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气氛比平时更加凝重。发现尸体的初步报告已经传回,那诡异的现场描述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傅沉岩沉着脸布置任务,声音比往常更冷硬几分:“小张,带人排查纺织厂周边所有监控,近一个月的都不能放过!老王,失踪人口数据库进行交叉比对,重点查有无类似仪式化行为的记录!”
他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但熟悉他的老队员还是能察觉到,今天的傅队似乎格外焦躁,眼神锐利得像要杀人,尤其在目光不经意扫过法医办公室方向时。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絮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常服,一件简单的浅灰色衬衫,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也愈发显得没什么人气儿。
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初步尸检报告,径直走向傅沉岩的办公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
只见林絮将报告“啪”地一声放在傅沉岩面前,声音冷淡:“初步报告。死者男性,年龄约在35-40岁之间,死亡时间预计在48至72小时前。致命伤为颈部勒毙,但体腔内填充的植物经初步辨认,含有未知神经毒性成分,具体需进一步化验。尸体表面,包括颈部勒痕附近,发现微量非人类毛发及未知成分的蜡状残留物。”
他一口气说完,公事公办,眼神都没和傅沉岩对上。
傅沉岩拿起报告,扫了一眼那熟悉的、让他眼晕的潦草字迹,眉头拧成了疙瘩。
若是平时,他早就开嘲了,但此刻,那脑海里的倒计时像紧箍咒一样提醒着他——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他强压下到了嘴边的刻薄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知道了。有进一步发现立刻通知。”
这反常的“平和”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的队员们愣了一下。傅队今天转性了?
林絮也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傅沉岩会是这个反应。
他抬眼,飞快地瞥了傅沉岩一眼,恰好捕捉到对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极力压抑的烦躁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憋屈。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该死的诅咒像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两人可耻地捆绑在一起,任何细微的互动在此刻都显得意味深长。
林絮率先移开目光,转身就要走。
“等等。”傅沉岩突然出声。
林絮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傅沉岩看着他那截从衬衫领口露出的、白皙修长的后颈,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附近几个队员听清:
“你脸色不好,注意休息。”
“……”
整个办公室瞬间落针可闻。
几个正在敲键盘的警员手指僵在了半空,端着茶杯的老王忘了喝水,小张更是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傅队……关心林法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林絮的背影彻底僵住。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猛地转过身,浅色的瞳孔里像是结了一层冰。
“不劳傅队费心。”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明显的愠怒,“管好你自己的案子。”
说完,他几乎是逃离了刑侦支队办公室,步伐快得带起一阵风。
傅沉岩看着他那近乎仓惶的背影,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因为对方同样窘迫而产生的微妙平衡感。
他妈的,这见鬼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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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天,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傅沉岩和林絮极其默契地避免了任何直接接触。需要沟通案情,要么通过内线电话,语气比平时更公事公办,要么让其他队员传话。
然而,那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未消失。
傍晚时分,傅沉岩召集队员开案情分析会。林絮作为法医代表,不得不参加。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傅沉岩站在白板前,梳理着目前掌握的零星线索,神情专注而冷峻。
林絮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偶尔抬眼看一下白板,目光冷静,不带任何多余情绪。
表面上,一切如常。
直到傅沉岩讲到激动处,习惯性地抬手比划,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沿的、不知道哪个队员没盖紧盖子的保温杯。
“哐当!”
杯子倒下,里面半温的深褐色液体泼溅出来,眼看就要浇林絮一身。
电光火石间,坐在林絮旁边的小张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挡。
但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是本能反应,傅沉岩猛地探身过去,长臂一伸,不是去扶杯子,而是直接抓住了林絮的手腕,用力将他和他的椅子往后猛地一拉!
动作快、准、狠,带着刑警特有的利落。
林絮被他扯得一个趔趄,连人带椅子向后滑出半米远,险险避开了那片泼洒的茶水。
一切发生在瞬间。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傅队……拉了林法医?还是用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
傅沉岩自己也愣住了。
他抓着林絮手腕的地方,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皮肤的微凉和底下骨骼的轮廓。
而林絮因为惯性,上半身微微前倾,领口松开了些许。
就在那瞬间,傅沉岩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絮锁骨偏上的位置,一抹清晰的、泛着暗红的齿痕,赫然映入眼帘!
那痕迹新鲜,带着某种不容错辨的、激烈纠缠后的印记。
傅沉岩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几乎在同一时刻,稳住身形的林絮猛地抬起头,惊怒交加地看向傅沉岩,似乎想甩开他的手。
然而,他的视线也在下一秒,定格在傅沉岩因为刚才动作而扯得有些凌乱的衬衫领口下——颈侧靠近喉结的地方,一个同样清晰、甚至带着点破皮的暧昧吻痕,嚣张地烙印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两人的动作同时僵住。
空气彻底凝固了。
周围的队员们看看傅队颈侧那个引人遐想的印记,再看看林法医锁骨上那同样不容错辨的牙印,最后目光落在傅队还紧紧抓着林法医手腕的那只手上……
一瞬间,各种复杂的、震惊的、恍然大悟的、难以置信的眼神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小张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老王手里的烟掉在了裤子上,烫得他“嘶”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傅沉岩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林絮的手腕。
林絮迅速拉紧了自己的领口,脸色由白转青,最后泛起一丝被羞辱般的薄红。
他霍然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会议记录稍后发我。”
他扔下这句冰冷的话,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傅沉岩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那些几乎要把他点燃的探究目光,额角青筋暴跳。
他抬手,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试图遮住那个该死的痕迹,却欲盖弥彰。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这他妈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那个冰冷的倒计时,还在不识相地继续走着。
【倒计时:58:12:03。】
距离“恋爱” deadline,还有两天多一点点。
会议室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以及同事们灼热探究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傅沉岩的背上。
他几乎是凭着多年刑警的本能,强撑着结束了那场虎头蛇尾的分析会,然后近乎落荒而逃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却隔绝不了脑海里那个冰冷的倒计时,以及……林絮锁骨上那个刺眼的齿痕。
那个痕迹,和他颈侧这个该死的吻痕一样,都源于昨晚——那个诅咒降临后,被恐慌和荒谬感逼到绝境的、失控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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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至诅咒绑定的那个晚上。
城南废弃纺织厂的现场处理完毕,回到市局已是华灯初上。
后续的取证、化验、排查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但傅沉岩和林絮之间,却弥漫着一种比案情本身更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他们都试图用加倍的工作来麻痹自己,试图忽略脑海中那个不断跳动的、催命般的数字。
【倒计时:68:15:22】
傅沉岩把自己埋在厚厚的卷宗和现场照片里,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办公室里烟雾弥漫。
他试图从过往那些悬而未决的、带着点邪乎气的案子里寻找蛛丝马迹,寻找任何可能破解这该死诅咒的线索。
但一无所获。科学、逻辑、刑侦经验,在那种超自然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絮则一头扎进了解剖室。冰冷的无影灯下,他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动作精准、有条不紊地解剖着那具从纺织厂带回的尸体,提取样本,记录数据。
他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组织、器官、那些诡异的植物纤维和未知毒素上。
仿佛只要足够专注,就能将那个荒谬的“恋爱任务”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然而,越是逃避,那诅咒的存在感就越是强烈。
直到深夜,市局大楼大部分灯光都已熄灭,只剩下他们两人办公室以及解剖室的灯还孤零零地亮着。
傅沉岩掐灭了不知道第几根烟,烦躁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他站起身,想去茶水间冲杯最浓的咖啡,用咖啡因对抗这该死的清醒和焦虑。
几乎是同时,解剖室的门也打开了。
林絮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摘掉口罩后的脸色在走廊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透明。他似乎也想去找点提神的东西。
两人在空旷的走廊里不期而遇。
脚步同时顿住。
空气瞬间凝滞。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像擂鼓一样敲打着他们的神经。
【倒计时:64:52:52】
距离死亡,又更近了。
“还没走?”傅沉岩的声音因为熬夜和烟抽多了而有些沙哑,他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但失败了,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絮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哑:“有点发现,需要连夜化验。”
短暂的沉默。走廊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人逼疯。
“那个……”傅沉岩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是讨论案情?还是讨论那个该死的诅咒?
林絮却像是被他的开口惊到,猛地抬起头,浅色的瞳孔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有愤怒,有屈辱,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脆弱。
“你想说什么?傅队?讨论怎么‘建立恋爱关系’吗?”
他的语气尖锐,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傅沉岩积压了一整天的怒火、憋屈和恐惧。
“你他妈以为我想?!”傅沉岩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近林絮,声音压抑着低吼,“跟一个连报告都写不清楚、整天阴阳怪气的法医谈恋爱?老子宁愿去跟那些亡命徒枪战!”
林絮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
傅沉岩话语里的嫌弃和怒火同样刺痛了他,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仰起头,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巧了,我也一样!与其和你这种只会用肌肉思考、粗暴无礼的警察有任何超出同事的关系,我宁愿立刻躺上解剖台!”
“你——!”
傅沉岩气得额角青筋暴跳,理智那根弦在极度的压力下彻底崩断。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林絮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林絮吃痛,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抵住傅沉岩的胸膛,想要推开他。
挣扎,推拒,压抑的喘息,愤怒的低吼……在空旷无人的深夜走廊里,两个被诅咒逼到绝境的男人,像两只困兽般扭打在一起。
不是**,不是暧昧,而是最原始的情绪宣泄,是对这荒谬命运最激烈的反抗。
混乱中,不知是谁先失去了平衡。
“砰”的一声闷响,傅沉岩将林絮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下激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傅沉岩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泛红,他死死盯着身下的人。
林絮急促地喘息着,浅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是愤怒,也是生理性的疼痛,嘴唇因为缺氧和激动而微微张开,泛着诱人的水色。
那瞬间,某种失控的、黑暗的冲动攫住了傅沉岩。
去他妈的诅咒!去他妈的恋爱!
既然躲不掉,既然要被逼着走向不可知的结局……
他猛地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戾气,狠狠地咬上了林絮裸露在外的锁骨!
“唔——!”林絮痛得浑身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同时也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潘多拉魔盒。
林絮在瞬间的僵滞之后,被这种粗暴的侵犯彻底激怒,他几乎是本能地仰起头,报复性地一口咬在了傅沉岩的颈侧!
牙齿陷入皮肉,带着血腥气的刺痛感传来。
傅沉岩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禁锢着怀里这具清瘦却充满反抗力量的身体。
那不是吻,是撕咬,是标记,是两个高傲的灵魂在绝境中最狼狈、最不堪的碰撞与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两人同时松开了口,急促地喘息着,互相瞪着对方。
傅沉岩颈侧那个带着血丝的牙印清晰可见。
林絮锁骨上那个泛着青紫的齿痕也同样触目惊心。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诡异的、黏稠的暧昧。
理智一点点回笼。
看着对方身上自己留下的印记,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茫然和惊悸。
他们……做了什么?
这算什么?
“建立恋爱关系”的第一步?用这种互相伤害的方式?
荒谬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
傅沉岩率先松开了钳制,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林絮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
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
那场失控的厮打和撕咬,没有带来任何解脱,反而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更深、更耻辱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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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傅沉岩靠在办公室冰冷的墙壁上,抬手摸了摸颈侧那个已经结痂、却依旧隐隐作痛的吻痕,或者说咬痕更合适,嘴唇轻嗤。
用互相伤害来开启所谓的“恋爱”?
这他妈大概是世界上最讽刺、最糟糕的开始了。
而那个倒计时,依旧在不疾不徐地走着,提醒着他,无论开端多么不堪,他和林絮,都已经被绑在了这辆通往未知的、疯狂的列车上。
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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