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梁绍开始，祝念就经常有意无意地路过市区的小巷子。
虽然可能会见到他打架，不过更大概率的是他在这一片区域晃荡的场景。
今天也不例外，她从这条路走过，静静聆听着这条街上的鸟鸣与树叶随风而摇荡的声音。
可今天貌似运气并不好，耳边再次传来殴打的声音，只不过没有梁绍的。
她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眼前第一个浮现的却又是那个身影。
她低垂着眸子，往墙后面靠了靠，又默默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到现在，亲眼看着别人打架都没什么太大的波澜，毕竟梁绍总是能打赢。
然而却迟迟没结束。
她发觉有些不对，很快便拿手机报了警。
等到警察赶到，几个人还在打，那几个催收的人脸上甚至浮现出了杀意。反观梁绍，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几个警察将他和其他人拉开，紧紧抓着他们的肩膀，押着。
他就这么淡然地被押着，没有半点挣扎，甚至还有闲情雅致抬头看她一眼。
他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太狼狈。
祝念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什么，眼睛很酸。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反抗呢？她不懂这些，也不愿意去懂，只觉得世界上的太多东西，像他们一样的小孩子，该承受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多呢。
几个人都被带去了派出所，祝念也没落下，跟着几人上了警车。
警察没拦着她，只是载着她一起去，毕竟她是报案人。
她悄悄观察着梁绍，这次他脸上没伤，但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靠在靠背上，神情半阖。没过多久，她便收回了视线。
祝念原以为，这些暴力分子绝对会受到严重的制裁。可她在门外等了很久，再次看见那群人时，他们脸上依旧带笑，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他们纷纷看了她一眼，朝她吹口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祝念皱着眉，忍着没冲那群人发火，一边等着梁绍出来。
那群混混调戏她，仅仅是为了看她有很大的反应，可祝念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像是对他们无声的嘲讽。他们便自讨没趣，勾搭着肩走了。
不久，梁绍和几个警察出来。
祝念有些着急地走上前，朝他问：“怎么样了？”
梁绍勾唇，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在逗她：“你希望我怎么样？”
她有些不自然，小声地逃避：“我希望你好好的，别给我添麻烦。”
“嗯，我很好。”他声音好听，又有些蛊惑人心的感觉。
祝念正要问派出所对这次矛盾的处决结果，他却像是先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开口：“警察口头教训了我们，就放我们走了。”
她一愣，抬头：“就这么简单？”
他不自觉放缓语速，尽可能让自己温柔：“嗯，一直都不太爱管的。”
即使是暴力催收，那群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梁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闷声笑，一边低下头和她凑近：“放心，我又不会打不过，也不会被打死，对吧？”
她被忽如其来的凑近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点头。
好像在他面前，自己就会变得不太聪明。她有些懊恼地想着。
“你有很多女孩子追吧？”她忽然提起，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半张脸都缩进校服外套的领口。
梁绍听见了这句话，嘴角不自觉扬起，垂眸看着她缩成一团的模样，语调也有些上扬：“嗯，怎么了？”
“随便问问而已……”说完，祝念似乎就忙了起来，一边扯着自己的书包找东西，又在口袋翻找，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带手机，脸瞬间又变得红。
她好不容易才看见一个公交车站，不顾梁绍探究的目光，丢下了一句“我先回家了”，随后小跑去了车站。
梁绍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个不合时宜的想法生起——她是不是吃醋了？
但没过多久，他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她又不可能会喜欢他这种人。
他朝着她的背影，用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朝她告别：“祝同学，明天见。”
沿着充满烟火气息的街头走，很快便到了金街。
单从外表来看，金街与贫民窟完全联系不在一起。与商业区靠得近，又坐落着不少的店面，在入夜时也会亮着闪眼的灯光。
然而继续深入，便会步入潮湿狭窄的小巷，走过这条小巷，才是真正的金街——破旧，老败，鱼龙混杂。
楼下有几个老人磕着瓜子，大声地谈论邻里街坊的八卦。他冷冷地从他们身边掠过，径直上了楼梯。
母亲住着院，房子就剩下他一个人。在独居，母亲生病又不会使用通讯设备的情况下，家里的债务只能由他一个人偿还，生活上的各种事也只由他一个人负责。
他很随意地做了饭，吃了两口，洗完碗，一切都是那么日常却麻木。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忽然想起了从前。
他依稀记得父亲的模样。
他还年幼的那时候，父亲是和蔼的，母亲又健康，家里不富裕却也够到了小康的水平。如果没有一场变故，他现在或许和同龄人一样，活得有盼头。
可母亲忽然间得了肺炎，一开始只当普通的小毛病，可拖久了才觉得不对劲。去医院一查，已经成了肺癌。
癌症或许不会致人于死地，但贫穷是会的。父亲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拿到大量的钱，便尝试了其他法子，例如——赌博，高利贷等等。
日子一长，他便上了瘾，不断地去赌，将治病的事抛到脑后。后来他赢不到钱了，气便撒到了母子两人身上，昔日的慈父形象荡然无存。
想到这里，他的手轻轻抚上右耳的黑色耳钉，嘴角漫起一丝苦涩的笑。
那个男人走了，本该是件好事，可每当他见到别的人都和父母亲近，他内心的渴望却还是会战胜理智。
很快来到第二天，他彻夜不眠，一见太阳升起，就起身整理着自己。
他盯着衣柜里挂着的一群黑色风衣，以及一件可怜地被挤在角落的校服，鬼使神差地取了那件几乎没穿过的校服。
校服估计也算是情侣装吧？他勾唇想着，一边懒散地披上，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祝念发现他穿了校服，心里也不由得惊讶。只是看了他几秒，又回到了自己的课本。
“今天要考试。”她小声说，“你可不要考差了，不然老师会失望的。”
梁绍笑着转头看她：“嗯，那我是不是得维护一下同桌之间的情谊？”
她没反应过来，疑惑得询问：“嗯？”
梁绍继续说下去，心里却已经有了千言万语。
祝念也没当一回事，见老师进了教室，便抬起头听课。
时间来到上午第三节课，课表上是连着两节的数学课。说得直白些，就是专门用来考试。
果不其然，班里拉开了座位，一边分发试卷，上课铃一响，就开始了答题。
毕竟是理竞班，班里几乎所有人都比较擅长数学，因此几乎没人发呆走神，包括梁绍。
度过难熬的一个小时，老师开始收卷。梁绍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祝念看着他，有些担忧。
老师的批卷速度快，班里的人吃完饭，上完午间的课，老师便拿着一摞试卷走进了教室。
“隔壁理实班比我们班平均分低了两分，这次考得还可以。”老师在讲台上微笑着。
“那么，从高往低报了。”
底下有人悄声抗议，老师听见了那些声音，或许是考得好，他便好说话，开口：“那我把成绩单发下去，你们自己看。”
很快，班里的成绩单传了下去，是从高往低的排名。祝念第一，梁绍第二。有人发觉梁绍开始认真考试，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单子一个又一个地传下去，忽然间，有个人瞪大了眼睛，用大拇指将两个人的名盖住，只剩下姓氏。
“梁，祝。”他小声地读出了声音，周边的人却都看向他，他便给别人看。
“般配般配。”有人起哄，一边看向同桌两人。
暗潮涌动中，单子的传阅完成。一下课，便蜂拥成一团，看似是聚众玩游戏，实则是在悄悄关注着两个人。
名字可以凑成一对，仔细看来，脸似乎也能凑成一对。祝念的长相并不是流行的白幼瘦长相，但总给人落落大方的感觉，远远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梁绍更不用说，除了不学无术的性格，其他地方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学生时代的两个人，就算两人之间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仅仅是一些方面上有些般配，便会成他们心目中的一对。
自那场考试后，班里又有了新的话题，便是祝念和梁绍。
他们自以为很隐蔽地叫他们“梁祝”，却殊不知一听就能认出是谁和谁。
梁绍很早就知道了他们口中的事，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愉悦。反而是祝念，总是不谙世事，全然不知那些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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