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春末夏初吗，怎么会这么热……”祝念一边拿作业本扇着风，一边自言自语。
“你还会把季节的阶段分得这么清楚？”梁绍听见了她的抱怨，调侃道。
祝念脱了外套，就算热，也依旧是规规矩矩的状态。比起班里的人被热得大声抱怨，她这样的腹诽简直是微不足道。
梁绍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开了窗户。
这里的窗户只能开六分之一，但风能够直直地吹向他们，比起闷热的环境要好得多。
“能开风扇吗？”梁绍朝教室后面几排的人问，瞬间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开呗，就一会儿而已。”
“很热哎，开一小会儿没问题的。”
刚吵起来，孟老师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门口，看着教室里的人争辩。
祝念猝不及防地和老师对上视线，下意识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他低头，很温和地问：“怎么了？”
她小声地提醒：“老师来了。”
“祝同学还怕老师啊？”他眉目含笑，却也乖乖地听她的话，坐回了座位。
祝念默默看着梁绍，看着他随性地转着笔，假装专注地盯着题目糊弄老师，不自觉地笑了一声，又很快收敛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循规蹈矩，不会在学生时代动起这样龌龊的心思。
但这似乎并不好控制，她低头思考着，笔尖顿在白纸上，晕开一圈墨迹。
梁绍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像他这样的性格，或许会喜欢上更加有趣的女生吧？
她不禁幻想起那个女生的样貌，绝对会是现在流行的空气刘海，或许头发上会有几个漂亮的发夹。
可自己却总是那么木讷，说话三句离不开学习，多说几句便成了唠叨一般。
她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悄悄往身旁看了一眼，匆匆收回目光。
梁绍注意到她的目光，恰好又耐不住课堂上无聊的氛围，问：“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很没意思啊……”她转着笔，一边思考着题目。
他俯身，侧头看她：“哪没意思了？我就觉得挺好玩。”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梁绍见她这样，笑容愈发灿烂：“就比如你现在这样，我不记得你会对别人露出生气的表情。”
“你真是我见过话最多的同桌了。”她低下头，又气又恼。
他有时候对她温柔，很听话。可有时候又会说她有趣，让她有些被看穿的感觉。
那么，她喜欢他这件事，会不会也有一天被看穿呢？
回想起自己以前的行为举止，除了会脸红外，似乎也没什么。
没关系，只要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就好。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绝对很容易就能熬过去，谁的人生一路通畅呢？
这是寻常无比的一天，祝念在放学后，整理着书包。
作业不多，梁绍随意地写了几道题，便将几张练习单塞进书包。
她忽然想和他一起放学，如果并肩同行，或许能和他待的时间更久一些吧？
注意到自己的想法，她忽然便红了脸，慌忙拎起书包，独自一人离开了教室。
夜晚逐渐不再寒冷，而是带着温暖。微热的风吹着她整齐的头发，耳边时不时传来藏于夜间的蝉鸣，这样的夏夜最是美好。
可她似乎因昨天的事情，闹出了些事端。
她忽然听见一声招呼，回头，便撞上一个满身烟味的男生。
“小姑娘，了解一下吧。”他笑着发给她一张传单。
祝念没去看他的脸，只闻到了烟味，便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看了一眼传单，她并不对上面的内容感兴趣，委婉地拒绝：“抱歉，我目前没什么兴趣，有时间我会多加了解……”
但那个男子似乎没什么要离开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不变，不依不饶地介绍：“很划算的，确定不考虑一下吗？”
“我只是一名学生，”她低头看了一眼传单上的内容，往后退了一步，明显看出防御的姿态，“无法提供这么高的消费。”
如此明确的态度，让那人脸上瞬间染上愠怒。既然没法骗走，那就来点硬手段。
刹那间，她的手臂被紧紧攥住，拽进了墙角。
后背狠狠砸在墙上，一阵剧痛，头也有些晕，世界仿佛是一片混沌一般，她却清楚地感受到了恐惧。
“谁让你多管闲事？”面前的人凶恶地质问，全然没有方才推销时的热情。
她没回话，忍着悲伤的疼痛，转头看向街头附近。偏偏在这种时候，这里就万分寂静。
从那个男人的话来看，或许是昨天她替梁绍报警，得罪了她惹不过的人。
“放开……”她在慌乱之中，全然想不到该如何威胁他，只能毫无威慑力地警告。
可按着她脖子的手没松，反而更紧。祝念几乎没了力气。
“长得倒是不错，叫哥几个来……”话还没说完，那手忽然离开了她的脖子，被一个人踢倒在地上。
她意识刚刚清醒，便再次听见惨烈的喊叫。
她来不及因得救而喜悦，什么都没法思考，慌忙地跑远，躲进最近的一个店面，含了一颗硝酸甘油，同时又担心着方才的状况。
现在两个人打得怎么样了？
绝对好好好报答一下那个人吧，她心里想着。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前台的店员关切地问，“这里的治安一直不太好，过几年估计会加强管制。”
她点头，坐在椅子上：“我在这里歇一会儿。”
店员很温和地点头，为她倒了一杯水。
窗外的天是深蓝色，夏季昼短夜长，现在也迟迟不见天完全暗下来。只不过月亮就是在这样的天空中升起，即便无法那么耀眼。
没过多久，沉重的玻璃门被推开，脚步声愈发接近。
她转头，凝望着少年漫不经心的模样，微不可查地笑：“我就知道是你。”
“我也知道是你。”梁绍十分自然地坐在她对面，“一碰到这种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大概率就是你了。”
祝念刚想道谢，又被这一句给生生咽了回去，有些生气：“你说我笨？我好歹也帮过你一次……”
“我没那个意思。”梁绍无辜地解释，她这才消气。
她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柔声道：“谢谢你。”
梁绍勾了一下唇角，没说话。
不用谢的。
我自愿的。
一切对祝念做的事情，全都是他自愿的，祝念不必为了这种事情感到担心。
“以后无论见到我，还是见到其他人，最好还是别太见义勇为。”他顿了一下，“你会受伤。”
她身躯一颤，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噙着什么东西，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祝念低着头，微笑了一下。
直到这时，窗外的景色才渐渐步入黑暗。路上的行人依旧稀落，云陵市的人似乎对外出没什么太大的**，来来往往的总是上下班的工作者与学生。
梁绍见天色不早，询问：“你爸爸对你挺严的吧？”
她点头，梁绍也有些了然。
毕竟祝念过分内向的性格，以及张口闭口就是“谢谢”，“对不起”，大概就能看出她的成长环境。
“那快回去，可别被骂了。”他没有深入聊这个话题，只是好心地提醒。
祝念笑着摇头：“他这几天都在加班，很少回家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斟酌了许久。
有这次，就会有下次，后来又不知道会出现多少次这样的报复。
这次虽然有梁绍帮她，但梁绍总不能随时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你可以……”
梁绍抬头：“嗯？”
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红，声音微弱又有些颤抖：“能保护我吗？”
他明显愣了一下，消化了一下她的话后，忍不住疑问：“什么？”
她以为他拒绝，又连忙补道：“我可以给保护费的……”
他不禁失笑，扶着额头：“你把我当什么了？校园恶霸？还是收保护费的那种？”
见她没说话，脸越来越红，他心里也有些愉悦：“我可以保护你啊，这么紧张干什么？祝同学？”
“多少钱……”她一边谨慎地问，一边轻轻拿起书包，将手探进隔层里。
他无奈地打断：“不用钱，我这人就爱助人为乐……”
“我心里会过意不去。”她执拗地说，眼神紧紧跟着他。
“……随便你，想给多少给多少吧。”
她还真就给了他五十元钱，像是怕他还回来，飞快地背上书包离开。
梁绍有些迷茫地看了看手上的纸币，又望向吞没她身影的黑夜，不由得愣住。
他值五十块钱吗？
别人都是十块钱保护一个星期，他这都属于升级版恶霸了吧？
回想起方才祝念忽然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内心还是慌乱未平。
原本在学校，是打算找个机会和她一起走，却不料她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梁绍办完事情，便跟在她身后。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就足够美好，结果又是因为他，而卷入水火之中。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币许久，迟迟不知内心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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