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宛顺着季宣宜的视线望过去。
男生正在付款，同时还在和对面女生聊天，脸上笑容帅气。
女孩的身形被服务员挡掉大半，焦宛便只看了男生。
穿搭很有巧思，款式不夸张却足够凸显他的优势，耳朵、手上佩戴有饰品，发型仔细打理过，脸上带了点淡妆，挺好看，就是没什么辨识度。
最重要的是脸上的笑，帅气精致中掺杂着一丝谄谀。
是她看到过很多遍的模板化营业笑。
焦宛也觉得有些眼熟，没想太多。
“可能是网红，你刷到过他的视频吧？不过他现在可能不方便签名合照。”她安慰季宣宜，“Q市还挺容易遇到网红的，你想的话，下次我陪你去青桥街口碰碰运气？”
青桥街口是Q市最著名的网红地，连接三条步行街，保留大量老式建筑，人流量无论何时都大得吓人，焦宛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在Q市定居多年也不一定去过几次。
季宣宜摇摇头，表示只是有点好奇，没那么喜欢。
她没有喜欢的明星网红，非要算的话，也就焦宛一个。
焦宛没告诉过老家的人做博主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到处宣扬，刷到认出后自己一个人默默从头看到尾。
拍的明明是助眠视频，她反而越看越精神，从不敢看着入睡，就怕睡前想得太多太深，会做些冒犯焦宛的梦。
而那个四号……何止是没那么喜欢，她要是在这之前刷到四号的视频，少说举报投诉一条龙，现在么，她得先琢磨琢磨。
饭桌上重归安静，焦宛吃得文雅，季宣宜心里有事，也吃得慢吞吞的。
她进餐馆之前只是有些怀疑，这下是真搞不懂。
按照她的推测，小阿姨应该对四号印象很深才对，自己只是视监朋友圈把照片看了百八十遍，都能迅速把人对上号。
小阿姨被四号伤那么深，下车的时候四号就在对面，没认出来就算了，可看到正脸后还完全没认出来……？
显然，事情并不是她猜想的那样，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关键因素。
她脑子琢磨着，丝毫不影响身体的下意识动作，注意到焦宛夹哪个菜比较困难，顺手无比就挪了位置。
不多时，桌上的菜盘全到了焦宛面前，显得季宣宜跟临时过来蹭饭似的。
庄雅姐没说错，宣宣确实很乖，就是有点呆呆的，小脑瓜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看小孩还在走神，焦宛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她故意朝目前离她最远的一盘菜伸出筷子，见季宣宜伸出手，筷尖一转，换了方向。
她这筷子上像绑了根无形的鱼线似的，往哪儿一挪，小孩儿的手就跟着换方向。
换了两次方向，筷尖终于不再晃动，季宣宜的手也终于伸出。
焦宛眼带揶揄，静静地看着她。
季宣宜本来要把菜放到靠近焦宛的位置，可焦宛面前满满当当，哪儿还有空位？
她回过神来要挪挪桌面，被眼神无奈的焦宛止住。
皙白的手从她手中接过菜盘，放回原位。
“说好我请你吃饭，怎么像请了个长工来伺候我吃饭似的。”焦宛用公筷夹了一筷季宣宜夹得多些的焖肉到她碗里，“光顾着我，把菜放这么远，你自己能夹到吗？”
“夹得到的！”
季宣宜微窘，举手回答似的把手臂凑到焦宛面前展示给她看。
……嗯，确实挺长的。
季宣宜手长腿长，横握手机时手指甚至有重叠，又是偏小麦色的肤色，小臂的肌肉形状被餐馆暖调的光线照得愈发明显，此时筷子卡在修长有力的手指间，轻松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姿势，手腕内侧的肌腱线条也漂亮得不行。
焦宛本来要说出口的话顿住，暗自在心中唾弃自己疯了，对着小孩也能不合时宜地冒出奇怪想法。
她刚要张口，季宣宜那边自顾自开始了演示。
手臂伸直越过她身前，轻松伸到最远的一盘菜，稳稳当当夹回碗里。
轻松到身子都没倾斜多大幅度，焦宛却清晰捕捉到动作带来的一丝气味。
和自己身上的味道很相似，其间混杂了些不同，薄雾般清浅的椰奶香，季宣宜大抵没有使用香型洗护的习惯，洗护用品的味道残余很少，那股淡淡的香气得以从中突围。
存在感很强但并不刺激，自然得像空气中本就该有这么一缕味道。
焦宛这回有了准备，没被牵动太多心神，继续解决问题。
“宣宣。”她稍微认真地喊住季宣宜。
季宣宜听出变化，抿唇放下碗筷。
“我能看出来，你平时吃饭的习惯不是这样的，对吗？”看季宣宜一脸严肃，焦宛又柔下声音，“我吃饭比较慢，我自己也很清楚，你不需要为了迁就我改变自己的习惯，庄雅姐大概会让你在我这里乖一点，可我们并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庄雅姐说让你来去掉‘毛病’，可我并不觉得那些是‘毛病’，答应庄雅姐也是为了安她的心，两个月过后，我再去和她聊起你，她会更相信我说的话，仅此而已。”
“在这期间，你就像平时一样，不管是哪方面，好吗？我不想你不开心。”
季宣宜……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如果她只是被塞过来‘改造’的孩子，她肯定很感动。
焦宛一直都这么好，她知道的，当初她派出一众小孩军替自己打探焦宛的信息，不到一周就全叛变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焦宛。
恰恰是因为喜欢。
季宣宜脑子里闪过自己平时是个什么模样。
在仓库里抢饭抢得飞起，被一堆人共同驱逐出主饭桌；
在外面玩得一身臭汗回家，非要贱兮兮地跑去抱老妈一下才洗澡；
在朋友家里玩，朋友午休后无聊到突然和狗聊天聊得狗自闭蹲去角落；
……这真的是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的样子吗？！
被家人朋友吐槽无数次但从来没放在心里过的话猛地井喷而出。
上蹿下跳的松鼠、身上长虱子的鹦鹉、打了兴奋剂的比格……
耳边回荡着朋友的比喻，再看焦宛期待的眼神，季宣宜难得扭捏，发现自己性格似乎、好像、或许、可能有一点点拿不出手。
至少在求偶方面。
季宣宜只能试探着放开些许，疯狂祈祷焦宛看不出她的马脚。
“我会的小阿姨，”她试图将焦宛看作朋友中的任意一人，复刻出亲近又不冒犯的语气，“谢谢你。”
“……还有点不习惯，嘿嘿。”
她挠了挠脸，选择祭出自己的招牌傻笑。
她寻常演技确实不好，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装傻有一套。
焦宛欣慰一笑，“没关系，我们时间还长呢。”
季宣宜松了口气，挪挪屁股，直到两人手肘动作间能够相贴的距离。
献祭形象的举动实在有效，至少目前焦宛大概相信了她‘照常’相处的决心。
就是傻子面具好戴不好取啊。
季宣宜内心苦笑。
倒是焦宛的反应是她没想到的。
——她的告白是真的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在焦宛心里留下啊。
好在她深谙得寸进尺的精髓。
注意到焦宛下意识要移开些距离，季宣宜状似无意地小声道：“小阿姨，我妈是怎么跟你说的呀？”
音量小得像卧底接头，“就，我那些毛病？”
很有效，焦宛的动作止住，声音配合着放小，只是话一出口，季宣宜就在内心疯狂祈祷自家老妈还能记得给自己留点面子。
怕谈话被人听去伤害到小孩自尊心，焦宛还往这边歪了歪头，季宣宜立马跟上，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一起，看上去亲密极了，一点看不出是在向对方转述家长告状说的‘坏话’。
“唔，就是说你打扮得奇怪，染头发、乱穿衣；不好好学习，导员给她打电话警告……都是些很小的事，庄雅姐不太适应年轻人的生活习惯而已，你没有错，只是需要慢慢摸索到保持自我和让妈妈安心之间的平衡办法。”
还好还好，都不是大问题。
“导员看我不顺眼，没想到居然还给我妈打了电话。”
虽然焦宛安慰说自己没错，但季宣宜还是低声为自己辩解不好好学习的事。
“我要在校外租房走读，完全符合学校规定的，所有程序我都了解过，他非卡着不同意，我就找了那学期当我们班任课老师的学院主任先签了字，估计就这样记了我一笔，从那以后辅导员手里所有轻松的加综测都没我份了。”
季宣宜省去了辅导员卡她走读手续的原因——班长给她表白被她拒绝了，知道自己想走读，找到关系好的导员说大一新生走读不安全，不能同意。
那个班长表白时声势浩大，还在有导员的班群里宣布表白预告，后来被拒就不再冒头，任谁都看得出事情结果。
导员真是出于安全考虑拒绝签字？她又不是瞎子，看不见班会时那俩人说话有多熟络。
她只是不想在焦宛面前和任何和男性相关事件扯上关系。
还不确定焦宛是否有可能对女生动心，要是被焦宛当成异性恋，自己所有的亲密举动都被归于女生间的平常相处，那她真是哭都没地儿哭了。
可能性再小，她也要杜绝。
不好明着和焦宛说自己喜欢女孩，也得力求不往反方向使力气吧？
想到性取向问题……不对！
季宣宜顿时一个机灵。
她妈妈把她拎到机场时的嘱咐就差没明说是让自己来‘戒同’的了，会不告诉焦宛、让焦宛留意些吗？
季庄雅女士一辈子行得端坐得正，不可能干隐瞒信息这种坑人的事。
“小阿姨，我妈妈除了这些，还有说些什么吗？”
季宣宜给自己夹了口菜，余光紧盯焦宛的动向。
焦宛轻笑。
怎么还笑上了！
季宣宜几乎要跳起来。
“安心，我只是觉得，我并不适合评判这件事。”
焦宛倒了一杯水递来，
“喜欢女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它似乎不符合现实主流的要求，可人是自由的，感情也是。”
“更重要的是，在这件事上，我会有主观偏颇。”
季宣宜竖起了耳朵。
目前双方伪装卸下的进度为0
重写过一次，先前是用焦焦视角写的，第二遍写好多信息就分不清有没有写出来过了，存稿期全靠自己看啥也看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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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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