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即使梁绍最终被找回来，她也闷闷不乐，没有说一句话。
梁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惹她生气，而且气得不轻，反而有些不敢搭话。
晚上回到家，她疲惫地放下书包，却发出了哐当一声的响。
她迅速地蹲下身，将书包拎起，小心翼翼地放回椅子上，仿佛是生怕惊动空气。然而，一抬头，便是祝修文阴沉的脸。
脸色惨白，眼周是一圈乌青，像是过度疲劳导致。眼中布满血丝，又不难从眼中看出压抑着的怒火。
“……爸爸。”
“我记得我说过，进门的时候不能扔东西。”
祝念经历一天的折磨，加上现在的质问，她已经感觉眼睛里泛着酸涩，就好像快要哭出来。可是在父亲面前，绝对不能哭。
“我错了。”她低着头，诚恳地说，“我以后绝对不会了，今天只是书包太重，没控制住。”
祝修文貌似怒火平息了一些，但依旧冷冷地说：“来书房，我有话来问你。”
她停在原地，眼泪差点都没控制住，但终究还是将眼睛向上抬了抬，止住眼泪跟着祝修文走。
书房里没有开空调，也没有平时的香薰味。满桌的文件堆积着，莫名让人觉得压抑无比。
“分班的时候怎么不和我商量？”他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
她心下一惊，自己的确为了一己私欲没和他“商量”。如果告诉祝修文，那么她没得选，必须要服从父亲的意见。
她随便搪塞了一个理由：“你最近工作忙，我找了老师，老师给我推荐的和我的意愿一致……”
“又在找借口。”他又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撒谎成性了？祝念？”
她瞬间紧抿着唇，不敢再说话，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问了一下老师，她都和我说了，竞赛班里面鱼龙混杂，成绩好的不是没有，但偏科生那么多……你在那种环境下学习，有什么好处？”
他紧紧地追问着，祝念再也压抑不住，眼角不自觉地流下一滴温热的眼泪。单单是这一滴眼泪，似乎就引发了更多的眼泪流下。
她胡乱地抹着眼睛，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好似一条即将溺入深海的船只。
祝修文顿了一下，语气丝毫没有变得温和，依旧是那么严肃：“哭什么？”
祝念依旧一边哭，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我都没和别的家长一样打你，你又委屈什么？问心无愧，我们的家庭是数一数二的条件好吧？我现在是为了你好，我在陈述事实，你又为什么哭？”
她也不知是从哪里而来的勇气，哽咽着说：“……妈妈死后，你就没尊重过我的样意愿。”
“我不尊重你的意愿？”他语气平静，“我难道不够尊重吗？”
他忽然间止住了声，紧锁着眉，语气终于出现了不耐烦：“现在你随便报了班，该怎么办？我直接把你的班级换掉，还是……”
“我保证我的成绩不会受影响。”她平稳住自己的声音，坚定地道。
祝修文闻言，点头，这才放她回房间。
这个晚上，陪伴她的，只有一阵阵涌来的泪水。
次日凌晨四点半，她醒过来，脸上还是黏糊糊的泪痕，头发也乱，眼睛更是肿得不像话。
她理了理自己，用水敷了自己一遍又一遍，这才让眼睛消肿，又变成了那个在学校里体面无比的完美天才。
进了云陵中学，她才感觉到校门口那四个字是那么晃眼，晃得她心烦。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进班级，写课表，预习……所有的步骤都掐着时间。
化学课，老师在台上讲卷子。但每一个题，错的人都要起立。
祝念默默听着，只有压轴题是错误的，其他都正确。而旁边的人并没有那么好，几乎每题都得站起来，错误的理由也参差不齐。
算错了，步骤分扣了，懒得写……
她忍不住在底下有些想笑，而化学老师几乎要被气到晕倒。
“梁绍，你告诉我你这些题都会错？”
他似乎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老师忍无可忍，怒吼：“你能学就学，不能学就别来一中！倒数第二题的实验你自己去做一遍！”
他有些无奈地道：“我没有实验器材。”
“找你同学帮你做！”
此话一出，班里的人目光都齐齐地抬起来，四处环顾着，似乎是在寻找那个被选中的倒霉鬼。
“祝同学？”他低头，有些试探地问。
祝念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小声地抗议：“干嘛选我啊？”
“你是老师啊。”他的目光隐隐含着一丝笑意。
原本，她是想推脱拒绝的。但想起昨天和父亲发生的矛盾，心里像是憋了一团火，最终，她抱着叛逆的态度，答应了这个实验。
等到周末放学，祝修文和往常一样不在家，她如愿将梁绍约了出来。
实验地点是在父亲的实验室，祝修文已经很久没去。这么看来，祝念还是有些窝囊，完全不敢走到他常用的实验室捣乱。
她仰头盯着梁绍，心里感觉有些对不起他，但很快又把自己给哄了过去——也算是帮老师教训一下坏学生了。
此时已经是夜晚，不过也只是刚刚入夜，街边的霓虹灯只开了稀稀疏疏的几串。这里离市区并不是很远，但也足以隔绝商业区的音乐声。
梁绍见祝念有些放不开的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瞬间有些慌乱，干笑了几声：“没事没事，快进去吧，实验器材应该是有的。”
他没多想，笑着应了一声，跟着她的脚步往电梯走去。
大厦里的人貌似都走空了，两个中学生行走在走廊上，貌似有些突兀。
她笨拙地拿出祝修文的通行证，贴在智能识别屏上，机器貌似有些迟钝，过了好几秒才开。
“你爸爸在这里工作？”梁绍有些好奇地询问。
祝念摇头：“这里有一间他的实验室，以前经常在用，现在工作忙就很少来了。”
“我听说你爸爸是很有名的医生？”他勾唇，“我得询问一下你本人。”
她笑了笑：“其实还好，现在在市立医院。”
“市立医院……”他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哪个科？”
“外科，我爸爸是外科医生。”她貌似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异样，忽然间反应过来，问，“你怎么了？”
梁绍放松了些，笑着回答：“没事。”
沿着长长的走廊，她一个个看着上面的门牌号，终于，她找到了一间熟悉的办公室。
门口还挂着祝修文的人像，梁绍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只是随口一说：“你跟你爸长得很像。”
她点头，表示认同。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整洁得让人感到惊讶。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丝不苟。
并非是普通的整齐，而是整洁到让人觉得不寻常。
梁绍看见这个布局，莫名的也感觉不太舒服，但也没说出来，只是跟着祝念走。
“来吧，自己找。”她将钥匙放在自己口袋里，静静地看着梁绍寻找实验品。
然而，还没等找出来，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随之的是一闪一闪的手电筒光。
祝念瞬间被吓一跳，慌忙跑到门口关上灯，将门关上，一边迅速地拉住梁绍的手，让他和自己躲在狭窄的办公桌下。
梁绍明显有些错愕，垂眸，有些疑惑地看着祝念，而祝念则是轻轻喘着气，神色恐慌。
方才关门的声音引来了巡逻的保安，很快，两个人都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里面是谁？出来。”
由于两人躲在办公桌下，保安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直接去了另一个隔间查看。
狭窄的空间，两个人挤在一起本就有些困难，更何况梁绍个子还很高。
她有些喘不过气，抬头看他，却撞上梁绍含笑的眼眸，气不打一处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祝念压抑着声音，皱眉骂他，却见他笑意更加分明。
她叹了口气，推了一下他的膝盖：“你挪过去一点，快挤死我了……”
然而，梁绍刚转身，两个人却再一次不约而同地感觉背后一凉。
带着忐忑的目光，她缓缓抬头，对上了手电筒刺眼的白光，以及保安叔叔探究的眼睛。
被抓包了。
他们都被教训了一顿，走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最终，还是同时说了声。
“抱歉。”
梁绍有些诧异地低头看她：“你干嘛道歉？”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没征求我爸爸的同意，是我私自带你来这边的。”
梁绍愣了一下，忍不住调侃：“哈？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个安静内向的好学生。”
祝念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现在不应该讨论一下该怎么办？你家长会骂你吗？”
他的眼神落寞了一瞬，但依旧笑着回答：“不会啊，你该担心一下你自己，下周该怎么回答老师的询问吧。”
祝念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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