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槿在飞梭里发现苏尔尔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不仅她一路上完全没发现苏尔尔,就连青尧行刚才也没发现。
苏尔尔一脸心虚地不看她,比她刚刚被青尧行抓个现行还心虚的小模样,小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服,嘟囔道:“我只是想来找我姐姐……我不是想来添乱的。”
时槿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反而是米迦勒从副驾驶位置上跳下来走过去,她个子和苏尔尔差不多,站在不知所措的苏尔尔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说:“你长得很眼熟哎。”
苏尔尔却倒腾着跑到时槿旁边,有点害怕米迦勒的样子:“姐姐她是谁?我看她在电梯里突然就出来了。”
“一个仿生人,这个飞梭的核心系统。”时槿回答道,暗流层在她说话的这一秒消失了,穿过转辰引动的光门,天光乍破。
属于中央城的威严、繁荣的景象映入眼帘。
苏尔尔都没太理解她的话就先看见了舷窗外的景色,跑过去趴在窗边惊呼了声:“好漂亮!这就是主城吗?”
时槿淡淡地回答:“对,这是中央城。”
她可一点不喜欢这里。时槿在苏尔尔身上仿佛看见了之前失忆的自己第一次坐着蓝鲸进入主城的新奇样子,默默想。
时槿刚开着飞梭跨过边界门就看到了门口处涂着政府军特有的银蓝色的两艘大型飞梭在门口等着,阻止她继续前进。光幕自两艘飞梭的其中一艘投在空中:“请出示身份证明方可继续前进。”
“尔尔你把斗篷穿好,别被其他人发现了。”时槿在看见他们时第一时间提醒苏尔尔把斗篷穿好。
而她自己则多亏了青尧行已经给她迁移的主城户籍,顺利地出示证明通过了两艘军舰的检查。
他们这会是真真正正进入中央城了。
时槿按米迦勒的导航和自己的印象拐到了自己家以前住的那片高级住宅区,那里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飞梭悬引器,正好解决了她不知道把飞梭停哪的问题。
时槿过去虽然有整整十六年是在中央城度过的,但除了她家到研究所的几里路,其他地方她完全不熟悉,还不如对钢铁之城的熟悉度高。
靠近自己过去的家了,先进入眼帘的是印象中总是花繁叶茂的庭院,这会从空中看上去都因为无人打理而变成杂草丛生的衰败模样,绣球花更是早就枯萎了。
再近一些就是那栋欧式风格的独栋,白色的外观,可以看见房门旁边的窗户都已经积满灰尘了,爬山虎爬满了房子的左面墙,又因为这个刚过完严冬的雨季而没有绿色的生机,满目枯黄。
如果说她之前一直抱有会不会时知津和安榆早就从废渊来到中央城了的希望,但此刻时槿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们的的确确已经去世了。
无论是废渊的家,还是这个家,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
严厉的也好,温情的也好,现如今都只有自己打理不成的枯枝败叶了。
笼罩在她家外层包括上空的防护网在感应到蓝鲸和蓝鲸里坐着的时槿时自动打开,时槿无比顺利地进入了自己的家。
苏尔尔这会代替米迦勒坐在了副驾驶上,看见时槿表情时敏锐地问道:“姐姐你不开心吗?”
时槿摇摇头,头疼又随着汹涌的回忆浪潮升了起来:“没事。”
她把蓝鲸在自己家仓库的悬引器上停好,带着苏尔尔下了飞梭。
踏上故土的触感是她脚下踩碎的干瘪落叶,轻飘飘地打碎她所有的期冀。
仓库旁边的大树还没有生出新叶,不知道是死是活地光秃秃地立在院子里,时槿牵着苏尔尔的手,一步步地往屋子的方向走。
米迦勒也跟着下来了,她探头左右望着完全不同的景象,眼里也感性地流露出失望来。
苏尔尔被压抑的氛围压得大气不敢出,半晌才说了句:“姐姐……这是哪里?”
时槿推开尘封已久的屋门,里面不出所料地也处处是灰尘,光线下都能看见它们在空气里起舞,被时槿带来的新鲜的风猛地一灌才散开不少。
她答非所问地回苏尔尔:“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就暂时住在这里。”
苏尔尔明显不太高兴:“可是我想去找我姐姐。”
她耷拉着脑袋:“我只有她一个家人了……”
时槿被这句话轻轻触动了下,于是她让苏尔尔在沙发上坐下,问苏尔尔:“你知道你姐姐在哪吗?我可以帮你去找她。”
苏尔尔歪着头想半天,说:“我也不太记得清了,爸爸说好像是在什么白色大楼,姐姐你知道在哪吗?”
时槿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是这个女孩吗?”米迦勒听到苏尔尔的话突然走过来,她胸前的红宝石投射出一段画面,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画面了所以很陈旧的样子,不甚稳定的信号让方形的画面屏闪了下才正常播放。
那是在中央城的白色大楼门口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和苏尔尔头发颜色同样是黄色,不过更加接近病态的白的女孩被一个人牵着走进白色大楼的大门,及腰的长发,在视频里和现在的苏尔尔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个子。
小女孩眉眼和苏尔尔相似度也很高,就像苏尔尔戴上假发站在那里一般。
“姐姐!!这是我姐姐!”苏尔尔猛地凑过去,惊喜地喊道。
因为这段视频出自米迦勒的视角而显得偏矮,看不清那个拉着苏尔尔姐姐的另一个高许多的人是谁,但在尾声的时候那个人俯身下来,和苏怡说了些什么。
看起来话都还没完,那个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录下这段画面,于是忽地看过来,一双沉静的蓝色眸子,比现在看起来要稚嫩许多甚至还有些婴儿肥的脸。
但依旧好看。
时槿隔着不知道多远的时空,猝不及防地和那双蓝色眼眸对视了,和过去的祝庭。
米迦勒因为被发现了而镜头摇晃下,视频就在此中断了。
时槿想起来了,那就是自己最开始见到祝庭时他带着的在涂鸦的小女孩,递给自己一个涂鸦瓶的小女孩。
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搞什么,原来祝庭从第一次在塔纳托斯那个地下室,在自己问有这个小女孩的初遇是不是真的的时候就在骗自己了。
苏尔尔在一旁完全没注意时槿的情绪变化了,而是走上前摇了摇时槿的手,说:“这就是我姐姐,她现在也一定还在那里,我可以直接去找她吗?”
时槿被她的动作唤回神来,她把脑里的想法都抛之脑后,然后叹了口气说:“我先去帮你问问,那个地方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苏尔尔用力地点点头。
可是她又能找谁呢?
反正祝庭她是不想也不知道怎么再联系了,其他的……
时槿在心里浮现起一个还算是朋友的名字,于是简单清扫一下家里后她让苏尔尔待在自己家中,自己出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重新踏入庭院里,本来还在陪着苏尔尔的米迦勒突然出现在时槿旁边,问道:“你要去白色大楼吗?”
时槿回答:“不知道,我打算先问问是不是真的有苏怡这么一个人在白色大楼。对了,之前新闻里说的针对废渊人法案的**在哪?”
米迦勒看着心情不太好,说道:“在政务厅的广场上。你真的要去吗?”
时槿有些奇怪:“怎么了?”
“根据我的算法预估,米迦勒总觉得姐姐你这会去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能避开还是避开吧。”米迦勒垮着张小脸说道,胸前的红宝石还在发着光。
时槿停住了下,片刻后她说:“来都来了,我必须要去看看,何况算法也有错的时候嘛。”
“你就在这帮忙看着苏尔尔吧,也别让其他人进来,我去去就回。”时槿说。
米迦勒于是站在了门口,神色不安地给她做了个拜拜。
时槿同样也回了个拜拜。
然后事实证明米迦勒的算法是很准的。
就在时槿走出自己家门,带着米迦勒给的路线图拐到中央城主干道,看见一座哥特风高大伟岸的教堂时,她还在路的不远处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蕾丝花伞靠肩上打着的,一个规矩笔直地撑着黑伞的。
“时槿?!”打着花伞的女生一下子就把伞丢到了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向她跑过来,然后结结实实地把时槿搂了个满怀。
叶瑞歌扑到她怀里的力度一如既往地大,让她往后踉跄了几步。
时槿不知所措地抬手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想扯起嘴角回她又觉得自己笑得太僵硬了,于是她沉着脸苍白地喊了声:“瑞歌。”
叶瑞歌发现了她的异常,从她怀里站起来,双手放到她脸上转着打量了下:“没事吧你?这些天去哪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要一直见不到你了。”
时槿退后半步同时甩开了叶瑞歌捧自己脸的手,视线从叶瑞歌后面慢吞吞走来的身影上仓惶瞟过。
她眼睛像掺杂雾看不清底的绿玻璃,回了句:“发生了一点事。”
叶瑞歌彻底觉得怪异了,她看了看像换了个人一样的时槿,又转头看了看停在不远处的祝庭,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和祝庭……”
时槿垂着眼眸,干脆利落地甩出答案:“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叶瑞歌惊讶地半张了张嘴:“你们,好吧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那你现在是准备做什么?要去哪?”
时槿含糊不清地回答:“来帮人问点事情,没什么的。”
叶瑞歌凑过来捏了捏她的脸,漂亮的眼眸瞪了她一下:“怎么几天不见变得和祝庭一样没人味了?我们是朋友啊,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你跟我说说啊,我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时槿坚决地摇摇头:“我不想连累你们。”
祝庭在不远处听到这句话时抬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片刻后又克制地收了回去。
叶瑞歌愣了愣,看着那张神情截然不同的脸突然说不出俏皮话了,她印象里的时槿不是这样的,哪怕说这种话时目光也应该是柔和的、像个随时都露着肚皮的小动物一样。
但现在却像竖起所有刺的刺猬。
时槿借着她晃神的这一秒从她旁边擦肩而过了,细密的雨打在她的头发上,早早就浸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时槿又和打着黑伞的祝庭擦身而过,祝庭的黑伞微微向她这边倾斜了下,看着步履匆匆的时槿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
远处教堂传来管风琴悠扬的乐声和唱诗声,飘荡在细雨的空中,在各站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三人中间陡然撞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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