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泽君瞪大了双眼,沿着箭的来势看过去。
高阁之顶,有两人并肩而立。
一个白发青年挽弓,一边碧眸眯起,弦上数箭蓄势待发。
李老爷中箭,霎时垂下了手,四肢关节怪诞地抽搐,像个失控的人偶一般,平地打了个趔趄。
危机暂缓,展泽君喘了口气。望见白发青年身边那人,惊喜道:“前辈!”
只是蔚止言正忙着给沈欺递箭,看也没看下方局面。
展泽君没得到回应,想起自己得救是拜谁所赐,实在别扭得很:……怎么偏偏是前辈那个道侣?他从见到的第一眼就与那人不太对付啊。
“嗬……嗬嗬。”
翻倒在地的李老爷只停下了一个倏忽,嘴里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他那颗断头被一箭钉了个对穿,不偏不分,箭尖是从左边一只眼球里穿进去。此时左边眼眶里还扎着箭,血淌了一脸,右眼上下翻动,大笑着舔了舔嘴巴。
“又来了两个道长呀……哦,对对对!也是我叫人请进来的呢!”
“你们刚来鲤镇我就发现啦!这么难得的上等货色,可不能错过了!所以要把你们也请进来,然后,嘻嘻嘻,射箭的道长身子这么利索,那就把你的修为也全都交给我吧!”
“道长初来乍到不知好歹,这一箭就算了,”李老爷自以为大度地摇头晃脑,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被阴气纠缠的镇民,“但是你们再敢乱动,他们马上就该死了!”
“是么。”
沈欺稳稳站在高阁飞檐上,薄唇勾起道笑,左臂张弓——
“且试一试。”
他竟是不顾李老爷的要挟,行将要射出第二支箭了。
李老爷一颗头脸阴沉下来。
“道长啊,你听不见我说的话吗?你这样鲁莽对待我,可是要害死这些无辜百姓的呀!”
李老爷沉着脸,夸张地叹气,继而又爆发癫狂的笑意。致命的阴气翻搅而出,袭向所有的男女老少!
然而沈欺的箭去得更快——
他瞄准的不仅是李老爷,竟还有院中受困的众人!
箭如雨落,抢先于李老爷的阴气一步,击倒了人群。
李老爷惊骇不已:“这、这?!!”
沈欺:“聒噪。”
另一支箭疾来,射穿了李老爷右边眼球。
左右两只眼睛里,双箭齐动,锵锵灵力迸裂,划破了他的身体!
“啊啊啊!——”
李老爷重重跪地,破碎的喉咙发出数声怪叫,四肢痉挛着蠕动几下,溶化成一滩血肉。
仅仅在一瞬间,李老爷死了个透彻。
“……等等,你!你快住手啊!”
展泽君大骇,李老爷是死了,可是李府一群人也倒在了那人的箭下!
展泽君慌忙查看众人情况,均是中箭伏地,一阵急火攻心,他隔空喝问那个持弓的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了不被那只鬼威胁,不惜先将人质杀掉?!这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沈欺居高临下,瞥他一眼:“若不出手,尔等皆死。”
展泽君怒目痛斥:“所以你杀掉一只鬼,就要杀掉满门的无辜人命?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的修道之人!!”
谁叫他从来不是修道之人。
沈欺懒得与他浪费口舌,展泽君越加气愤,勃然大怒:“无情无义!你这样行事残酷,即使除去了鬼,与妖魔鬼怪又有何异!”
沈欺笑了。
翡碧双眸摇曳,泛着一抹揶揄意味:“你倒是天真得很。”
展泽君:“你骂我?!!”
沈欺:“应当说,我是有些羡慕你。”
如此年纪,尚能保有天真,以为听信恶人的条件,自然就能得救。
相比展泽君的暴跳如雷,沈欺可谓是云淡风轻:“天真是一种愚钝,也是一种幸运。”
毕竟,常常是未曾见识过险恶之境的人,才拥有着天真。
展泽君没听出这重言下之意,鼻子都快气歪了。
谁愚蠢谁天真了?他凭什么这么说?!
却见他景仰的那个前辈开口了。
蔚止言皱了皱眉,劝阻沈欺:“疑是,莫说了吧。”
看来前辈作为道侣也看不下去了,展泽君稍微冷静下来。
就听蔚止言说道:“争论这件事,彼此论到点子上才有意思,有一方相去太远的,那便只是在耗费时间了。”
沈欺:“嗯。”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那其中的意思,可不就是展泽君说话没能说到点子上?展泽君气得濒临崩溃:“……你们、你们!!”
蔚止言熟练地帮沈欺收起乘愿弓,漫不经心道:“阁下不如再仔细看看,看过了,再置评论不迟。”
院子里适时地,传来了喧哗人声。
展泽君回头一看,中箭倒下的镇民们,居然接连苏醒了。醒来的众人左看看右看看,茫然地揉着眼睛。
……方才射向他们的那些箭,连带着缠在他们身上的阴气,一概消失了。
原来朝着众人射出去的那些箭,和朝着李老爷的不一样——李老爷是实打实地中箭了,而穿过人群的“箭”,全都只是虚影。
箭雨所过的地方,看似是射中了一个个人,其实是指向他们身上的阴气,替他们将阴气排除干净了。
“李老爷”在府宅里布下的鬼障,也被这箭击毁。
“鬼不见了?”
“呜哇,吓死我了!差点就要去见阎王了,还好有道长的箭保护了我们!”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啊!”
人们向着高处跪拜叩谢,展泽君也终于明白,他以为的“射杀无辜”,是个完完全全的误会。
只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对方的速度太快了——那么短暂的时间里,一边假装对人群出手,一边对着李老爷放出了真正的杀招。
既骗过了鬼、保全了众人,还将恶鬼捏造的壳子一下子杀死了。
不到须臾的时间,就能想到这种地步,而且没有任何瑕疵地做到了。
真正的一箭三雕。
……这样的术法和心性,不论是当世哪个顶尖的道修,都只能望尘莫及。
展泽君受到了莫大冲击,一时拉不下脸,尴尬得面红耳赤。
高阁顶端的二人没再顾及他,相继飞身而下,步入人群间。
“好了。”
沈欺环顾众人,左手轻轻抬起一下:“人也醒了,谁来与我说一说。”
衣襟下边、袖子里边、系在腰间……除了年纪尚浅的那个小女孩之外,从每一个鲤镇乡民的身上,滚落出一个相同的物件。
一面袖珍的,一模一样的,鲤鱼纹镜子。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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