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镜中鬼手舞足蹈:“死在鲤镇的道长这么多,你们两个是最聪明的啦!是第一个发现我待在这里的哦!”
“但是你们发现得太快了呀,可真让人不高兴!你们怎么能发现得这么快呢?!我还没有吃掉你们呀!!”
恶鬼旋即变脸。
丧心病狂的鬼笑,伴随着镜面割划声,一只只镶嵌镜片的鬼手急速延伸!
沈欺抽出乘愿弓,拉弓放箭。
长箭呼啸,破开暗沉射向鬼镜——
构筑成鬼脸的镜面荡出道道波纹,瞬间,箭势竟是一变,被镜面照得调转了方向,霍然袭回沈欺这头!
间不容发之际,沈欺左手松弦,脱出簇簇箭光。
同等数量的箭支飞射而出,击中了被镜面反弹回来的箭雨,两相抵消。
镜中鬼咂了咂嘴,它全身都是镜面,皆可反弹攻势,可惜呀,这个道长反应太快,没能给他吃点苦头!
“但是,但是道长呀。”
镜中鬼上蹿下跳,数不清的鬼镜蠢蠢欲动,镜子张开了嘴巴,嬉笑声魔音灌耳:“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进来找我,你们两个是犯了一个大错呀?!”
环绕它四方的众多圆形镜子突然剧烈晃动,圆形镜中倒映出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是不同角度的李府主宅。
千百个场景的正中,无不是一个手执折扇的白衣人影。
镜中鬼身边这些圆形的镜子,是被它操纵的,镇民们的眼睛。
它透过镇民的眼睛窥视外界,当一面面代表着人眼的圆形镜子照出了李府主宅,就意味着——被镜中鬼操纵的人,他们包围了宅院。
蔚止言还留在那里。
镜中鬼狂笑:“你进来了又怎么样呢?你在这里,你那个同伴留在外面,又有什么区别呢?结果都是一样的呀,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些该死的道修!乖乖地去死吧!那个蠢秀才,竟然没拦住你们进城,好啊,真好啊!等吞了你们四个的修为,我马上就能恢复力量了,嘻嘻嘻!”
它名为镜中鬼,便如其名,镜中之界尽在它的掌控下。
这个耍小心眼闯进来的道人,他以为进来就有用了吗?只会白白被它耗死而已!
至于他留在外边的同伴,哈哈,哈哈哈,也会有人让那个人送命的!
“道长,你们两个怎么能分开呢?”
镜中鬼笑岔了气。
“虽然在一起也没用,可你居然自己跑了进来……这不是送死吗?啊哈哈哈哈!”
沈欺笑了笑。
“你有这样的笃定,”这般危急关头,他竟似浑然不惊,平静到淡薄的地步,“是因为你还有个同谋,替你在外面操纵那些镇民?”
“!!!”镜中鬼遽然失声。
——那还是在沈欺他们进到李府主宅之前。
几个带路的家丁守在他们前后,步伐紧紧相随,眼球骨碌碌转动。
沿路光影时明时暗,回廊里连片红艳艳的灯笼,满目招摇。
一想到有只鬼正透过家丁的眼睛窥视他们,蔚止言便开始头痛,给沈欺传音:“疑是,这些活人的眼睛里藏着鬼呢,你说我要是和他们对视了,会发生什么?”
沈欺八风不动:“大不了被鬼发现,让它捉去吃了。”
蔚止言:“……”疑是,好冷漠的镇定。
下一眼,沈欺已朝他看过来。
蔚止言问沈欺的这个非常无聊的问题,混入其中有一个说法,让沈欺品出了一抹不明显的刻意。
……“活人”。
提到这几个家丁,正常只会说,“这些人”。
蔚止言说的是,“这些‘活人’”。
“活人”。
沈欺忽然说:“镜中鬼功力受损,还不能脱离镜子,一切举动需要以镜子作为鬼媒,那它怎么能将鬼镜放进活人眼中?”
蔚止言:“有个词叫作‘为虎作伥’,鬼在镜后,出不得镜子,要想把镜子外的人眼做成鬼镜……必然还有个伥鬼,在镜外相助于它?”
沈欺眄他一眼:“你早已发现了,是吧。”
蔚止言这番话,接得太快了。
不如说,藏在无聊的问话里,蔚止言多说的那个字,本身就如同一个若隐若现的提醒。
“嗯?没有啊。”
蔚止言咳了声,扬起纯善的一个笑容:“疑是,我也是这会才想到的。”
沈欺淡笑,不说信了没信,只一双眼睛轻扫,眸光轻飘飘落下。
把蔚止言盯得心里发毛之际,才慢悠悠移开眼睛,嗯了一声。
蔚止言如蒙大赦。
家丁们听不见密语,瓮声瓮气地笑着,只顾着带路。
鲤镇以内,眼睛遭到镜中鬼寄生的人,像这些家丁,他们都还活着,却在鬼的操纵下行动。
这样的情形,或是中了咒术,或是迷了幻象,或者——
沈欺施术一试。
家丁们的头发里,暗藏一段肉眼看不见的丝线,秘术之下,才得以现形。
或者——就是如同鲤镇众人这样,被人做成了傀儡。
主宅快要到了,镜中鬼筹谋的一场虐杀,也要开场了。
沈欺大发善心,给了蔚止言一个选择:“妆奁里边是镜中鬼,外边则有千百只傀儡,你想去哪边?”
早前华瑶追来云澜府时,在九重仙阙现出原形,给沈欺下了夺灵禁咒。沈欺明明可以除去这个称不上威胁的咒法,感知附近有方寸天的仙官埋伏,假意不敌,装作晕了过去。
他装晕的时候,可是听见了蔚止言是怎么打败华瑶的。
彼时的华瑶是强弩之末,蔚止言赢过华瑶,不能说法力高明到哪里去,处置这只镜中鬼或者一些傀儡,总归是不成太大问题的。
迄今为止,蔚止言的功法修炼得如何,深浅几多,与他两人之间孰高孰低,皆是说不清。
沈欺有种直觉,正如他不曾对蔚止言袒露底细,他直接去问蔚止言,应当也是问不出来的。
刚好借这个时机,试探他一下。
蔚止言还不晓得自己要被试探了,一边是鬼,一边是傀儡,惊悚的程度不分伯仲,纵使疑是让他选,他也忍不住犯愁。
……其实哪个都不是很想。
蔚止言强忍头痛的感觉,破釜沉舟道:“两边都交给我吧,就不叫疑是多费力气了。”
沈欺反驳回去:“不成。”
耽误时间,比不上兵分两路来得快。
“我去镜中,傀儡交给你了。”沈欺一锤定音,替蔚止言做了选择。
蔚止言:“……行。”
“疑是,”踏进鬼宅前一刻,蔚止言牵动沈欺衣袖一角,“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沈欺:“?”
蔚止言:“你的发带,能不能借我一用?”
……的确是相当莫名其妙,相当的不情之请了。
蔚止言好比望穿秋水,桃花眼殷殷切切望着沈欺。沈欺没时间管他要发带是做什么,单手一勾,解下束在脑后的发带。
发带是一缕天青色丝绦,结扣松落,一把高束的白发便垂散,长发如雪瀑倾流。
“拿着。”
把发带抛给蔚止言,沈欺无暇多话,走近了妆奁。
他装成被迷惑的模样,抚上妆奁。
匣子里暗藏的镜子升起来,他按里面那只镜中鬼预设的戏路演了个开头,金篦子即将扎到颈侧皮肤时,拐了个弯,掷向鬼镜。
他不容置疑地,更改了镜中鬼谋划的粗劣戏本——劈开匣中镜子露出的破绽,踏入鬼镜以内。
也在沈欺身影进入镜子的同时,李府华灯齐灭。
蔚止言眼帘当中,降下了一幕昏黑。
仅存的光亮,只有红通通高挂了一路的灯笼。
府宅浸在诡红光影里,窗外红光忽闪。
蔚止言预感不妙,尽量不往四处张望,奈何余光扫过——
一双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贴在窗外,无声看着他。
傀儡。
个、十、百、千,数也数不清的傀儡,围满了扇扇门窗。
蔚止言一动,傀儡们密密麻麻的血红眼球,便跟着他转动。
“……”
该来的还是来了。
蔚止言头疼地叹了口气。
正打算寻个法术施展得开的地方,蓦然,他转身开扇——重重扇飞了背后几只悄无声息扑来的傀儡!
傀儡长着熟悉的鲤镇乡亲的脸,面上却不是人该有的神态。它们张嘴大笑,没有发出笑声,闪动血红光点的暗色眼睛转来转去,撑起一个冷谑的笑面。
被一扇掀飞,它们以扭曲的姿势爬起来,从始至终,视线死死盯着蔚止言,不曾从他身上离开。
蔚止言再要挥扇,傀儡一个个露出非人的笑容,以异于常人的速度逃开了。
宅院里安静了。
但蔚止言清楚,傀儡一只也没有离开。
只是躲进了暗处,藏在摇摇晃晃的昏红影子里。
——是和他玩捉迷藏般的,一边哑声笑着,一边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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