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童铭只能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顾慕予喃喃重复道:“会好起来?”
李童铭做了这么多年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此时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应该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对创伤**件会反复发作,也叫做创伤再体验,会情绪麻木或过度警觉,发作时会感到精神痛苦或出现生理的应激反应。易暴易怒是觉得周遭环境不安全,心里太压抑,他自残,应该是不愿伤害你,这个病有点麻烦,需要他的主动配合,不仅如此,还需要花费极大的耐心。”
顾慕予眼中含泪道:“我有耐心。”
李童铭受不了顾慕予的泪眼婆娑,面无表情时让人不自在,怎么痛哭的样子也让人如此不自在。
李童铭把毛巾放在顾慕予手上,示意顾慕予先擦擦脸。
顾慕予愣愣的拿着毛巾,只是看着李童铭。
李童铭叹气道:“不是让你有耐心,是他得有耐心。他现在防备心这么强,还暴虐易怒,我都想象不出来你还能在这间屋子里活得好好的。他现在就是一只危险的老虎,攻击性很强,领土意识也很强,稍有不慎,就、哎哎哎,你能不能别哭了?洗澡!洗澡!洗澡会身心放松。你让他没事,多洗澡。”
看顾慕予精神颓靡的模样,李童铭难得开起了玩笑:“或者你帮他洗,多好的福利。”
顾慕予放佛置若罔闻。
李童铭收起玩笑的心情,认真道:“创伤后应激障碍,预后情况复杂,具有迁移性和反复发作的特点。他这次撞墙,保不齐下次还会撞。如果不能早点让他走出来,下次可能就不止自残了,严重者会有自杀倾向。”
看顾慕予失魂的模样,李童铭到底于心不忍,:“别那么悲观,他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伤害你,说明在他潜意识中,你是很重要的。你好好照顾他,他第一次就有这种行为,已经很严重了,下次再犯,只会更严重,一次比一次来的严重。”
李童铭语重心长道:“自残,也是会上瘾的。”
李童铭给顾慕予开了一些常用的镇定剂,很详细的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扎好顾慕予的胳膊,一脸沉重的摇头离开。
这么年轻的孩子,这辈子,算是毁了。如果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1/3的患者能恢复良好,部分患者有一定程度的恢复,有约1/3的患者转为慢性病程而终生不愈,一辈子予痛苦作伴。
也不知道是这孩子可怜,还是顾慕予更可怜。
顾慕予看着沉睡中身体还在轻微颤栗的原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昏睡七八个小时后,原灿才缓缓醒来。
几乎是醒来的那一刻,那种恶心难受的感觉,再一次充斥着原灿的胸腔,一天没进食的原灿,四肢无力,短暂的心悸后,浑身又开始冷热交替的折磨着他。
原灿睡了一天,顾慕予守了一天,两人都没吃东西。
原灿看到餐桌上还未拆封的包装盒,眼睛有点湿润,他受苦就算了,顾慕予怎么能跟着他一起受苦。
原灿努力的鼓起笑脸:“顾慕予,我饿了。”
顾慕予站起身就要去餐桌。
原灿拉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顾慕予的手指道:“过去吃,我们一起吃。”
顾慕予扶着原灿走向餐桌。
原灿很想大快朵颐一顿,就算做做样子,也要做给顾慕予看,可嗓子实在是痛的咽不下去。
原灿笑道:“你多吃点。”
然后若有所思的补充道:“一日三餐很重要。”
顾慕予机械般的朝嘴里塞饭。
原灿现在对顾慕予的态度,就跟之前面对病重的原轻舟一样,已经不能称之为温柔了,简直是温柔到极点。
仿佛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不会拒绝。
原灿支着下巴欣赏着顾慕予一口一口的吃饭,自己则小口小口的喝水。
原灿笑道:“顾慕予,你怕我吗?”
顾慕予摇头。
原灿浅浅笑着嘴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还真是难受,好在现在是清醒的。”
顾慕予不敢跟原灿说实话,李童铭说创伤后应激障碍,会反复发作,会创伤再体验,会生不如死。
顾慕予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倒,他要保持良好的体力和精力,他还要照顾原灿,他要是倒了,谁来照顾阿灿?
两人平静的坐在餐桌上聊天,基本上都是原灿说,顾慕予听。
原灿说的很细碎,大多是他在美国时的生活,无论多难过,他会为了原轻舟撑下去,这一次,原灿相信自己也能撑下去。
原灿笑着告诉顾慕予:“不要担心,我会好起来的。”
顾慕予相信他,他一直都知道,原灿有多坚强,有多不服输。
趁原灿去浴室的时候,顾慕予灌了三杯黑咖啡。
原灿在浴缸悠闲的泡着澡,耳边放着舒缓的音乐。
直到这一刻,原灿才明白,以往不被注意的小惬意,是他今天为止最为放松的短暂时光。
原灿整整泡了一个小时,才昏昏欲睡的回到床上。
原灿问道:“你不睡吗?”
顾慕予给他掖了掖被子,“困了你先睡,我等你睡了再睡。”
原灿打着哈欠点头,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可不知为何,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原灿甚至无法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几秒不动就感觉被雷劈了一样。
原灿闭着眼睛在床上打滚,一夜未能成眠,熬鹰一样熬到天明。
一整晚原灿出奇的沉默,再难受也没有开口。
顾慕予坐在床边,沉默的陪了他一夜。
原灿总以为,他能清醒就好了,可那种无穷无尽的痛苦周而复始的持续的折磨着他。
整整一周了,抛开在镇定剂的药效下,原灿安稳睡觉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不到,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又一圈。
到了第八天第九天,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原灿明显感觉身体各方面的不适都减轻了不少,甚至不再呕吐抽搐。
原灿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这几天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几分虚弱,顾慕予从原灿的眼中,看到了绝处逢生的喜悦。
原灿笑道:“顾慕予,几天没出门,人都臭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慕予点头,两人来到小区下面遛弯。
原灿心情大好,说想去更远的地方,让顾慕予去开车。
顾慕予站在原地不动,原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原灿笑道:“没事的,去郊外爬山出出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
顾慕予点头,便去开车。
原灿全副武装的坐在路边石椅上,远远看着不远处一家三口嬉闹的幸福场景,那父亲因为孩子太过调皮,阴沉着脸正训斥着那孩子,手中的香烟直指孩子的脑门。
在看到烟的瞬间,看到被烟指着放声大哭的孩童,原灿的瞳孔无限放大,呼吸急促起来,弓着身体开始抽搐,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他——看到了潘宿。不,顾慕予说过潘宿余生都会在牢里度过,警察抓捕时在潘宿身上发现毒\品,这次事件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
顾慕予不可能骗他,他看到的不是潘宿,而是酒店那天的潘宿,也是这样拿着烟用手指着他,满脸怒气的说他不听话,说要给他个教训。
在听到原灿叫喊的瞬间顾慕予就已经朝着原灿跑过来,顾慕予把原灿搀扶起来,语气紧张,但不失平稳:“阿灿不怕,阿灿我在呢。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原灿极力的忍着想要暴喊的冲动,咬紧嘴唇痛苦的点头。他不想刚上娱乐新闻,又上社会新闻。
两人快速回到家中,李童铭也从顾老爷子那边赶了过来。
李童铭耳边还回响着顾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声:“快去,谁出事,原灿都不能出事。”
给挣扎中的原灿注射了一针镇定剂,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原灿,又看着满眼通红的顾慕予,李童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的,哪儿有一发作,就打镇定剂的。我跟你说过,镇定剂也是会上瘾的,量还越用越大,多少会影响神经的。”
顾慕予蹲坐在床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李童铭拍拍顾慕予的肩膀,“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强制干预,那里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你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告诉你爷爷了。”
顾慕予转头眼神空洞的看着李童铭,木然道:“李叔,别告诉爷爷。”
李童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交待道:“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了,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他现在最好是独处不刺激他,但长时间独处不利于他走出来,哎!让他朋友上门来看看他。”
顾慕予反应迟缓的点头,他脑海里全是暴怒的原灿不要命般的拿头撞墙的画面,要不是他死抱着原灿,要不是…
李童铭叹气道:“我先给你处理下肩膀上的伤口。”
看着皮肉都翻出来、依稀见骨的咬伤,李童铭再次叹气道:“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要好好保重你自己。现在外面那么乱,还需要你主持大局的。”
顾慕予点头,他心中明白。
他早已交代方柯协同华盛集团的法务部全权处理原灿的事情,原灿□□的丑闻和照片视频已经被爆出来了,网上一连几天都是骂声一片,不用看都知道多难听,即使警方已经发通告说明□□之事另有隐情,案件还在调查中,可那些照片铁证如山,再说谁真正关心事实究竟如何,多是看笑话居多。
今天原灿又在小区众目睽睽之下发作,不知道又会被媒体描述成什么样。也许,这一次会更严重,会造谣他吸\毒,是毒瘾犯了。
方柯刚谈好的代言和电视剧的解约电话应接不暇,每天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华盛集团也已经出具了公告函,重点说明原灿□□之事内有隐情,是被人陷害,已经采取报警的手段以维护自己的公民权利。
可效果不甚理想。
人们往往更注重结果——原灿身为明星,竟然嫖\娼,还是多人男女混战。
这是违法犯罪,这是不容谅解的。
圈内人讳莫如深,圈外人十分活跃的呼吁,为了娱乐圈的大环境,为了青少年的榜样力量,必须全面封杀原灿。
原灿□□事件已经在网上发酵好几天了,身为当事人原灿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有人带节奏,这事绝对是真的,要是假的,就原灿那性格,早就开骂了。
而华盛集团的负责人顾慕予却一味地包庇原灿,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种行为,也为人不齿,直接导致华盛集团这几天的股市大幅度下跌,还有持续下跌的趋向。
所有人都在等原灿倒台,等华盛倒台,所有人都相信,在法律面前,资本的力量也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当晚顾慕予接到顾老爷子的电话:“慕予,你们怎么样了?”
顾慕予看着还在昏睡的原灿,又想到公司的那些事儿,失去了以往的从容淡定:“不好,很不好。”
顾老爷子心里也清楚,这次事件,比华盛以往遭受的任何磨难,都要棘手的多。
顾老爷子慈爱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没事,爷爷还在呢。”
顾慕予强忍着心中的哽咽。
顾老爷子笑道:“老爷子我也要活动活动筋骨了,公司里那些不省心的玩意儿,你不用操心,你照顾好阿灿就行了。”
顾老爷子的电话,给顾慕予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至少可以腾出一只手,去调查潘宿和他那个黑心肠的父亲所做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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