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梅十五喊破了喉咙,连滚带爬逃出了房间,狂奔到隔壁,砰砰砰砸响展泽君的房门。
“泽君!泽君!救命!!救命啊!!!”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呢?!”一大早被吵醒来,展泽君火冒三丈。
“有鬼、有鬼啊泽君!昨天晚上李老爷进我屋里,失心疯把自己的脑袋割掉了!!他肯定是变成鬼了!!!他、他想害我们啊!”
“梅十五,你是吃多了,又不是人傻了!你不是跟我一起布置的辟鬼符法吗?那些东西一个晚上动都没动,哪里来的鬼啊?!”
出门在外,展泽君总是会留个心眼,昨天他喊梅十五一起在两间厢房周围都设好了辟鬼的符法,鬼怪一旦出现,符法必然有所动静。
展泽君放眼一观,那两处符法至今没有丝毫的反响。
再有,展泽君一向浅眠,要是像梅十五说的,李老爷昨天晚上闯进他房间里闹出响动,一墙之隔的展泽君不可能听不到的。
梅十五瞪着一动没动的辟鬼符咒,神情像见鬼了一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信你过来看!”
梅十五豁出去了,连扯带拉把展泽君拖到他房里,踹开了门。
……什么都没有。
染血的金篦子、断头的李老爷,一概消失了。他睡的这间屋子里摆设如常,明亮的梳妆镜前,妆奁蒙着浅浅一层浮尘,从未被打开过的情状。
展泽君见状冷哼,索性甩了一大把辟鬼符出去。
符咒包得厢房密不透风,好比石沉大海,一丁点回音也没有。
梅十五喃喃:“不对,不对啊,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我明明看到……”
“好了,到此为止。”
看也看了,符咒也丢出去验证过了,鬼影子都没有一个。展泽君受够了:“梅十五,你好歹是我明面上的师兄,又不是第一次下山了,一天天的别这么少见多怪,行不行?”
说得梅十五颜面扫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展泽君不耐烦道:“你睁大眼睛看看,李老爷哪里变成鬼了,不是好好的吗?”
“他现在就在这儿啊。”
梅十五猛地回头。
……李老爷站在院子门口,两只眼珠盯着他,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梅十五汗毛倒竖,警惕地攥住手中剑。
“道长早啊,”李老爷笑呵呵的,“寒舍招待不周,夜里住得可还好?”
展泽君回了几句场面话,梅十五不信邪,仗着是青天白日,又有展泽君作伴,大着胆子在李老爷旁边一探:
李老爷身上一清二白,没见到阴气缠身。
是个正常的活人样子。
梅十五彻底迷茫了。
展泽君应付了李老爷几句,懒得再搭理梅十五,回屋关门,睡回笼觉去了。
李老爷知趣地告辞了,走之前,殷勤地邀请梅十五顺道去主宅用早膳。
眼前慈善的笑脸好似和噩梦中的鬼笑重合了,梅十五吓得腿软,一个字不敢多说,慌不择路跑出了李府,撞见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前辈,急切地发出求救。
蔚止言听着听着,悄没声息地往沈欺身边靠了靠,再靠了靠。
……他就知道。
普天下的恶鬼,总免不了喜欢拿吓人来取乐。
唉。
蔚止言开始感到头痛了。
梅十五回过头一望,李府大门离得远远的,门前冒出来一队家丁,齐刷刷往这边瞄了两眼。
……那几个家丁,毫无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梅十五登时一个哆嗦。
心有余悸,唯恐他和展泽君命丧李府,再次求救:“那个李老爷一定有问题!我和泽君怕是被他用邪术给障住了!晚辈自知法术浅薄,事关无辜性命,还请前辈们出手相助啊!”
沈欺瞧了眼李府大门。
几个家丁四肢动也不动,眼睛一眨不眨,视线跟随着他们。
“你认错人了。”沈欺没急着答应梅十五,反倒表露出陌生神色。
“哈啊……?”
“认错人?我怎么会认错呢?你们不就是那时的前辈吗?”
梅十五茫然,脑袋转向蔚止言那一边,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这位前辈,你肯定还记得的对吧?我们之前打过照面的啊!就在……”
然而蔚止言没有听完,生分一笑:“阁下宗门内务,还是莫要牵扯不相干之人才好。”
“……啊?”
梅十五脑子里发昏,心如死灰。
聊得好端端的,为什么一听完李府闹鬼的事,前辈们突然就不认识他了!难道、难道又是鲤镇那只未知鬼怪的障术……!!!
梅十五惊恐地睁大眼睛,仿佛看见天上飘着一只看不见的庞大鬼手,要往下扼住鲤鱼河的咽喉。
再没有别的出路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折回李府,琢磨着去展泽君再说道说道,商量个办法。
咚咚锵锵,喧天的锣鼓声,闹醒了沉睡的鲤镇。
那几个家丁敲锣打鼓,从李府走出来,撞了梅十五个正着。
梅十五避之不及,闷头往展泽君的住处冲过去,却听见背后的唱喏。
家丁们拖长了嗓子,唱道:“乡亲父老——”
“李老爷发了善心——”
“请大家伙儿——”
“来府上看戏哩!——”
一人接一句,说完,齐声大笑。
镇民们很快就被吸引过来,接二连三地聚在李府门前,沿着家丁指着的路线涌了进来。
“不行,不能进来!”
这阵仗叫梅十五一个激灵,急得脱口而出:“李府还在闹鬼啊!”
门外的家丁们停下了动作。
站在人群后边儿,凝视梅十五,龇着牙花儿,笑得格外快活:
“道长说笑啰——”
“李府上上下下——”
“找不见鬼的呀!——”
几人一唱一和,双双眼睛眨也不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把梅十五望着。
……奇了怪了。
这些家伙身上没一个沾染阴气的,可是不经意地透露出那股子邪门的味道,看得梅十五不寒而栗。
梅十五着实瘆得慌,撒丫子就往展泽君那边跑。
——先走为上,等他跟展泽君把闹鬼的事合计清楚了,再来掺和这事!
家丁们才收回眼,重新敲响了锣鼓。
走上街,大声散播李老爷的恩德。这里那里绕了一圈,停留在了和梅十五交谈过的那两人面前。
几个人将沈欺连同蔚止言围住,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
“两位外乡来的道长?”
“李府有最好的戏可看——”
“跟那位道长一起,进来看看吧?”
前前后后堵住去路,有股不答应便不罢休的架势,几个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欢快到夸张的笑容。
沈欺无言与蔚止言相视一眼。
——遇到梅十五之时,他们就发现了,有几双躲在远处的眼睛,一直往这边游荡。
梅十五从跑出李府的第一步,或者更早,就落入了监视。
所以面对梅十五的请求,沈欺先是回绝掉了。
但是……
装作不相识,果然也没什么作用么。
这几个家丁背后的东西,它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们引入李府了。
如此急不可耐。
那便……来吧。
沈欺短促地笑一声。
“那还愣着做什么。”
声色凉凉,他朝家丁发号施令:
“带路吧。”
家丁们迟钝了一下,慢腾腾,敲了一记重重的响锣。
“好嘞——!”
“道长随我们来——!”
蔚止言虽然被吵得头痛,但拉住了沈欺的手,又觉得这几个一看就有问题的家丁没什么了,还有心思和沈欺讲悄悄话:“疑是,等会万一真有鬼出来,还要请你帮我个小忙。”
沈欺:“什么。”
蔚止言:“就是等鬼出现的时候呢,帮我把眼睛蒙上,可以吗?看不到鬼的话,我就没有那么头痛了。”
“……”
沈欺:“你不如闭上眼睛做梦,这样来得还更快一些。”
蔚止言:“……”心碎了。
家丁引路,李府近在眼前了。
听说李老爷请大家看新鲜的皮影戏,鲤镇的人们一窝蜂地来了。穿鲤鱼花纹袄子的小女孩趴在阿爹肩上,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前面她见过的两个好看哥哥。
鲤鱼游入望不见尽头的河流,众人鱼贯而入,踏过了李府的门槛。
李府殷红的朱漆大门敞开,两边灯火摇晃,红艳艳的鲤鱼灯笼挂了一路。
——就像晦涩天光里,张开了一只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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