将目光投向一直站在角落、低着头的林雁,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踱步过去:“你叫…林雁,是吧?”林雁低声称是。“刚才…你看出了什么?”他问道,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探究。
林雁心脏又是一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她不能提系统,不能提那些颜色。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镇定而基于观察:“回长官,属下没看出什么确凿证据。只是…只是觉得李会计太过紧张,眼神总是躲闪,而刘队长…似乎太过镇定了些,听到弟兄折了,他的反应…有点冷。陈队长问话时,李会计下意识看刘队长那一眼…让属下觉得,他们之间或许有关联。所以…所以就…”
她的话半真半假,将自己超凡的洞察力归结为细致的观察和一点直觉,并将最关键的发难和引导功劳完全归于陈默最后的决断和行动。
王长官眯着眼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半晌,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观察力不错,也很谨慎。”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是块好材料。不过…”他话锋一转,“有时候,看得太明白,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不该你看的地方。明白吗?”
这是在警告她。林雁立刻低头:“属下明白。属下只是做好分内事,记录所见所闻。”
“嗯。”王长官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挥挥手,“今天你也受了惊吓,下去休息吧。陈队长,后续的事情,你处理干净。”
“是。”陈默应道。
林雁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快步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内室。走到外面冰冷的院子里,她才敢大口呼吸,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她仿佛在刀尖上走了一个来回。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陈默也出来了。他走到林雁身边,停下脚步,却没有看她,只是望着院中一棵枯树。“你的‘直觉’,很准。”他淡淡地开口,听不出情绪,“但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王长官的话,你最好记在心里。”
说完,他不再多言,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林雁独自站在院子里,冬日的寒风吹过,让她打了个冷颤。她摸了摸口袋,里面是王长官刚才示意一个手下塞给她的几张微薄的钞票——算是这次“协助”的报酬。这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沉重。
【生存点:5】。系统界面提示刚才的消耗。她用5点生存点,看清了忠奸,也看清了这潭水有多深。自保的第一课,陈默和王长官,用最真实残酷的方式,给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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