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专案组的会议室里,烟雾和咖啡因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和关系图,那具被掏空填满枯藤的尸体照片,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傅沉岩站在白板前,手指敲打着“内脏缺失”、“枯藤来源”、“无外来痕迹”这几个关键词,声音因为熬夜和焦躁而沙哑:“……走访了周边所有可能存在的目击者,一无所获。监控呢?附近路口的监控排查有没有进展?”
“傅队,还在筛,但那片区域是待拆迁的老城区,监控探头本来就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坏了……”一个年轻警员顶着压力汇报。
“坏了就查什么时候坏的!为什么坏!有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傅沉岩猛地拔高声音,额角青筋跳动,“难道那些内脏和凶手是长了翅膀飞进去又飞出来的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没人敢接话。这案子处处透着邪性,查了两天,线索几乎全部中断,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
傅沉岩烦躁地抹了把脸,感觉太阳穴针扎似的疼。他下意识地瞥向会议桌的另一端。
林絮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尸检报告和初步的理化检验单。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浅灰色衬衫,领口依旧扣得一丝不苟。
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报告,指尖夹着一支笔,偶尔在旁边的空白纸上写下几个旁人看不懂的符号或缩写。
窗外透进来的光勾勒着他清瘦的侧影,显得异常安静,与会议室里弥漫的暴躁焦虑格格不入。
只有傅沉岩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藏着和他们一样,不,是更深的惊涛骇浪。
那该死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分秒不停地逼近。
【34:12:08】
时间过去了一半还多,而他们所谓的“恋爱关系”,还停留在那个可笑的早餐和几句夹枪带棒的“互相关心”上。
确认关系?怎么确认?傅沉岩光是想到这个词和林絮联系在一起,就感觉胃部一阵抽搐。
“林法医,”傅沉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生硬地开口,打断了会议的僵局,“从你那边,有没有新的发现?那些枯藤,或者尸体上的异常纹路?”
林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傅沉岩的视线。
那一瞬间,傅沉岩几乎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那种冷淡又精准的语言,指出他推理中的漏洞,或者嘲讽他只会无能狂怒。
但林絮没有。
他放下笔,将面前的报告轻轻推向桌子中央,声音清晰而平稳:“对尸体创口边缘和体腔内残留物的显微观察显示,切割工具异常锋利,创口平滑,几乎无生活反应,符合死后迅速剖开的特点。但更值得注意的是那些枯藤。”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经过植物学专家初步辨认,这种暗紫色藤蔓,不属于本地区任何已知物种。其细胞结构呈现某种……非自然的萎缩和能量枯竭状态。更关键的是,在藤蔓内部,检测到了微量的、与死者血液中发现的未知毒素同源的物质。”
“同源物质?”傅沉岩捕捉到关键点,身体微微前倾。
“是的。可以初步推断,凶手使用这种特殊藤蔓,并非随意填充,很可能与投毒方式,或者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仪式有关。”林絮的用词依旧谨慎,但“仪式”这个词,还是让会议室里的温度骤降了几度。
“毒素分析有结果了吗?”傅沉岩追问。
“成分极其复杂,含有多种生物碱和未曾记录的有机化合物,作用机制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并非直接致死原因,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媒介’。”林絮看向傅沉岩,眼神里传递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深意。
“它在死前极短的时间内进入了受害者循环系统,可能与那个‘诅咒’……或者说,与我们遇到的情况,存在某种关联。”
傅沉岩的心猛地一沉。关联?难道这见鬼的“心锁”诅咒,还和这起诡异的凶杀案绑在一起了?
会议在一种更加沉重和迷雾重重的气氛中结束。同事们陆续离开,低声讨论着“仪式”、“未知毒素”这些让人不安的字眼。
最后,只剩下傅沉岩和林絮还留在会议室里。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傅沉岩靠在白板上,双手抱胸,盯着对面依旧坐得笔直的林絮。压抑了两天的烦躁、焦虑和那种无处发泄的荒谬感,在这一刻几乎要达到顶点。
“媒介?关联?”他几乎是咬着牙,压低声音,“林絮,你最好跟我说清楚,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鬼声音,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林絮缓缓站起身,他比傅沉岩略矮一些,但那份冷冽的气场却丝毫不弱。他走到傅沉岩面前,隔着一张会议桌的距离,抬起眼。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眼神里是同样的困惑与冰冷,“我只是基于现有证据做出合理推测。毒素、枯藤、诡异的现场布置,还有我们身上发生的……超自然现象。你认为这些都是独立的巧合吗,傅队?”
他的反问带着惯有的尖锐,但这一次,傅沉岩没有立刻反驳。因为他知道林絮是对的。太多的异常堆叠在一起,本身就指向了某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傅沉岩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力感,“案子要查,那鬼东西的倒计时……也他妈没停过!”
林絮的视线落在傅沉岩紧握的拳头上,那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色。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两个任务,并行处理。第一,继续追查本案线索,重点是毒素来源、枯藤的获取渠道,以及受害者背景的深入挖掘,寻找他与可能存在的‘超自然’因素的联系。”
“第二,”他顿了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关于‘心锁’诅咒,我们需要……加快进度。”
“加快进度?”傅沉岩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直身体,“怎么加快?林法医,你该不是真想……”
“我不想。”林絮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明显的厌恶,“但我想活下去,傅队。你也一样。”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傅沉岩,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像是凝结了冰霜,却又燃烧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火焰。
“我们必须假设‘即死机制’是真实的。而确认恋爱关系,是目前唯一的生路。所以,无论多么荒谬,多么令人作呕,我们都需要在剩下的34小时内,‘表演’出足够可信的恋爱关系,并找到‘确认’的方式。”
“表演?”傅沉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嘴角却扯不出一个弧度,“怎么表演?像那些腻歪的情侣一样,牵手,拥抱,接吻?!”
傅沉岩每说一个词,脸上的抗拒就加深一分。
林絮的脸色也更白了一分,但他没有退缩。“如果必要的话。”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或者,你可以选择在34小时后,验证一下‘即死机制’是否只是个恶作剧。”
傅沉岩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他从林絮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挣扎,同样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理性的、不顾一切的求生欲。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被胁迫,讨厌和眼前这个人绑在一起,进行这种可笑的“表演”。
但他更讨厌……死亡的可能性。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傅沉岩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垮下肩膀,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认命般的低吼。
“……操!”
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旁边的白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白板晃动了几下,上面的照片和字条簌簌作响。
林絮站在原地,看着傅沉岩暴躁却又无可奈何的背影,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动。他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没有人愿意。
但活下去,是刻在生物本能里的最高指令。
哪怕,代价是如此的可笑和不堪。
【34:01:15】
倒计时,仍在无情地跳动。
- - - - -
线索的突破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在情理之中。
技术部门最终锁定了那个暗网交流中的一个关键地址。在郊区,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废弃多年的植物园。
行动指令迅速下达。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几辆黑色越野车无声地滑入植物园外围的阴影中。
傅沉岩穿戴好战术装备,检查配枪,动作干脆利落,眼神锐利如鹰。
林絮作为法医,本不必参与前线抓捕,但他坚持同行。那些诡异的枯藤和未知毒素,需要第一时间进行现场判断和取样。
“跟紧我,别乱跑。”傅沉岩压低声音,对身旁穿着防弹背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林絮说道。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命令式,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手里紧握着取证箱。
行动开始。
特警队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植物园深处。
根据情报,目标就在那座早已破败不堪的、曾经用于培育热带植物的巨大玻璃温室里。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与案发现场相似的**甜腥。
温室内部比想象中更为诡异。
巨大的玻璃穹顶大多碎裂,蔓生植物失去了人工管束,疯狂地侵占着每一寸空间,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而在温室中央一片被清理出的空地上,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那里用暗紫色的、与案发现场同源的枯藤,编织成了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符号,符号周围点着几盏摇曳的油灯,发出幽绿的光芒。
一个穿着破烂长袍、身形干瘦的男人正跪在符号中央,念念有词,他手中捧着的,赫然是一颗已经有些萎缩、但依稀可辨的人类心脏!
“不许动!警察!”傅沉岩厉声喝道,率先举枪冲了进去,队员们迅速散开,形成包围圈。
那男人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
他看到警察,非但没有惊慌,眼中反而爆发出一种殉道者般的疯狂光芒:“……仪式……只差最后一步……你们阻止不了……新生的降临……”
他猛地将那颗心脏按向自己胸口的方向!
“阻止他!”傅沉岩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男人持着心脏的手臂。男人惨叫一声,心脏脱手滚落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围那些原本静止的枯藤,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般,猛地蠕动起来,如同毒蛇般抽向离得最近的几名警察!
“小心!”傅沉岩大吼,一边开枪射击那些诡异的藤蔓,一边指挥队员后撤。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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